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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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凌之沉默半晌,忽地低下头,将腰间的短剑连着剑鞘一并拔出,拿在手上。

  这就是凌之的选择吗?苏鸿宇闭上眼睛,微仰起头,将颈间要害暴露在对方眼中,心里难得的轻松。

  这一世的人生,本就是偷来的。如今还回去,也是天经地义。说来也是讽刺,最开始想要活下去的是他,现在主动放弃的也是他。汲汲营营,到头竟是一场空吗?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不知是谁说的,将死之人会看到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出生,上学,结婚,生子......

  其他人看到了什么苏鸿宇不知道,此时此刻,除去已经逝去的父母,占据他全部心神的,唯有一人。初遇的冷酷,再遇的狼狈,之后的稳重沉着,足智多谋,就像夜空中高悬的那一轮明月,牢牢吸引着他的目光。

  景凌之,是他跨越时空才寻觅到的珍宝啊!

  越是相处,就越能发现,隐在那身不近人情的黑衣下的,柔软温暖的心。

  失意时的安慰,危机间的奋不顾身,受伤后的隐忍,日常中的细心......直至此时,苏鸿宇才恍惚意识到,原来,景凌之早已在他的生命中刻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

  终究是有些遗憾呐。

  他们的相识源自一场错位的相遇,于是,自那之后都是错。

  错误的土壤里又怎么能开出期望的花呢?

  苏鸿宇想起来之前,易渊的话。

  经历了苏七的事,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觉得没有人能发现他的秘密。

  当他问易渊,为什么不杀了他报仇时,易渊说:“虽然和泓御不同,在我看来,你也是很好的孩子,占据这具身体并非你本心,错不在你。与其纠结失去的,不如好好活在当下。”

  活在当心……他不该再拖下去,为自己曾经的谎言付出代价,偷来的东西,终归不属于自己。

  景凌之将短剑横置于身前,双手压着剑鞘推至苏鸿宇面前。一抬眼,才发现不知何时,主人已经闭上了眼,引颈待戮。

  有点想笑,还有点难过。更多的是苦涩混合着自责沉甸甸缀在心上、哽在喉间。

  他竟把主人、逼到这样的地步!

  明明,因为他的无能,让主人数次遇险,说什么找到让主人回去的方法,却要主人千里相救,更是因为他的无能,失去了师父。身为影卫,他不能为主人排忧解难,身为徒弟,他眼睁睁目送师父走上末路。

  什么影卫统领,他可真是,无能啊!

  景凌之跪服在苏鸿宇脚下,额头死死抵在地上,将身体深深俯下去,哑声道:“我、属下绝不会对主人出手。”但也再没有颜面留在您的身边,他顿了顿,接着道:“属下恳请赴分坛驻守。”

  身为影卫的职责,不知生死的原主人,师父的死,所有的一切宛如一道天堑,横在他与心爱之人中间,心生喜欢却说不出口,想要守护却伸不出手,于是就只敢像个懦夫一样远远逃开。

  衡教总坛已经被清洗过一次,有影一在,足以保证主人的安全。自己驻守分坛,能够彻底肃清衡教,拔出燕飞留下的隐患,也...方便收集消息。

  万一......

  苏鸿宇低头看去。景凌之牢牢绑在脑后的马尾随主人的动作滑落肩头。影卫惯穿的黑色紧身衣将眼前之人劲瘦的身躯寸寸包裹,那宽广的背脊与好看的腰臀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展现在他面前:“已经决定了吗?”

  “是。请主人允许。”

  苏鸿宇站直身体,转身背对景凌之,远远看着他来时藏身的那棵树,沉声道:“那就走吧。”

  “属下谢过主人。”景凌之三叩首,轻轻说了声,“请主人多保重。”

  若不是身怀内力,苏鸿宇差点听漏了最后那句关心。他身体僵硬,努力克制住想要转身拥抱那个人的冲动,隐忍地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易渊正等在屋里。他只看了苏鸿宇一眼,就猜到发生了什么。易渊问:“凌之走了?”

  苏鸿宇靠在门上,答:“走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苏鸿宇一阵沉默后,轻声道:“……没有。”他不知道景凌之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还会不会回来。

  “……”易渊停下整理药箱的手,抬头看向门边,将苏鸿宇满身的失落看在眼里。他,问:“舍得放他走?”

  苏鸿宇闭上眼,脑袋向后仰靠在门上。当然舍不得……但,他怎么能拒绝凌之?又怎么能不顾凌之的意愿,为一己私欲而将他囚禁在自己身边:“舍不得,可他想走。”

  他喜欢景凌之,很喜欢。他不希望这份喜欢成为凌之不得不背负的负担。只要还能与凌之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只要知道对方过得还算安稳,就足够了:“就这样吧,易伯,就这样吧。”

  凌之不杀他,他就该兑现自己的承诺,守好衡教。

  分别一个月,影一送来一封信,是景凌之寄回来的。苏鸿宇推开桌上堆积如山的书文,接过那封信。

  密封严实的信封上简简单单写着“主人亲启”几个字,苍劲有力,干脆利落,就如景凌之这个人一般:

  “主人,

  景凌之拜见主人。

  属下已肃清衡阳分坛,活捉细作两人,已命分坛派人押送回总坛。另击杀四人,无一人逃脱。

  属下即刻启程赶往青州分坛。

  景凌之敬上。”

  简短的很,通篇都是公务,似乎已经把他给忘了。

  苏鸿宇将信又读了一次,心里稍微有点点难受,转眼安慰自己,凌之本就有些沉默寡言,也不是什么以公谋私的人,公事公办不正是他的风格吗?

  想了想,他拿出信纸方方正正铺在桌上,提笔沾了墨,写到:

  “凌之,

  近来可好?

  信已收到。已命影一安排衡阳相关事宜。

  清扫燕飞残党固然重要,凌之亦需注意身体,不可逞强。

  另,初秋方至,常山树叶已红了大半,此景甚美,惜不能与凌之同赏。”

  写完,苏鸿宇一番犹豫,将末尾那句话拦腰画了一条横线,之后又是一阵勾勾画画,改了又改都不太满意,反而觉得最开始写得勉强合心意。

  他重新拿一张干净的纸,将涂抹的几乎看不清的内容誊抄一遍,小心放在一边,拿镇纸压了,就这么直到墨字晾干,才折起来装进信封里封好。

  又一月,影一拿着信来找苏鸿宇。

  勤勤恳恳了这么长时间,衡教的事务总算能勉强应对。苏鸿宇放下手中的账本,打开那封信:

  “主人,

  景凌之拜见主人。

  劳烦主人费心,属下一切都好。

  ……

  青州分坛情况错综复杂,属下无能,尚未能将其肃清。

  常山红叶为十景之一,闻名天下。秋日天寒,主人赏景时续小心御寒。

  景凌之敬上。”

  苏鸿宇略过中间一大段的公务,视线落在最后那段话上,切身体会了把什么叫做“心里像蜜一样甜”。

  没过多久,来交苏鸿宇辨识人体穴位的易渊推门进来,一抬眼就看到他手里摩挲着一张纸,脸上柔软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顿时心下了然:“凌之寄来的?”

  “易伯?”被人一口道破,苏鸿宇手忙脚乱把信往摊在桌上的书里一夹,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书合起来放在一边,边答道:“啊?啊,是。易伯,之前的穴位我已经记熟,今天要学新的吗?”

  这点转移话题的小心思被易渊一眼看穿,他只是和蔼地笑笑,顺着苏鸿宇的话开始今天的教学。

  第三个月,苏鸿宇算着时间推掉其他事情等了一天,景凌之的信没有到。

  第四个月,没有。

  第五个月,就在苏鸿宇要忍不住去找景凌之时,信到了。

  入手有些沉,似乎不单单是信的重量。

  展开信纸,依旧是熟悉的字迹,字里行间的沉稳一如既往。

  苏鸿宇迫不及待地读下去,想要知道为什么前两个月没有寄信。

  没有,什么都没有。

  唯有信尾提了一句,他到了平昌,看到一个书摊上摆着一本名叫“衡山风云”的书,听摊主说是“剑起衡山”的续作,想着主人或许会感兴趣,就把书放在信封里,随信一起寄回来。

  剑气……衡山?苏鸿宇满脸迷茫,苦思冥想好一会儿才从角落里翻出这本书,窘迫地恨不能找条缝钻进去。

  好在书房没人,景凌之更是远在天边,他左右看看只有他自己的书房,重新恢复一派从容,拿起信封开口朝下一抖,果然抖出一本书。

  在扔掉和不扔中犹豫了半天,终于看在这是景凌之送的第一份礼的份上,把书连带信一起收进木盒中。

  做完这些后,苏鸿宇叫来影一,准备问问他知道什么消息。

  第六个月,苏鸿宇照例收到一封信。

  就在他遣退众人,拆开信封准备读信时,苏鸿宇只觉得眼前光线忽然扭曲,一阵天旋地转后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向着完结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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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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