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一
年岁一年年长, 日历也翻得飞快, 眼见着又是一年年关，今晚就是除夕夜了。
大概是跟何彭生活久了，陆潜也染上些老年气儿的习惯, 他拿着一支马克笔在日历本的日期格子上打了个圈, 画了个小爱心。
格子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结婚一周年。
“何彭, 你女儿下午舞蹈课两点下课啊，你别忘了。”陆潜拎起衣架的大衣披上, 又低着头换鞋子。
鞋子还没穿好他就被人搂着腰拽过去，一时站不稳, 陆潜整个人都朝何彭倒过去, 一句骂声还没出口, 结果就被人压在墙上堵住了嘴。
“干嘛啊这是, 老夫老妻的, 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何彭不管他的玩笑话，下巴搁在陆潜肩上，偏头在人脖子上又轻咬了一口。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知道啊。”陆潜拍了拍他的背, “结婚纪念日嘛。”
“那你还出去工作。”何彭不满地嘟囔一声。
“这不是早就订了这个时间嘛, 票都卖出去了我总不能改吧。”陆潜抬手看了眼手表, “没事, 话剧演出下午四点就结束, 你到时候把逸曦接上, 我们晚上一块儿去外面吃饭去。”
逸曦是陆潜和何彭两年前领养的孩子, 如今也已经6岁了,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两人倒是一年前才结婚，去国外领了结婚证，正式带上了那一枚戒指。
何彭更不满了：“咱俩结婚纪念日还带她？”
“那你把她一个人丢家里啊？”
“跟我妈说过了，一会儿下了课就送去我妈那，反正她前几天就吵着要去奶奶家了。”
陆潜笑道：“你这爹怎么当的。”
何彭又亲了亲他的脸，终于把人松开了：“四点我去接你。”
***
陆潜开车到话剧院。
他一身风衣走进后台，好几年过去了，陆潜身上也终于是有了岁月的痕迹，倒不是老了，他还是非常帅气，只不过身上却有了一种很深厚的沉淀，一眼就知他必定是经历过不少事情。
“陆哥，来啦。”
“一会儿的服装给你放在化妆室了，外面粉丝已经都已经等着您了。”
“嗳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了陆大。”
从前陆潜被人叫“陆哥”、“陆大”纯粹是因为他红罢了，而现在是真正因为实力，真正出去心底对他的佩服。
陆潜笑着跟他们一个个打招呼。
***
陆潜毕业有五年了。
三年前出了一个轰动整个娱乐圈的事——当红流量实力小生陆潜的性取向竟然是男。
当然，三年前不是那么说的，那时候各种媒体与流言都非常难听，因为何彭的身份，加上陆潜一路上演艺星途的畅通无阻，几乎所有人把两人的关系联系到了上不得台面的那些字眼，比如潜规则、比如金主，等等。
与此同时，陆潜过去上的各种综艺节目、访谈、路人照片都被挖出来，大家拿着放大镜细细琢磨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舆论的力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陆潜有多成功，企图推倒他的舆论力量就有多大，大家终于揪住了顶端人物的小辫子齐心协力的将他从高坛上拽下来。
大家七嘴八舌的舆论成了最有力的“真相”。
仍然支持陆潜的粉丝被一并打击成了脑残粉，屈服于舆论力量的粉丝纷纷脱粉，从粉丝变成喷子更加恐怖，她们字字珠玑、含满血泪，仿佛她们才是受害者。
其实那时候的陆潜完全有理由可以在谣言四起前处理成一个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各种压力下被迫地下苦情恋多年的戏份，可他不愿意。
他不屑于这么做，何彭也不屑。
归根到底，陆潜还是有气的，他不愿意在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时被逼无奈的跟何彭分了手，这一次再次发生他却还是只能处于弱势地位跟大众解释、澄清。
他不愿意。
他决定这一次要硬气一点。
陆潜没有解释，懒得解释，他在大规模的讽刺中含笑屹立、不为所动。
最终决定退出娱乐圈的决定是在一次冲突中做出的。
陆潜在机场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她们是另一个男星的粉丝，一个从前和陆潜闹过矛盾的男星。
她们疯了一般的说出刻薄的话，机场内的记者闻风而动，十几架摄像头对准他，黑洞似的镜头。
陆潜被推搡中推倒在地，何彭在这时拨开人群，走到了陆潜面前，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以这种身份出现在镜头面前。
何彭把他扶起来，在镜头前牵住了陆潜的手，他低声询问了好几遍确认陆潜没事，接着视线扫国眼前狗仔肩上扛着的摄像机上的logo。
他轻佻的朝其中一人勾了勾手指：“不是要当狗仔吗，我倒要看看你往后还能不能找到工作。”
何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目光如电，须臾，陆潜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手。
何彭回头，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陆潜拉着他的手上前，扔了帽子和口罩，他面色苍白，凑近看甚至能看清皮下的血管，眼下青色，却仍然是搁哪儿都耀眼的外表。
他绕到一个记者身旁替他按亮了摄像机。
“大家好，我是陆潜。”他对着镜头说。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一些赶行程的人都驻足看过来。
陆潜早就习惯了受瞩目，丝毫不惧，大义凛然的冲镜头如往常一般笑起来。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大家哗然，哑了声——
“今天事发突然，但也让我下定决心。我，陆潜，从今天起退出娱乐圈。”
即便已经窘迫至此，他也依然细声慢气，优雅如此。
谣言四起，棍子横飞，都没能把他打趴下，他只是悠然退出。
说到此，陆潜顿了顿，又是洒脱一笑，朝镜头微微鞠了个躬。
“当流言刚刚起来时我本是不愿意说的，因为我知道我想说的你们并不会信，不过既然我已经决定要离开，我想最后对这件事发一次言。”
陆潜看向何彭，冲镜头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笑着说：“我和何彭，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搬不上台面的关系，离开娱乐圈以后我可以大方的跟任何人介绍——何彭，他是我男朋友。”
“最后是跟我粉丝说的，谢谢你们曾经支持陆潜，非常感谢你们的喜欢，下次如果再见我们不再是偶像和粉丝，只是朋友。”陆潜伸出手朝镜头挥了挥，道别，“大家有缘再见。”
一声干脆的“再见”。
陆潜和他的热忱道了别。
镜头的最后，是何彭捧着陆潜的脸吻上他的唇。
陆潜闭上眼，睫毛轻颤，抖落早在眼眶里藏了许久的泪。
***
“陆哥，现在就要化妆了吗？”
化妆师的声音打断了陆潜的回忆。
“嗯，化吧。”陆潜坐到化妆台前。
“今天外面的粉丝好多，我听说除夕这一场的话剧票开售十分钟就全部抢空了，都是来看你的。”
“就是来看话剧的呗，怎么就是来看我的了。”陆潜笑笑，闭着眼睛让人画着舞台妆。
说起来，舆论真是非常神奇的东西。
当初陆潜被骂的那样惨，可当他真正宣布说退出娱乐圈后，舆论全部统一调转方向，大家纷纷高呼陆潜不要退出娱乐圈。
陆潜始终没给出回应。
那段时间他和何彭去了澳洲，在那里，两人终于不用再出入都全副武装，开放的环境让他们可以随意的在大马路上牵手、接吻。
而陆父陆母是跟着大众一起知道了自己儿子的性取向，他们根本没来得及反对，只剩下心疼，什么都没说，只说让两人好好在一起。
后续陆潜先前拍摄的电影电视剧都纷纷上映，再次斩获各项大奖，可始终没人来领奖，陆潜真就没出现在大众面前。
虽然退出了娱乐圈，但是陆潜当真是真心喜欢表演。
跟何彭在国外旅游了好几个月他们才回国，陆潜回到大学做了表演系老师，后来又开了这剧院，自己就在这小剧场里表演。
“陆大，你手机亮了下。”摄影师提醒。
陆潜睁眼，是何彭发来的视频申请。
他刚刚去接了逸曦下舞蹈课，小朋友穿着一件白色蓬蓬的芭蕾舞裙，对着镜头笑得非常开心。
“逸曦，放学啦！”陆潜冲女儿笑起来。
“对，现在爸爸带我去奶奶家，爸爸说今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对啊，逸曦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们给你带回来？”
他们当初领养女孩儿时就跟她说清楚了这个家庭跟大多家庭有一些不一样，她有两个爸爸，但他们也同样是像别的妈妈和爸爸一样相爱，他们只是和大部分的人喜欢的性别不太一样而已。
“甜品！”小姑娘高呼一声。
一旁何彭插话进来：“不许吃甜品，上礼拜刚去看过蛀牙。”
“爸爸……”小姑娘不开心的撅嘴。
陆潜在一边唱白脸：“那这样逸曦，我们就给你带一盒小蛋糕，不能多吃，也不能晚上偷偷吃。”
何彭从女儿手里拿过手机：“你就惯着她吧。”
陆潜看着屏幕里何彭的脸笑起来：“好在还没换牙呢。”
“演出还没开始吗？”何彭问。
“快了，一会儿换个衣服就上台了。”
“加油宝贝儿。”
陆潜挂了视频一旁的化妆师才说话：“刚才那小姑娘是你们的女儿吗，好可爱啊！”
“谢谢。”陆潜笑笑。
***
陆潜退出荧幕三年，可却从没被人忘却，他演出的电视剧经常在各大频道反复播出，很多剧本也都会找他问他有没有复出意向，粉丝更是不断地在那条三年前更新的微博底下留言，希望他可以回来。
他站在话剧舞台上。
灯光熄灭，聚光灯追溯到舞台上，他在舞台上自然发着光，轻松拨动场下无数粉丝的心。
剧目结束，幕布缓缓下降。
陆潜站在中间和其他表演者一块儿鞠躬谢幕。
底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响声与掌声，荧光棒汇作的海洋一潮接着一潮。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新年的前一天，一切过去的沉郁和心结都面临重新的复苏与开花结果，陆潜笑眼看着舞台下。
他听到一个声音。
“陆潜回来吧。”
起初只是一处地方的观众在喊，到最后整个剧场都在呐喊着这一句话——“陆潜回来吧！”
我们错了。
当年的事是我们错了。
现在请你回来吧，再为我们带来优秀的作品。
到后来，幕布缓缓降落，快要遮住陆潜时，所有粉丝都站起来，甚至有许多姑娘都哭着喊着他的名字。
到最后幕布完全降下后，几乎所有人都哭出来。
当年从她们口中直接或间接说出的伤人的刀子，在陆潜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现如今他们看着在舞台上闪耀的陆潜，不卑不亢，不屈不挠，顶天立地般站着，那些刀子于是调转方向一下下剜开她们的心。
而陆潜自始自终都没有回应，于是女孩们更加难以自已的自责与后悔。
所有爱，都应该被包容与祝福。
“陆大，怎么办？”幕布后，工作人员问陆潜。
陆潜沉默站在那。
他生性懒散，也懒得去记恨，当年的创伤其实早已经忘的差不多，只不过多少还是会在心里留下些痕迹。
他的确想过复出、渴望复出，他想演戏。
然后他手机震了震，何彭发来一条消息。
——我在台下，跟着你的心走。
***
“大家好。”一个声音从黑暗的舞台角落传出来，追光灯后知后觉地投射在陆潜身上。
他身上还穿着剧服，从容地从走到舞台中央，鞠了个躬。
“我是陆潜。”他说。
底下欢呼声如潮，狂风般荡涤他的心。
“谢谢大家在除夕还来看我的舞台剧，也非常谢谢刚才大家，嗯，大家说的话，我以前说过下次我们再见就是朋友。”
他顿了顿，换了只手拿话筒，“我知道大家都想让我回去，你们在我微博下的留言我都有看，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
他听到台下的山呼海啸，感受到那些真心，恍然想到自己刚出道时候，粉丝队伍由小到大的过程。
又回想到更早更早以前，在一个很小的舞台，高中的元旦晚会上他做主持。
何彭也是这样在台下看着他，他找不到何彭在哪，但一想到台下有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就让他心头一热。
那时候的寒风、暖室、各种秘密与试探、憧憬与向往，都恍若昨日。
陆潜清了清嗓子。
“我会复出。”
***
冬夜缱绻，大年三十的晚上非常热闹，到处都是热闹的人声，连带着空气都带上了暖意，公园树梢上挂满了红灯笼。
在外面吃完饭，何彭开车带陆潜一块儿去外满瞎逛，开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这新开发的公园。
其他的倒没什么，不过里面有一座爱情桥。
很老套的环节，在桥上锁一把爱情锁，再把钥匙扔进江里，就算是这辈子再也分不开互相折磨、相爱相杀的诺言了。
“走，下去逛逛。”
陆潜重新系紧围巾，开门下车。
何彭看了他一眼，把他拉进怀里，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微微垂下脑袋附在他耳边低语：“不需要戴个帽子吗？”
陆潜懂他意思。
毕竟下午时陆潜正式宣布了复出，跟先前又是不一样了。
“不戴。”陆潜得瑟地冲他一抬下巴。
于是何彭低头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一路溜达到爱情桥，两人外貌身高本就出众容易引人注意，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竟然就是下午宣布了复出娱乐圈的陆潜。
微博热搜已经因为这个消息炸了，罪魁祸首就在他们面前，牵着他男朋友的手，光明正大。
她们这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站在一起是非常相配的。
就像是天生一对。
很快就有围起人墙，但好在还隔着安全距离，大家拿着手机对着两人拍照，兴冲冲地发朋友圈发微博炫耀自己竟然遇上了这一对“神仙情侣”。
“没事吗？”
“没事，也挺好的，以后都不用瞒着了。”
“我们也去挂个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咬耳朵，陆潜轻笑一声：“何彭，你幼不幼稚。”
何彭斜睨他：“去不去？”
“去！”
（作话里还有内容，记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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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潜买了一把蓝色的锁，跟何彭一起写上对方的名字。
他跟何彭蹲下身，在密密麻麻的锁墙上终于找到了一块空地：“挂这吗？”
“嗯。”
何彭视线垂下，看上去非常认真，他指腹用力，将锁扣扣了进去，身后的女生尖叫声不断。
“这个你来扔？”何彭朝陆潜摊开手，把钥匙递给他。
陆潜轻轻笑了一声，接过钥匙。
他高高举起手。
“三、二、一。”
钥匙在黑夜里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这条江直接通向大海，这把锁不可能再打开，他和何彭也不可能再被分开。
“我现在有点想亲你。”何彭凑在陆潜耳边轻声道。
“忍着点吧哥，这么多人呢，我还要脸呢。”陆潜笑着掐了他一把。
“本来结婚纪念日想跟你安静待会儿，结果这都快成见面会了。”
陆潜把手伸进何彭的口袋：“那我们回家。”
走了几步，陆潜又把何彭拉住，何彭脚步一顿，回头问他怎么了。
陆潜：“等会儿，我们拍张照。”
他随便找了个围观的女生，把自己手机递过去：“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吗？”
女生红着脸激动的不行，忙答应下来。
陆潜和何彭背对人群，十指相扣，高高举过头顶。
江风拂过他们的头发，路灯孤零零地亮着，在他们的头顶落下一个小小的光圈。
时光暂停，照片定格在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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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是他们避开人群，生怕被拍到照片。
现在陆潜把手机递给别人，让对方为自己和何彭拍一张照。
所有爱，都应该被包容与祝福。
包括他们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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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那个沉寂了三年的微博发了一条最新微博。
配图就是晚上拍的那张合照。
文字：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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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面有一部分是《红玫瑰与枪》中的内容，所以另外放一些免费字数到作话里~
之前说过，红玫瑰里的何陆是长大后的内容，如果细写其实挺虐的，所以就直接以回忆的形式甜甜甜啦
后面应该还有一两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