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254

　　旁边的特里萨低着头，从这场战争开始后他就不知道教皇在想什么了。虽然光明教皇一直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他使用的那些战争策略已经是挺厉害的了（可惜碰到了希尔），但特里萨总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直到现在特里萨突然明白了，光明教皇在这场战争中似乎没有半点激情，他整个人仿佛都是被动地在参与战争。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在这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浩大战争中，双方领袖居然都没有什么战役，都疲惫于战争本身。

　　“……您在想什么？”特里萨忍不住问道。

　　“我有些意外，想不到那位魔王居然连苦修士都能解决得了。”光明教皇说。

　　“但我感觉您好像……您是有什么后招没有使用吗？”特里萨问道。

　　“我有预感魔王那边可能会破解天使献祭，所以我把重心放在了魔王本人的身上。我花大量精力动用了大量的力量寻找到了魔王的踪迹——他本人也没有太多掩饰，接着我用苦修士三分之二的力量去偷袭魔王，如果成功的话我们虽然不会立刻胜利，但也绝不会失败。”教皇说道。

　　“我明白。”特里萨听着这样的描述还是为希尔捏了把汗。

　　“结果没成功，按理说应该能成功的……算了。”教皇摇了下头，他的目光缥缈起来：“后招的话……当然还是有的。”

　　“是什么？”特里萨问完后才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太快了。不过无所谓。特里萨想到。

　　教皇没有回答特里萨的问题，反而说道：“陪我走走吧。”

　　“好。”特里萨只能压下性子，说道。

　　两人在圣城散步，教皇说了一些从前的事情，特里萨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以往会伪装自己有兴趣，但今天他已经懒得伪装了，他累了。

　　“……那天我看到一只小鸟落在我的法杖上，我想伸出手逗它，但是它飞走了。”教皇说道。

　　“难道你不认为这是对神的不敬吗？”特里萨问道。

　　教皇笑了一下，“年轻人……”

　　“是，我是年轻人，很多时候我沉不住气，我太过武断。但我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您反而在这种关键时候和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特里萨说。

　　光明教皇有点宠溺的笑着看了眼特里萨，然后说道：“最后的后招就是等他们进入圣城后，我进入教堂地底的阵法中心献祭自己。”

　　特里萨愣了下：“这……”

　　“我会吸干这几百年来储蓄的力量，教堂会倒塌，我会成为拥有前所未有力量的天使。”光明教皇说：“然后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可是这……”方才那些不耐烦全部烟消云散，特里萨当真体会到了心乱如麻的感觉，“但您……”

　　“爱丽丝真的死了吗？”光明教皇突然问道。

　　特里萨脱口而出：“我亲手杀了她。”

　　“哦。”教皇应了一声，“那看起来这是魔王还没有放弃离间我和你的想法。”

　　“……应该是吧。”特里萨说。

　　“其实如果真的是她也好。”教皇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好了，再陪我走走吧。”

　　“好。”特里萨轻声应道。

　　——

　　第二百六十六章

　　01.

　　当联军进入奥伊廷帝国后, 这场战争似乎有了战争原本该有的模样。进入他国的领地，侵占他国的领土，掠夺他国的物资, 这随之带来的快感唤醒了很多人心中的兽性。在这样的情况下去约束军队是个很困难的事情，所以古今中外都有打了胜战后时常会发生“纵兵三日, 以飨将士”的行为, 目的是安抚士兵，鼓舞士气, 打垮敌人潜在力量, 于是屠城掠夺, 允许士兵们肆意在城内劫掠财色，犯下一系列暴行。

　　希尔却下了命令，违背了这一“传统”。

　　一些将领们有些担心士兵会因此产生反对心理,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多虑了，这一系列战争过后士兵们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各方面供应的都太好了, 所以他们并没有太多压抑的情绪。其实换句话来说他们基本已经脱离了那种低级趣味，有了更多的追求……事实上士兵们在进入奥伊廷帝国后首先提出的要求是能不能整个魔法手机信号发射镇, 他们想玩手机看片子。

　　这让一些久经战场的将领感觉非常诧异, 他们意识到，时代真的是变了。

　　大人, 时代变了。然后掏出枪崩了过去。→这种即视感。

　　白昼即将死去，它流了血, 变成了大片大片的晚霞, 随着时间的推移鲜血变成了污血，暮色沉沦下来，吞噬了一切。食肉鸟在空中盘旋着不敢落下, 它们本能抗拒着下面的魔气。天空中不时掠过鬼面鸟骑士，鬼面鸟嘶哑的叫声能传递很远，已经成为奥伊廷帝国的梦魇之一。

　　“你也终于舍得从你的军帐里出来了。”和冰帝克劳德并肩在战场上散步，克劳德这样开玩笑道。

　　“你开玩笑的水平Low了很多。”希尔说，“你这玩笑话让我都想怼上去了。”

　　“哪种怼？”冰帝问道：“是我想的那种吗？”

　　“好吧，我收回刚刚那句话，你开玩笑的水平比起从前来说高雅了很多。”希尔猝不及防被车轱辘碾了一脸。

　　这次呛到的反而是冰帝：“……好吧，高雅。你的高雅可真厉害。”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希尔说。

　　“明明是很有道理的话，但被你用作这种用途，还真是令人如鲠在喉。”冰帝说道，“我只能用‘你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来安慰自己了。”

　　“没有，我的大智慧都是我抄的，小家子气才是我的本质。”希尔说。

　　冰帝笑了：“你又在说笑了。”

　　希尔耸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冰帝也没有继续说笑，而是说起了正事。他没有对此前那些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相的留言表现出丝毫不满和疑问来，其实希尔扪心自问，自己比起那些暴虐的君主来说已经很和善了，但周围的人对他的敬畏却与日俱增。希尔想如果冰帝对自己拿人类士兵当做炮灰的事情提出疑问或者抱怨一下的话他也可以理解，结果对方居然就这样安然地同他说话，甚至开玩笑说起了荤段子。这到底是对方城府太深还是完全不将士兵的生命放在心上，或者二者兼有之，不管哪一种倾向最后指向的都是——啊，冰帝真的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两人一边散步一边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以后的事情，很多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途中碰到一些巡逻的士兵，在看到两人后立刻停下来行礼。

　　希尔和冰帝都会对他们微笑着点头。

　　残阳如血。一切就快结束了。

　　02.

　　夕阳真的是像血一样。

　　奥伊廷国王正面倒下的时候这么想到。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光明教皇感慨道。

　　可能是即将死去，奥伊廷国王也没了太多负担，他直接说道：“我想过背叛你，但是我没有做，你被魔王给蛊惑了，你中计了。”

　　“也许吧。”光明教皇也没露出悔恨的表情来：“但这无所谓，我是不会放任你继续发展的，以后特里萨可能压不住你，毕竟你是个聪明人。”

　　奥伊廷国王明白了话中的意思，他睁大了眼：“你……”

　　“嗯。”光明教皇应了一声：“最近我一直在思考，我感觉自己软弱犹豫了很多。不过在动手杀你的时候我明白这只是错觉，这么多年了，感情啊善良啊丢了太久，怎么可能找回来。”他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魔王鼓捣的那些电影玩意儿给了我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奥伊廷国王更加意外了：“你……”

　　“嗯，我看了投影石里的所有东西，也翻了不少他们的杂志。”光明教皇说，“可以说我输的不冤，不过他们也没有赢。”

　　奥伊廷国王还想说什么，但他发出一系列剧烈的咳嗽，说不出话来。

　　光明教皇虽然在对他说话，但更接近自言自语：“我看着你长大，我培养了你，我看着太多人长大，培养了太多人，最后送他们去死。”

　　奥伊廷国王用最后的力气嘶吼出来：“你个混蛋，狗杂种，你会下地狱的！”他的样子没有丝毫昔日高贵的模样。

　　光明教皇闭上了眼：“真是难看的样子。”说完后他就转身离开了，对着旁边的特里萨说：“处理掉他。”

　　“是。”特里萨行礼道。

　　光明教皇走出宫殿，看着逐渐黯淡下来的黄昏，低声说道：“不过可能，我的样子更难看一些。”

　　黑夜来临了。

　　03.

　　朝阳蓬勃。兵临城下。

　　“哈哈哈哈，不知道里面的光明教士们现在是什么表情？”

　　“应该是慌乱的在他们的神灵面前祈祷吧哈哈哈！”

　　同联军的猜测不同，圣城里此刻居然呈现出一片安然来。

　　光明信徒们是在祈祷没错，不过不是慌乱的祈祷，他们都非常冷静。在一早光明教皇就宣布了，圣城要启动大阵，愿意为光明神献出生命的就留在这里，想要活命的就逃出去，联军不嗜杀，会饶过你们的。结果没一个人选择逃跑。也许开始是错误的，但到了这步，也足以称得上是可敬之人。

　　特里萨跟在光明教皇身后走进地下室，光明教皇此时身上的气息也很安然，他像一个普通老者一样絮絮叨叨给特里萨说着以后的事情。

　　“国王已经死了，你去扶持他的儿子上位，在联军全灭后可以和他们进行和谈，不用着急，慢慢来，保留火种就行。剩下的苦修士要好好带，信徒可以继续发展，你是有些年轻了，以后要再沉稳一些……”

　　特里萨看着光明教皇的背影，他现在有些说不出话来。

　　如果光明教皇献祭自己连同全程教士的生命成为天使的话，外面那些联军应该当真是抵挡不住的。会死很多人，局面可能会被翻转。魔王大人的计划会崩溃一部分。另一边则是光明教皇对自己的态度。那些栽培。他这几天带着疲惫的面容。会死很多人。死很多人。

　　光明教皇走到了阵法边缘，将手放在了一块巨大的魔晶石上。

　　特里萨走到了他的身后，深呼吸。

　　然后猛地拔出骑士剑刺了过去！

　　——

　　第二百六十七章

　　01．

　　特里萨动手背刺了光明教皇后, 光明教皇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特里萨感觉自己难以面对他的目光，但是他不打算说对不起。不过光明教皇难以置信的目光只持续了一秒, 接着他便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居然是这样啊……”

　　特里萨发现他这种释然的表情比难以置信的表情更让他无法面对，“冕下。”他有些干涩地叫了一声。

　　“告诉我, 是一开始如此还是临时起意？”光明教皇问道, “算了。这不重要。”

　　特里萨突然感觉手中的剑很重很重。

　　这把剑是他准备了很久的，可以将圣光撕裂, 上面还淬了毒。他的绝对实力是差光明教皇一截的, 即使偷袭也不一定能杀死对方, 而且特里萨明白自己不能死，他还得收拾残局。

　　光明教皇的表情突然狰狞了起来，圣光从他身上疯狂地涌出：“到最后连你也背叛我！”

　　巨大的压力让特里萨身体僵硬, 他用剑支撑住身体，勉强让自己不栽倒。接着光明教皇走到他面前，用钳子似的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特里萨感觉自己的肩胛骨都要碎了。

　　我不能死。

　　特里萨在心里说。

　　我还得去安抚剩下的光明教士，我还能避免更多的牺牲, 我还得……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死！！！

　　于是特里萨又捅了教皇第二剑, 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肩胛骨真的开裂了。

　　但光明教皇却放开了他。

　　狰狞从他的脸上一点点褪去：“算了，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光明教皇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

　　那一刻特里萨脸上的表情绝对失控了。他感觉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剑, 直接插在了他的心脏上。

　　“要好好发展教会。”光明教皇说完后就仰面倒下了，他嘴角流出的血是黑紫色的。

　　特里萨半跪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光明教皇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话，特里萨没有多想直接凑了过去。

　　接着……教皇直接伸手掐住了特里萨的脖子！

　　那一刻特里萨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毛骨悚然！

　　然后教皇缓慢地说道：“最后一课, 特里萨雪莱，别对任何你视为敌人的人有怜悯之心。……照顾好爱丽丝。”接着他松开了手，永远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他已经从特里萨的背叛中推测出爱丽丝没有死的事实了。

　　这种一波三折的感觉真的令心脏受不了。

　　特里萨大口大口的喘气，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全身颤抖不已。

　　片刻后，特里萨垂眸看着手中的圣骑士剑。而后闭上眼，让圣火将光明教皇的身体吞噬干净。

　　以后发生的一切都能用“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这样的句子来形容。

　　光明教皇启动阵法失败，被圣光反噬而死。奥伊廷国王被不明势力攻击，幸得特里萨相救。特里萨雪莱与联军议和，期间几次剑拔弩张，不过最后还是签订合约。再之后，特里萨担任光明教会主教，对教义进行更改，使其更符合当今时代的发展趋势。

　　奥伊廷帝国对外开放，魔界产品大量输入。此外，新任主教特里萨重金聘请当红作家写光明教士和圣骑士方面的小说，并计划拍成电影。

　　某种方面异世界的人实现了信仰自由。

　　这是大众所知道的。

　　大众不知道的是当时光明教皇将奥伊廷国王差点捅死后让特里萨收尾，特里萨救下了奥伊廷国王，他提的条件是不要告诉大众是光明教皇想要杀他，最后给光明教皇留下个殉神的好名声。这也是特里萨唯一能为他做的。

　　一个月后，大陆局面基本上平稳下来了。

　　特里萨出任光明教皇的仪式办的非常隆重，各国都派了代表过来，而魔界这边的代表是爱丽丝和魔龙戈尔蒙，令其他人惊讶的是以爱丽丝为主，魔龙戈尔蒙为辅的。在这场战争中魔龙戈尔蒙连同他的军团的可怕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如今以个小女孩为主……莫非魔王所说的她会担任下一任魔王的事情是认真的么？

　　爱丽丝在奥伊廷帝国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一直都住在特里萨父亲那里。爱丽丝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以为自己会扑进母亲的怀里，但是真正见面后她才发现自己好冷静。

　　母女俩在庭院里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母亲的表情从单纯的激动转变为茫然和迷惑。

　　“怎么了？妈妈。”爱丽丝问道。

　　母亲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看了看爱丽丝，又看了看爱丽丝身后的魔龙侍卫，最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爱丽丝？”

　　“嗯。是我，我还活着。”爱丽丝点头，魔龙将她推到了她母亲面前，爱丽丝扬起精致的小脸，她穿着层层叠叠的洛丽塔裙子，整个人像个漂亮的人偶娃娃一样，“魔王救了我。”

　　“我听说……”母亲脸上的表情带着点游移不定：“他们说你要当下代魔王。”

　　“是。”爱丽丝说。

　　“那些人是想利用你，想利用你的身份，你……”

　　“那又如何呢？”爱丽丝静静地看着母亲，“我的身份是我最大的价值，我为什么不能利用我的身份呢？”

　　“你……”母亲后退了一步，她被爱丽丝的目光震慑，脱口而出：“你果然是那个男人的女儿。”

　　爱丽丝眼里的受伤一闪而过，但那太隐晦了，所以她的母亲没有看到，她母亲只听到她用甜美的声音淡然地说道：“这也是事实之一，妈妈。”

　　接着爱丽丝扬起脸，说道：“妈妈，你为什么不喝以前一样抱我了呢？”她张开双臂粉嫩的双唇一张一合：“抱抱我啊，妈妈，你是嫌弃我吗？是嫌弃我腿断了吗？还是说……”她用纯真的眼神看着她：“……在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