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厉阳上前一步，李无晴立刻警惕，早已画下的剑阵发动，无数道剑气冲着厉阳飞去，使他无法接近裴暮雪半步。
厉阳站在原地，拂开一道道锋利的剑气，“还有一刻，温吉星的阵法就会彻底功成，你们来不及的。”
他硬是从剑气中破开一条路，一掌击向裴暮雪的后背。
而裴暮雪持续输出灵力，正到紧要关头，若是撤回灵力反击，不仅光柱无法破坏，还可能造成严重的伤害。
迅速地权衡片刻，裴暮雪决定硬抗，心中默念，撑开一个护身结界，等待着厉阳的攻击。
可是，预想中的伤害并没出现，李无晴临时移开一手，另外一手不忘往光柱里输入灵力。腾开的那只手中扔出一道符咒，在厉阳面前炸开。
厉阳被震得后退一步，李无晴也吐出一口血。
裴暮雪急道：“你为何如此鲁莽！”明明他硬抗说不定也能抗过去，李无晴却偏偏……
他突然想起，当初在宁遥镇霜骨剑的结界中，无凌也是同样。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并未改变过。
裴暮雪又急又心疼，道：“你、你……”
李无晴轻轻抹去嘴角的血，“无事，这光柱马上就碎了。”
厉阳也没再攻击，看向光柱，“到底是阵法先成呢，还是光柱先支持不住呢。”
裴暮雪脸色不太好看，李无晴道：“不必忧心。”
“那是，赢的必将是我们。”裴暮雪一笑，手上灵光更亮了。
“你们心里很慌。”厉阳一言戳破他们。
空中，温吉星被众人围攻，也杀了好些人，身上全是红色的血点。突然，他停了下来，癫狂的杀意变成了癫狂的欣喜。
“要成功了！”他低声道。
就在这一刻，数把利剑刺过来，温吉星喘息着迎了上去，这将是他出的最后一剑，一息过后，这个世界将会被他掌控，日出日落山水之音，都将听他的号令，他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此刻对他挥剑的所有人都会跪下，对他俯首称臣。
大概是之前耗尽了太多精力，修仙界里修者众多，几只阿猫阿狗加起来也能抵得上不少的战力。这一剑温吉星刺了出去，也的确是他的最后一剑——
他被众人万剑穿心。
温吉星悠悠掉下去的时候，脸上还残余着一丝狂喜的笑意。极度的喜悦之后，是无尽的不甘，只不过这份不甘，他没机会细细品尝了。
万白山上，厉阳脸上浮现出愠色，就在功成的那一刻，光柱碎了。
裴暮雪擦掉额间的汗珠，上前扶住李无晴，就要替他疗伤。
“我无事，只是小伤，要保留灵力。”李无晴挡开他的手。
裴暮雪不干了，“我灵力早就恢复了，这样一点算不得什么。”
这两人拉拉扯扯，完全无视了厉阳的存在。厉阳沉声道：“你们高兴的有些太早了。”
他走到暗道旁，盯住了出口的位置。
裴暮雪转过身，“你想干什么。”
厉阳道：“我是想重建一个黄尘暗界，本来想等温吉星大功告成我好行事，现在他失败了，我就只好尝试一下了。”
封上的暗道什么都没留下，不过裴暮雪能感觉到这一块地带灵气有一丝异常。
他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你……你想……”
厉阳想复制之前的行径，从这端破开暗道，运气好的话他们这个世界的灵气会流失，重新走向当初小世界一样的结局。
“你别瞪我，温吉星成功的话，在此基础上我破开暗道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现在只是尝试一下，万一你们运气好，什么都不会发生。”厉阳道。
下一刻，裴暮雪和李无晴同时行动，一前一后围住了厉阳。
厉阳瞧着自己被视为洪水猛兽的模样，笑了笑，迎了上去。
其他地方，剩余三个光柱被修者们团团围住，比起最初的冲天气势已经弱了不少，修者们热情高涨，再过一刻也许就能彻底摧毁这个害人的阵法。
一些百姓远远看着，也都知道这些光柱不是好事，天上的万骨珠散发着灼目的光芒，他们以为是太阳升起了，灾难马上就会过去，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本来事情的确即将过去，可是虎视眈眈的厉阳不同意，行事随心所欲，他眼中看不到其他人的喜怒哀乐。换句话说，他就是为达目的不惜任何代价，只要不牵扯到他自己。他有恒心有毅力，做事不怕麻烦，谋划许久干出一遭惊天大事，比方说可能只因为今天的太阳有些热，他有些心烦，那就把太阳射下来吧。
现在的厉阳就是，黄尘暗界住着挺舒服，还意外得了一□□气聚成的孩子来打发时间。黑气没了，那就再造一个黄尘暗界吧，反正前面有温吉星这个傻蛋给他铺路，而他呢只需要破开一条暗道，做的熟门熟路，还有成功的先例在，挺划算的。
裴暮雪和厉阳打起来的时候，越想越气愤，万白山的山石被三人震得一动再动，树木倒下一片，峰顶差点被移平。
此刻，厉阳被他们逼得连连后退，额头渐渐渗出汗珠。
李无晴牵制住了他的左臂，裴暮雪的绸带缠住了他的右臂，厉阳没了活动的余裕，挣扎了片刻都没挣脱。
远处，一阵阵欢呼声响起，万白山的他们也隐约能听到几分。
光柱碎了，三个光柱几乎在同一瞬间破碎，修者们百姓们都在欢呼。这是他们的胜利，每个人都热泪盈眶。
厉阳突然笑了，“你们觉得我输了？”
“轰”的一声，裴暮雪身后炸开，暗道的入口渐渐显露出来，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孔洞。
裴暮雪瞳孔一缩，李无晴一剑刺进厉阳前胸，两人俱是全身一冷。
“孔洞……”裴暮雪喃喃道，有些难以置信。
李无晴定下心神，道：“还没糟糕到无可挽回的一步。”
厉阳胸前流着血，说话声音有些颤，“你们以为我封上暗道的时候，会什么都不留下？你们牵制我是没用的，哈哈哈。”
没人理他，裴暮雪和李无晴的目光都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孔洞，那个似曾相识的孔洞。犹记得，当初一个小小的孔洞断送了一个小世界的气数和命运。
欢呼声渐渐变大，裴暮雪的心却一点点变凉，头顶上的万骨珠很温暖，他却如坠冰窖。
不知是不是错觉，孔洞似乎在变大。
李无晴一剑将厉阳钉在原地，走到裴暮雪身边，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裴暮雪转过身，望进李无晴的眼睛里，“我们还有时间，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李无晴点点头，两人对视着，不用明言都知道对方的思绪。
厉阳流着血也不老实，相反他很高兴，“看来这次运气还在我这边。”
世界的灵气开始流失，最开始是极其细微的，万白山上轻轻刮起一阵微风，从裴暮雪身旁拂过，流入孔洞中。
持续欢呼的人们雀跃着，脚下细微的颤动让他们有些诧异，很快最敏锐的修者们变了脸色，四下张望着，不知即将面临的是何等敌人。
异变渐生，大地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地动山摇巨石崩落，家园损毁不知原貌。
修者们、百姓们，每个人都意识到此刻发生着什么，是吞噬生命的血盆大口，是斩落希望的无边黑暗。
万白山、淮川峰、莲曲峰、各处的小镇村落，乃至寒冷的极北之地，每一处都在极速崩毁，人们的生命在流逝。
厉阳道：“我觉得这个世界比当初的小世界好多了，这里生命众多，死去之后的遗骸一定能产生更多的怨气。”
裴暮雪转头怒道：“闭上你的嘴，别说话！”
李无晴道：“你我联手，他活不了。”
厉阳并不急，笑道：“那你们能在暗道完全破开前杀了我么，不能的话说这个就没有意义。”
裴暮雪笑了，“当然能！”
“我们来了！”黎羽带着幸存的识灵鸟族人过来了，最后面跟着一排小龙，“我们可以帮忙延缓孔洞变化的速度！”
“现在才来，我都怀疑你们临阵脱逃了。”裴暮雪笑道。
“哪有啊，我们才不是这种人！”鼻涕龙说。
他们一窝蜂涌到了孔洞前。
裴暮雪转向厉阳，“我们来算账吧。”
厉阳瞥了一眼李无晴手中滴血的佩剑，眼中并无波动，没给自己止血，就抬手扔出几张符咒。
两人齐齐避过，在这熟悉的地动山摇中冲向厉阳。
厉阳刚刚受伤不轻，可打起来却依然狠厉，血流得越多越气定神闲。
裴暮雪一言不发，霜骨剑飞来落在他手中，轻轻一挥，天上出现了又一个太阳，原本挂在天上的万骨珠完成任务，落了下来。
厉阳终于脸色微变。
裴暮雪手持万骨珠，道：“这是被你所害的龙族的遗骸。”
“那又如何？”厉阳冷冷道。
裴暮雪轻轻抬手，万骨珠漂了起来，厉阳身上飞出一缕黑气，很轻很薄，不仔细看看不到。
厉阳怒吼一声，一手抓住万骨珠，恨不得捏碎它。
“敖初真告诉我们，你的身体被黄尘暗界的黑气重塑过，所以才能活过千年，看来是真的。”裴暮雪道。
万骨珠在厉阳手中，任他用尽办法，依然完好无损。
李无晴道：“也算报应。”
厉阳身体里的黑气被吸走，他的生命也终于到了尽头，化成一缕烟尘消散。他害了龙族无数条生命，千年后兜兜转转，在此因为龙族遗骸赔了性命，真的是因果报应了。
“吧嗒”，万骨珠落了地。
裴暮雪捡起万骨珠，转过身，是逐渐崩毁的世界，他的眉头紧皱。
李无晴道：“千年前，霜骨剑能破开暗道，也许现在也能封上。”
裴暮雪点头，“我正有此意。”
他握着霜骨剑，李无晴的手覆在他的手掌上，源源不断为他提供灵力。
裴暮雪面前是足以毁掉一个世界的危险之源，可背后有一个最坚实的后盾，他吸了口气握紧了剑柄。
孔洞依然在变大，只不过有识灵鸟和龙族相助，速度慢了很多。黎羽带领着族人守在孔洞前，见裴暮雪过来，给他让出了一个位置。
片刻过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孔洞缩小了。裴暮雪身边响起一阵欢呼，几条小龙经历过当年的相同的事件，如今看到了不同的结局，一个个都很激动。
黎羽一直沉默着，这时突然道：“我们有一个愿望。”
裴暮雪问：“什么愿望？”
“我们想回去。”
黎羽说着，眼神一个个扫过族人们，“这个孔洞如今可以通过，那边的世界本来就是我们的家，经过千年，若暗道能完全封上，我带着族人和小龙们过去，家园也许就能重建。我虽然出生在这里，可是骨子里还是不属于这里，我们一族在此终究是背井离乡，有过太多苦难。小龙们更是被称为凶兽，无人能容得下它们。”
识灵鸟们和小龙们都围了过来，眼中皆是恳求。
裴暮雪知道他们心意已决，“好吧。”
识灵鸟是他的族人，此去可能没有机会再度相见，可这是他们归家的决定，裴暮雪无法阻拦。
小龙们先抽泣起来，然后几只识灵鸟也红了眼睛，黎羽笑道："到了分别的时候，大家坚强点。"
裴暮雪也笑了，拍拍距离自己最近的小龙，“别哭了，再哭就来不及通过了。”
“再见了！”缩小的孔洞中，黎羽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族人冲两人挥手，后面的小龙们使劲舞着爪子，皆是恋恋不舍。
裴暮雪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有些怅然若失。
李无晴靠近他，“你还有我。”
裴暮雪揉揉眼睛，笑道：“是啊，我的所有亲人都走了，就剩下你了。我在这里无依无靠，你得好好照顾我，不能让我受委屈。”
李无晴眼眸含光，道：“我也是你的亲人，我们可以组一个家。”
裴暮雪用力一拍李无晴的肩膀，“我记住了！”
孔洞完全封上了，两人乘着李无晴的剑飞了起来，此时世界已经恢复平静，可惜满目疮痍。到处都是土块翻飞，巨石横陈。
很多人活了下来，虽然家园不复从前，可终究还有希望。只要活着，家园就能重建。
裴暮雪看着下方一个个移动的小点，是人们在搬移障碍，重新搭建一处遮风挡雨的家。
“我想帮他们。”他道。
李无晴眉梢一弯，“你帮着他们，我御剑载你。”
地面上，人们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慨，刚刚那一阵仿佛世界都要没了，现在重新有了希望，没人抱怨房屋倒塌田地毁坏，只是搂紧家人幸福地大哭。
有什么比得上活着呢。
家园没了可以再建，田地没了可以再种，巨石横在眼前可以移走，只要活着，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这时，忽来一阵风。
巨石纷纷随风而起，回到了原本的地方。倾倒的山峰抖了几抖恢复了挺拔，重新绿树成荫鸟虫鸣叫。改道的河道缓缓回到了原本的轨迹，断流的河流响起哗哗声。
这个世界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本来的面貌，仿佛刚刚所经历的只是一场幻梦。
空中，裴暮雪笑道：“我族的能力，我可是好好继承了，多亏小时候阿娘教得好。”
李无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淮川尽头，两人落了地。
李无晴垂眸道：“今日，是结缘树挂牌子的日子。”
一连发生了好多事，裴暮雪差点忘了，今日正好修仙界一年一度的日子。看着李无晴欲言又止的模样，裴暮雪心中一阵紧张，他会说什么呢。
然而两人走了几步，同时满头疑惑，结缘树呢！
平日里在此遮天蔽日的结缘树呢！
裴暮雪：“……”
李无晴：“……”
最后，还是裴暮雪先开了口，“不会是彻底死了吧。”
李无晴想了想道：“我记得，刚刚的一个光柱正好在这附近。”
那可真的是死掉了，躯干被刚刚的震动压毁，裴暮雪的能力可不包括恢复死去之物。
现在怎么办？
结缘树没了的话，以后修仙界可少了一件全民参与的大事。
裴暮雪垂下头，摸了摸乾坤袋，“你觉不觉得，结缘树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无晴没有片刻犹豫，道：“当时羽风和你所栖息的那棵树。”
裴暮雪笑了，似乎在邀功，“实不相瞒，我这里有一颗种子。”
千年未萌芽的种子，一碰触到肥沃的土壤，立刻铆足了劲儿吸收着养分，要把千年的等待都化为动力。
种子发了芽，长出一个小绿苗，又抽长枝干生出几根枝丫，很快就有了一人高。
小树在努力，李无晴也不例外。
他吻了裴暮雪，道：“我们结成道侣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更新番外。感谢一路追过来的各位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