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番外七

  第1章、番外七

  番外七谢谢你没有被我推开

  这里的早晚温差有些大, 太阳一落山后,原本温软的凉风就带上了几分寒意。

  顾钧陪着林泽出去散步了,贺天凌也带着顾谦去消食了, 别墅里就剩下贺岑和凌寒北, 贺岑的双腿不太能受寒凉, 白天也走得稍微多了些, 有些酸疼。

  凌寒北从屋里找出张薄绒毯盖在贺岑的腿上, 然后就想像往常一样帮人按摩放松下,但贺岑却拦住了他, 牵着人的手让他坐到自己的对面。

  凌寒北心里有些没底, 他隐约感觉到好像下午和那位顾市长聊过后,贺叔叔就一直有些不对劲,就连刚才吃晚饭时都会走神, 要不是他及时伸手, 一碗鱼汤就差点打翻在了身上。

  看着狼崽子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和故作轻松的表情,贺岑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谦没说错,自己不仅自私还心狠。

  “寒北,我们谈谈吧。”

  “哦, 好,”凌寒北心里更忐忑了, “贺叔叔要谈什么?”

  “我这一年来对你关心不够,你、你有没有怪过我?”贺岑说完下意识地抿了下唇。

  “啊,没有, ”凌寒北打了个嗝,“贺叔叔,你一直很关心我啊。”

  “寒北,”贺岑收回握着的手,“我想听真话。”

  看到被松开的手,凌寒北眼神惶急,心开始往下沉,“贺叔叔,你、你究竟想和我谈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我有时候故意闹你不是想惹你生气,就是、就是想让你多在意我一些,贺叔叔如果不高兴,我以后不会了,真的我……”

  “寒北,是我的问题,”贺岑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腿上的绒毯,似乎在给自己打气鼓劲,“我一直挺没安全感的,在你这没自信……”

  “嗯?”凌寒北双眼瞪得老大,微张着嘴,茫然不可置信脸。

  贺岑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稍稍挪开视线,短促地叹了口气,有种豁出去的既视感,“还喜欢自己琢磨事,越琢磨越没底,然后就自己跟自己较劲,冷着你这段日子,我也不好受……”

  “不是,贺叔叔,你把我说糊涂了,”凌寒北迟疑了下,伸手去抓贺岑的手,贺岑没躲,凌寒北心里踏实了许多,用力握着了,“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故意冷着我?贺叔叔,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琢磨来琢磨去的?”

  贺岑蜷了蜷手指,紧盯着凌寒北的眼睛,“那天你和你父母说的话我听见了。”

  “哪天?”凌寒北一愣,而后立即醒悟,表情有点惊讶。

  贺岑眉眼低垂,“我不是刻意听的,我当时就在那,只是你没看到我而已。”

  一年前,凌肃被正名,虽然身份使然不能公开嘉奖,但内部还是给了军功章及烈士称号,为此凌寒北想重新给叔叔立个墓碑,就在他的大哥大嫂边上,免得叔叔凌肃一个人孤单。

  碑立好了,凌寒北并不想让贺岑去祭拜,徒惹伤心,况且他心里也有点小小的不能为人道的心思,就是觉得好像当做叔叔凌肃的面,他有点心虚。

  贺岑大概也有这想法,觉得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凌肃面前不太妥,就在凌寒北面前没有坚持自己要去祭拜,而是悄悄地独自前往。

  叶落归根,墓地在青州,当初凌肃赶回来给哥哥嫂子办后事,因为时间比较赶又怕后事办马虎了,他是花了重金委托殡葬公司办的,钱砸下去了,一切都是按高规格走,墓园选的是青州风水最好的,墓地也是墓园中位置最佳的,背山面水四周青松环绕,价格当然也是最贵的,恰因为这原因,才能多年后还能在附近找到空的墓地立碑。

  沿山而建,山其实不高也不陡,是座绵延的山丘,位置越高价格越贵,凌家的墓地往上数差不多在倒数第三排的位置了,居高临下视线极好……也不知道谁需要这样的视野?QAQ~

  贺岑是自己一步一台阶慢慢走上去的,这对他来说真的不容易,大概有一百多级台阶了,司机本想跟着的,但被贺岑拒绝了,他今天有些话不想让第二个人听见。

  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太好面对凌寒北的父母,而这里能包容他谅解他应该就是凌肃了,贺岑先绕过了离他更近的凌寒北父母的墓地,而是先去了凌肃那里。

  这座墓园的绿化是真的好,一排排的全是枝叶繁茂挺拔的青松和四季常绿的冬青树,非清明又非冬至,墓园里很清静。

  凌肃没有变,还是他记忆中笑容明亮的兵哥哥,照片里的凌肃很年轻,用的应该是他还没有开始执行秘密任务时拍的照片,证件照,脸上笑容就很内敛了,除了微微翘起的唇角外。

  就一眼,贺岑的眼眶就红了,他伸出手却没敢摸上去,就这么悬在凌肃的照片前,一如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岁月,他也永远再也触碰不到这个人了。

  手杖撑不住酸软的双腿,贺岑坐在了墓碑下的石阶上,很想抽烟,但摸遍全身也没找到烟,才想起自己平时就不抽烟。

  两手有些无措地搓着自己的膝盖,身板也下意识地紧绷着,想靠着墓碑又被心底里的一些杂念给挡住了,甚至都有点不敢直视照片里的凌肃了。

  “对不起。”整个墓园里贺岑极轻的声音还是像有回音似的,把贺岑惊了惊,而后摇头失笑,笑过后将脸埋入手掌中,好一会才分开,脸上表情从容多了。

  “对不起啊,凌肃,我答应你的事好像做过头了,你要是生气我也能理解,可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们凌家的人太好了,呵呵,凌肃,你要是真怨我的话,等我下去了,随便你罚。这也得怪你,你就留一个熊给我,我一个人活着实在太孤单了,”贺岑回头看着照片,“你就这么走了,留我一个人瘫在那……凌肃,你真的不能怪我拐了你家的寒北,是吧?能帮我在你大哥大嫂那说说情吗?也请他们别怪我……我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上辈子给你了,这辈子我想和寒北在一起,你帮帮我吧……”

  山风徐来,青松微摇,墓碑上的凌肃微笑地看着跟前絮絮叨叨的贺岑。

  冬青太茂盛,墓碑也高大,从上往下一览无余,但从下往上走的凌寒北是看不到身影被前一排墓碑遮挡住的贺岑的,而贺岑都不用起身就能看到拾阶而上的凌寒北。

  莫名的心虚和不想面对的尴尬,贺岑都没有多想,就闪身避到了另一侧的墓碑后,青松和冬青成了自然的遮挡屏风。

  两人撞上了同一天,并不是纯粹的巧合,今天是当年车祸发生的日子。

  凌寒北一只手捧着一大束白色百合,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袋子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了,贺岑有点后悔自己躲起来的举动了,可躲已经躲了,现在再出去就更尴尬了,他靠着松树的树干有点不明白自己了。

  隔着树缝,贺岑看见凌寒北将百合花摆放在他父母的墓碑前,而后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抹布和水,擦拭墓碑上的泥尘。

  凌寒北擦的很仔细也很小心,贺岑静静地看着。

  擦干净了,贺岑看见凌寒北伸开双臂将他的父母抱在了怀里,又像是他靠进了父母的怀里,这个姿势维持了大概能有一分多钟,凌寒北才放开手,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就双膝跪在了地上。

  膝盖敲在地上的声音震的贺岑心里也跟着一震,跟犯了心脏病似的,闷闷疼疼的。

  “爸、妈,对不起,这么久我才来看你们,估计你们也不太想认我这个儿子了吧?”凌寒北说完磕了三个响头,磕完也不起身,还跪着,“爸、妈,我不懂事,干了很多会让你们不高兴的事,有些事我会改,但有些只能请你们谅解了,不过你们放心,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很喜欢,他也喜欢我,是特别好的一个人。”

  贺岑静静听着,山风吹来,带着松针的清香。

  “爸、妈,我喜欢的这个人有点特别,可能和你们想的有点不一样,嘿嘿,他是我的贺叔叔……嗯,你们没听错,真的是贺叔叔,是不是挺意外的?”凌寒北看着父母的遗像傻乐着,大概是跪麻了,也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爸,您瞪我也没用,这么多年了我也就遇上这么个喜欢的人,为什么喜欢?不知道……妈,他给了我一个新家,您应该懂吧?……我、我真的好想你们啊,”风中传来的声音中带上了哽咽,贺岑很想走过去摸摸狼崽子的脑袋,然后陪着他,可事实上他只是坐在那,隔着墓碑和冬青树听着。

  “你、你们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了,我、我不懂事你、你们是不是也有责任啊?”凌寒北用力地抽了抽鼻子,耍赖似地抱怨道:“人家替你们养儿子了,你们也不好意思不喜欢他吧?”

  傻小子,胡说什么呢?贺岑刚有些沉重的心被这几句话给逗没了。

  风中没有传来说话声了,隔着缝隙贺岑看见凌寒北正伸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他母亲的照片,不算清晰的视野中也能清楚地看见那只手颤抖得厉害,贺岑刚轻松下的心又紧揪了起来。

  颤抖的手慢慢地移到了两张照片的中间,而后五指微张,似乎是想将两张照片都覆在掌心下,凌寒北额头轻抵着墓碑,“爸、妈,我有时特别害怕,害怕有一天忽然又跑过来一个人,和我说‘你家人出事了,你就只有你自己了’,特别特别害怕,你们走了,叔叔也走了,我就跑到外面去流浪,那里有好多和我一样没有家的人,我也就没那么难受了……他、他身体不好,我喜欢的贺叔叔……爸、妈,你们也帮我照顾着点,行吗?下辈子要是你们不嫌弃,还要我做你们的儿子,我保证什么都听你们的……这辈子我、我再也不想那么难受了……”

  声音很轻,墓园更静,轻如耳语的诉说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入贺岑的耳中,砸进他的心,唇色微白,胸口似被什么重物压住,有些喘不过气的闷痛。

  原来不仅仅是自己纠结和忧心他这副不能百分百恢复健康的身体和十几岁的年龄差,这是他们感情延续中的硬伤,可以不在意但它客观存在,他们的一辈子也许注定了只是凌寒北的半辈子……剩下的岁月呢?

  贺岑厌弃地看着手边不能离身的手杖,他现在连利落地站起来疾步地走出去都做不到……呼吸都变得不稳,贺岑无声地深喘了两口气,将抖动的心平复了下去。

  声音再入耳时,才知在自己心神不宁的时候凌寒北已站在了凌肃的墓碑前。

  凌寒北给凌肃带了瓶酒,几乎都洒在了墓碑前,浓郁的酒香飘的到处都是。

  其实凌肃并不怎么喝酒,除了逢年过节还有特别高兴的时候……贺岑脑子有些乱,但还是下意识地跳出了这个想法,待反应过来,唯有苦涩和心酸。

  凌寒北小时候见凌肃的日子屈指可数,能见到的时候也只有在逢年过节这样特殊的日子了,叔叔会喝酒大概是小男孩留下的比较深刻的印象吧。

  “叔叔,以前我不懂事恨过你,你别和我计较啊,”凌寒北将酒瓶中剩下的一点酒一口闷进了嘴里,度数真的有点高,辣的他倒抽了口凉气,“叔叔,帮我照顾着点我爸我妈……嗯,那个、那个他你就别惦记了,有我了……你、叔叔,在那要是碰到他们也帮我说一下,嘿嘿,他们没机会升级成为爷爷奶奶,叔叔你也有责任的,他有多好叔叔你是知道的……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估计你也不爱听,要抽烟么?叔叔?”

  打火机的声音,烟味飘了过来。

  树叶在风中翻卷,阅读着对方的故事,默默的。

  打火机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着,如时针走动。

  “叔叔,你们可真傻……”凌寒北的眼眶通红,瞪着照片里英挺俊朗的凌肃,“你、你们怎么……真他妈的为你们不值!”

  是傻,确实傻!贺岑坐在那发愣,值不值他不知道,想过,没想明白过,其实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又不能重新来一次了……愣怔中贺岑没有注意到凌寒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冰凉。

  凌寒北似乎还沉浸在意外之中,贺岑撑着手杖缓缓起身,向楼梯口走去。

  或许是今天白天累了,或许是刚才坐的时间有些久,贺岑的身形有些摇晃,撑着手杖的手背上青筋都因用力而隐现在白皙的皮肤下。

  胳膊下忽然被人有力地撑住了,贺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可以自己走。”

  胳膊下扶持的手并没有离开,反而握得更紧了,“我不可以!”

  贺岑没有动,身旁的身影转到了身前,凌寒北用力地握着,都有些疼了,贺岑没有提醒,只是抬头看了过去,愣了下,因为他看到了紧锁眉头眼中明显燃着怒火的凌寒北。

  凌寒北真的生气了,他还是第一次想要冲着眼前这个人吼,这么长时间来的别扭原因竟然是这个!他想干什么?想用这样的方式再次‘成全’自己?好让自己重新做选择?然后他悄悄地从自己的生活中隐退消失吗?

  可不敢也不忍心吼,他还没时间仔细去梳理那天听到这些话的贺叔叔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他知道当时的贺叔叔一定特别特别的内疚和难受。

  “贺叔叔,那天你见过我的父母了吗?”凌寒北也不知道会是这句话先跑了出来,明明有一肚子的质问。

  问完,两个人都静了,互相对视。

  “没有。”贺岑垂下视线,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臂,也许明天会有淤青吧。

  “……为什么?”

  贺岑抬起头,轻轻笑了声,“你不也不敢让他们见我吗?”

  “贺叔叔……”

  “寒北,我理解,我……”

  “你先听我说!”凌寒北提高嗓音打断了贺岑,“你的那些‘理解’和‘我懂’都先放一边去!”

  终于还是朝这个人吼了,吼完后,凌寒北脑子也不乱了心也踏实了,简直可以用脑聪目明来形容了,倒是被吼的人给吼怔住了,还真是默默地闭上了嘴。

第1章、番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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