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他们之间

  明明太子和温国公已经到了平都外,却过了会才进的平都。已经进了平都,又经人报说先回了国公府,理由很简单,风尘仆仆不像样,总得先洗漱才能进宫。元齐安淡定道:“无妨,父皇已等了这许多日,总能再等上一等的。”

  然后他等了又等,傍晚天暗下来时,温国公和太子终于出府了。

  真的洗漱了一番,洞中仙还换了身新衣。

  进宫路上,元霄丝毫不觉得此去是深渊虎穴,他只是仔仔细细看了看温仪的面容,觉得对方一扫先前倦容,瞧着精神许多,心里便放松了些,面上带了笑意。看样子温仪果然是更适合平都的水土,这一来没多长时间呢,精神便大好了。

  温仪哪管他想的什么,他只道:“六皇子此番借托陛下名议,召我们入宫,怕是不能善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必要与你独处,届时不论他说的什么,你先应着。我自有办法。”

  元霄:“哦。”

  ——好随意啊。

  温仪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脸。

  元霄瞪起眼:“痛!”

  “知道痛就好。”温仪斜了他一眼,“别还在做梦。”

  秦素歌守在宫外,白芝璋候着城外的五千兵马。倘若有一点不对,温仪怀中揣了信号弹,秦素歌便会进来相助。而那五千兵马,也是时候见见平都风光了。

  六皇子自然是没有资格传召他们,也没资格让温仪觐见的。能让温仪和元霄见的,只有皇帝。他二人被引入宫中,未进大殿,却是去了皇帝寝宫。引路的宫人说:“陛下睡梦之中一直惦记着二位,昏迷前还嘱咐六殿下,要叫太子殿下回来。”

  温仪听得一哂。

  元帝能有这份心——做梦吧。哦,倒确实说了睡梦中。

  临到要进皇帝寝宫,温仪却被人叫住了。叫住他的是一个太监,温仪见过,是六皇子身边的人,好像叫德齐。瞧着不大像寻常太监,更像个侍卫。

  德齐略欠了欠身:“温国公,殿下请您先往大殿去,有事相商。”

  温仪道:“我还没见陛下呢。”

  “事关如何救治陛下,薛太医等着呢。”

  薛云——

  温仪看了看元霄,元霄道:“你去吧,我一个人见叔公就好了。”

  “……”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便从中瞧出一股意味来。

  怕是陷阱。

  不早知道?

  你一个人可以?

  可以。

  温仪有千言万语,末了凝成一句:“万事小心。”随后握了下元霄的手,便随德齐去了。只留下元霄一人站在这里。宫中幽深,往日的灯被灭了大半,元霄冷静地将温仪方才塞给他的一个丹瓶收在手心。他记得温仪说过,古尔真给他一个药,必要时可以保命。

  “殿下。”

  元霄回过神来,是那宫人冲他弯了弯腰。

  “请吧。”

  寝宫昏暗,只点了一盏灯,除了飘着的帷帐,便不见其他人,连李德煊也不在。元霄直觉有些不对,他刚一站定,宫门便啪地关了上去。除了床上躺着的人还有微弱的气息外,四周安静无声。元霄脚动了动,走上前去。

  温仪随着德齐走在长长的甬道之中,他似是无意道:“陛下果真是皇后所害?”

  德齐道:“皇后宫中的毒药,与陛下身上是一致的。”

  “可是那药也有可能是放进去的。”

  “温国公是说,有人要害皇后?”德齐转过头,似是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无声,比较凉薄,并不如李德煊讨喜——虽然温仪也没有多喜欢李德煊。“可是谁会去害一个废后呢。皇后娘娘早有前科,既然能对太子殿下和二殿下施以毒手,对陛下如此,也是毫不意外的了。”

  “……”

  温仪笑起来。看来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然而皇后究竟有没有动过心,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来,谁也不无辜,谁也不冤枉,只是胜者便为王,败者——连话也算不上。

  两人这样走了一路,进到大殿时,这里空空荡荡,只有元齐安一个人。

  ——坐在金銮椅上。

  温仪站在宫门口,与他隔空相望。随后迈步进去,如同走在自己家一般得自在。他像和老友随意唠嗑一样道:“怎么就殿下一个人?萧丞相和薛太医他们呢?”

  元齐安也自如答道:“这些日子他们守着父皇,日夜不休已十分疲惫。孤让他们先去偏殿休息了。薛太医本来候在这里,可温国公久久不来,便先退下。”

  偏殿啊——

  温仪笑道:“是四面都装了机关,一个不小心就去见高帝的偏殿吗?”

  元齐安也笑:“这是哪里听来的,宫中可没有那种地方。”

  但有那种侍卫人工守着的,一不小心也能去见高帝的好去处。

  他就这样坐在上面,身上穿的是明黄的衣袍,手边摆了一份圣旨,圣旨边还有一方大印。瞧着又年轻又英俊,是个极其有魄力的——皇子了。毕竟不是皇帝,也不可能是。

  温仪负手站在那里,赞叹道:“这身打扮不错。”

  “孤也觉得不错。”元齐安看了一下自己,随后起身走下来,走到温仪身边,微笑道,“那么,温国公可还喜欢我这身打扮么?”

  温仪退后了一步,意有所指:“我喜欢年轻一些的。最好还单纯点,能自己赚钱养家。哦对了,手活一定要好。什么木雕啊,灯笼啊,都得会一些。这世道不好混啊,总得多学两门手艺。殿下这个么——”他摇摇头,诚恳道,“味道苦了点,消受不起。”

  元齐安暗暗咬着牙,不动声色,却只说:“那你怎么知道,你喜欢的那个年轻又会赚钱的,就单纯的,味道好的?说不准摊开来晒晒,比孤还要苦。”

  “不好意思。”温国公道,“里里外外都尝过了。甜的。”

  “温仪!”

  温国公歪歪头:“在?”

  元齐安抿了抿唇:“早前我问过你,为什么要选他不选我。你怎么回答的,你说你谁也不选。可是看看你如今做的事,哪样不是向着他?你根本从一开始就谎话连篇!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他许你权力?任你亵玩?他给的,我难道不曾许诺你吗!”

  “我没有撒谎。”温仪袖着手,静静道,“从前是我不自知,随心所欲。后来我明白时,他已经在我心里,拔也拔不走。”要说起那段开窍的过程,也是三年多前的事。原来一晃都三年了,温仪想着,他们也算是生死与共过的。本以为日子十分平淡不值一提,如今想来,每时每日,都像是泡在了蜜罐里头,说一天一夜都不够。

  他柔和了神色:“我与他之间,没什么好提的。”

  什么也没许诺过,也没有一丝应承。只是喜欢便是喜欢上了,没有理由。

  元齐安看着温仪望向自己的目光,平静如水,无爱无恨,就和他一贯的模样一样。自二十年前初见温仪起就是如此,这么多年一丝一毫也不曾变过。原来他在温仪的心里,没有爱便罢,连个恨与憎恶也没有的。

  其实早就该明白,大约最后仍然是想问一问。得来这样的结果,元齐安也没有什么失望不失望。他对温仪既然不是非你不可一条心,又凭什么要对方多看一眼。从前是这样,后来多了个太子,便觉得有些不甘心。大家都是一样的,又为什么,会是不同结局呢?

  元齐安道:“看来我不必要你回答我,也不必叫你作选择。”

  温仪坦然道:“不错。”

  可是沉默片刻后,元齐安却倏忽一笑:“罢了,你对我无情义,我还是要对你好一些。温国公将手中的暗卫军交出来,朕便放你和你的太子逍遥田野,无拘无束。”

  “……”

  温仪嘴角一勾:“陛下尚在,诏书未立,殿下这么心急恐难叫人服众。”

  “一刻钟后,诏书便会立下,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若不在,做儿子的,总要尽快替他分担的好。”元齐安噙笑道,“自称而已,早一日与晚一日,又有什么分别。”

  而今宫中无对手,大臣均在他掌控之下,若有反对的就地格杀。元霄进了他的囚笼,里头还有个快断气的皇帝。不消片刻,就会有宫人上前急报,说前朝太子心怀旧恨,临见陛下之际心生歹意害死了皇帝,打斗时遭遇抵抗,一个不小心就起了火——

  大火熊熊,烧了个干干净净,还能有什么过往。

  温仪静静看着他:“看来殿下是胸有成竹了。陛下的毒是你下的?”

  “这倒要怪他自恃甚高。”元齐安道,“朕怎么会害父皇。”顶多是在皇后的基础上,顺水推舟一把而已,他居高临下道,“怪,就怪皇后过于心急,一心为儿子铺的路,让朕顺顺当当走了几步。”捡了个漏。

  “酉时了。”元齐安叹了口气,“朕已给够了你时间。温国公,该作出决断了。是交出手中的暗卫,顺应朕,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栖。还是,要做一对亡命之徒呢。谋害先帝的罪名,怕是你们一生都难以逃出大乾苛责的。”

  “你说的不错。”温仪抬起头道,“时间确实太久了。”

  话中意味深长。

  元齐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霍然起身往殿门疾步而去,远处安安静静,并无硝烟滚滚。什么情况,按这个时间点,他安排在寝宫的人早就该将元霄和皇帝一并杀了,从而放火烧了个干净啊。宫里已都是他的人,温仪又并未带人进来,皇帝是他亲眼见着奄奄一息的,就算元霄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应对这乱箭穿心。怎么会临时生变?

  身后有脚步声而来,温仪的声音幽幽响起。

  “殿下也说过,人算不如天算。我与太子确实是空身进了宫。这宫里,也确实都是殿下的人马了,可是殿下要知道一点——”

  温仪微微一笑:“你是怎么会认为,我在宫里没有人的?”

  外头忽然传来刀戟之声,是偏殿的方向。

  元齐安凝目转身,便见温仪气定神闲道:“不怕告诉殿下,你想要的暗卫,可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他的暗卫军共有三十人,当年战场出入的共有十七个。世人皆以为他手中十七人分散各地各持令牌,可召旧部速成铁骑军。却不知道还有十三人一直都在宫里。

  早在德齐带他往这里来时,十一已隐在半路与温仪做了交接。他们处事多年,行事自有一套联络方式与默契在。温仪与元齐安拉家常拖时间,分散六皇子注意力。而十一则迅速带其他人将被困的花淮安和大臣们解救出来。

  至于元霄——

  他往后一仰,一柄银刀正挟着呼声朝他劈脖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老温眼里的太子:元·小甜心·霄。

  别人眼里的太子:元·朝天椒·霄。

第121章 他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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