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疑惑

  她扑在了苏六郎的怀里, 鼻尖萦绕的, 是百和香,香味淡雅尾调清甜,混合了他身上的气息,不再是梦中那个苏六郎,阴郁沉默、衣衫再不曾熏过香了。

  不过,前世那个‘她’, 真的就是自己吗?

  王沅有些疑惑, 难道说,她竟是一连穿书两次, 还是说, 她在书中重生了这一世?

  她攥着苏六郎的前襟出了神, 郎君的怀抱干净温暖,仿佛在为她驱散梦中绝望悲凉的阴霾, 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了暖暖日光中,久违的安宁与和缓。

  不想了,再想那些做什么, 她与苏六郎都还好好活着, 便是当做一场梦吧, 左右, 梦中之事再也不能复现。

  幸好她这次来的早,也幸好她想起了书中的剧情。

  她与自己达成了和解,半阖着眼,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开, 感受着怀抱她之人,正在有节奏地轻拍着她的背,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顺毛的狸奴,懒洋洋地想在瘫在阳光下让人挠挠肚皮。

  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抓着布料的手也渐渐滑了下去。

  这次,终于能进入黑甜梦乡了。

  苏六郎抱了怀中的小娘子许久,安抚着她的情绪,一旁的阿颜给他使了好几次眼色,都被他当做未曾见。

  等怀中小娘子又昏沉地睡了过去,他才慢慢地将她放在了床上,示意阿颜出去说话。

  “苏郎君,郡主还没有喝药呢!”阿颜有些着急,怎地就这么让郡主又困了过去的,她都睡了许久了。

  苏六郎不自觉地抚了抚太阳穴,他这两日几乎是一直守在王沅床边,统共睡了没两个时辰,前额也是在隐隐作痛。

  可看着阿颜也是确实在担心她,就开口道:“阿沅已经退了热,药汤也是补血之用,等她醒了再喝便是。当务之急,还是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可……”阿颜动了动唇,有些犹豫,来回绞着手,“郡主已经睡了许久,好不容易醒了,还要让郡主一直这般睡下去吗?”

  苏六郎回头望了望寝居内,看到榻上隆起的起伏,眼中就添了三分笑意,“之前阿沅失血过多,一直发热,后来又好似做了噩梦,这会好不容易才安稳歇下,让她好好休息也不比喝药差什么。”

  想到让阿沅受此苦楚的源头,他望着驿馆庭院里中的桂花树,才修剪了枝丫,断口处露出了白花花的木茬。

  这让他下意识地摸到了腰上悬挂的佩剑的剑柄,自西州出发,他便一日不曾解下,可到底还是没护好阿沅。

  他的声音也冰寒了下来:“让明思派人回复阿耶,便说我照料阿沅,稍晚些时日回京。”

  “只伤到了跟着苏六郎身侧的小娘子?”

  一道阴沉沉的男声响起,下方跪伏的部曲就瑟缩地低了下头,颤巍巍地回禀道:“回殿下,下手的原是想一箭射杀苏六郎,却是被那小娘子以身挡住。”

  上首被称为殿下的青年郎君面色不善,他斜侧着头,一脸厌恶地看着下属,“我倒是不知自己养了一群废物,行此暗杀之事,还能让个手无寸铁的小娘子阻了去!”

  见下方之人几乎贴到了地上,他的怒火更炽,忽而把桌上的物件掀翻了一地,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时死寂,只闻屋角处,莲花形状的铜制更漏里传来了叮咚的滴水声。

  一旁老者则是气定神闲,他年纪已大发丝灰白,仍是精神矍铄,又坐在了晋王席下的首座,在一众瑟缩沉默的幕僚中格外显眼。

  “如今拦截苏琉一行人的事情败露,顾相公可有法子教我。”

  晋王将目光瞄向了顾相公,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此时他最担忧者,苏琉一行人回京,抖露出他们策划的前事。

  若是能拖一拖就好了,晋王眯着眼,只要再拖一个月,或许是半个月,大事已定,他们便是进京也无用了。

  “何必多事,”顾相公手中捻玩着一黑一白两枚棋子,这是他这些时日新得的爱好,“苏琉便是回京又如何?”

  “他此次是回京述职,一路皆是有人监视,边关也无异动,并无可能偷偷带兵回京。”

  “圣人已经把控不住朝政。当务之急,殿下要将京畿的守备军都握在手中,以备万一。届时,便是秦王矫诏,也可清君侧定洛京。”

  顾相公随手将一枚棋子抛到了桌面上,圆润的棋子滴溜溜地转了数圈才落定,他似乎也根本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语。

  分明是在明示,若是有了意外,晋王大可逼宫篡位。

  这番密谋自然是传不到王沅耳里,她也就只知道,接下来这一路竟是真的平安无事。

  事实上,自上次出事,她就坚决拒绝了苏六郎再单独出行,也戒掉了每日开小灶的点心。除却必要,根本不再露面,两人在剩余随从婢女的层层护卫下,很快也就回了洛京。

  王沅径直回了稍南的昌乐坊,那里有她名下的私宅,也是王三郎声称,她养病的所在。

  此处她去西州,对外就是声称得了风寒,需得静养。

  风寒之症,没准是会过人的,自然也没人的敢来试探。

  “阿沅可还觉得疼吗?”

  苏六郎正搀扶着她进了寝居,这里都比照着她在王府的布置,已经收拾得干净清爽。

  “我已经无碍了。”王沅试探地动了动受伤那侧的手臂,钻心的疼痛让她……连眉都没蹙一下,她温和道:“六郎也该去问问苏大将军情况如何了。”

  她没有提自己受伤之事,因为此时提及了,也没有证据,偷袭他们之人又早已咬舌自尽,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不如忍下,且待日后秦王或是楚王上了位,再好好追这笔债,她在心里记了一笔。

  虽是挂心她,苏六郎也是着急知晓洛京如今的情况,况且他入城前还收到了秦王的口信,邀他一晤,这会也是耽搁不得了。

  “那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让阿颜小心伺候着,记得按时换药。”

  他殷殷嘱咐着,浑然不知此时他在王沅的心中,简直变身成了絮絮叨叨的老父亲。

  “六郎快去吧。”

  王沅微微笑着回他,自从她中箭昏迷之后醒来,就不太吝惜用些小动作表达一下,譬如此时微微勾起唇角看着苏六郎。

  显然对方也是十分受用的。

  这里是阿沅的私宅,内中的仆婢也不敢多嘴多舌,苏六郎心理建设一做好,就伸手轻轻拥上她,唇瓣在她的额发上印了一下,飞速印下,一触即离。

  “阿沅去休息吧,我这便回苏府去。”他这会没再急匆匆地躲走,微红着又嘱咐了她一句才大大方方地离去。

  如果他不是同手同脚的话,这般故作姿态,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些。

  王沅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抚上了还残留着他唇边温热的所在,冷不丁又想起那个梦,她摇摇头,把回想起的片段抛诸脑后。

  这次受伤也警醒了她,仅仅是改变了一些节点显然是不够的,说不定晋王一伙人又会突然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能让他们早些时日倒台就好了,而在此之前,她得再回忆一下,可还有什么也许会影响到苏六郎的重要之事。

  “郡主且忍着些,婢子要拆开布条了。”阿颜咬着唇,一副要哭出来的语气,手上扯着她肩上布条的一角,仔细看她连手肘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露出的这副神情,就好像受伤的是她自己一样,王沅心下一软,口里却是说着:“阿颜若是下不了手,我就自己换了。”

  阿颜一听这话就急了:“郡主都伤成这样,一定得是婢子来。”

  她手上轻轻用力,最后一层白叠布就被揭了开,露出了狰狞的伤口,拳头大小,甚至还没有完全结痂,在一片冰雪晶莹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若不是郡主已经定下了苏郎君,那可如何是好!”

  这回阿颜的圆眼里真得蒙上了雾气,她小声抽噎着;“也不知道从前圣人所赐的药里,那瓶祛疤药粉管不管用……”

  前几天还哭哭啼啼怕她疼,现在就她好了许多,就开始哭哭啼啼怕她留疤了,王沅一时失语。

  要说她一点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事到如今,不如往好了想,譬如阿颜说的祛疤药粉有奇效呢。

  阿颜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自顾自地取了小竹片,一点点地往她伤口上洒药粉,生怕洒得不均匀了,影响了自家郡主尽快伤愈。

  原剧情里苏六郎为什么会站在晋王一边害死楚王呢?

  王沅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这是秦王登上皇位之后,记恨苏家的根本原因,也是他最后枉顾边关安危,也要设法害死苏六郎的缘由。

  原本她以为是苏六郎应该是被晋王诓骗,从而为他效命,间接害死了楚王,而自己如今揭破了晋王与顾相公勾结,放置伪信暗害苏府的真相,又把他拉到了秦王的大船上,就能避免一切的开端。

  可自从她梦到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若是苏六郎当真为晋王效命害死楚王,秦王要除掉他,又何须如此迂回,要以边关安危做赌注。

  上位之人剪除其余兄弟的党羽,还是害死皇室血脉之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为了名正言顺?

  那他大可在朝中之事上就寻得错处,直接就能处置发落了他。

  为了九娘?

  那就更不可能了,若是秦王当真能因为九娘的缘故放弃恨意,他们怎么会成一对怨偶。

  况且,秦王既然知晓‘她’与苏六郎的渊源,又如何能让‘她’最终反过来害死了自己。

  难道不应该,在害死苏六郎之后,就果断扼杀与他有了私情的寿安郡主?

  斩草除根,以免春风又生。

  左右也不过是个不怎么亲密的表妹,在天家人眼中,这点血缘关系只怕稀薄地跟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王沅有些气恼地叹了口气,既然是做了梦,怎地就不能把前因后果都梦个齐全,这般少的讯息,她能发现什么?

  也不,她可能是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了苏六郎喜欢自己的程度,都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了,简直像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她有些愉悦地想着,真好。

  阿颜上完了药,就看见自家郡主在愣愣地出神,面色柔和,唇角也翘着,她一猜就是在想苏郎君。

  她不想打扰,轻手轻脚地收拾了药粉布条,也就退下了。

第73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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