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番外（四）告白
续。
电话那边静了一静， 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延长，百里春心跳到了嗓子眼，感觉过山车爬上了顶峰， 下一刻就要急剧下降……
“不行。”
“蛤？”
过山车突然停下来了， 卡顿了一下， 电话那边接着说， “虽然你已经毕业了，与我确定关系既不会影响你的学业， 也不会影响我的声誉，可是，百里同学，我建议你先放弃这个想法，毕竟……”
“什么？”
“毕竟你还没成年， 和未成年人谈恋爱，实在太不道德……等一下，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笑，百里墨，是你吗？”
百里墨憋着笑，回答道， “是我， 学长。”
“教唆未成年妹妹跟师长表白，这是兄长会做的事情吗？”琴生老师拿出长辈的口吻，对着百里墨开刀，“你敢说这次的事不是你的主意？”
百里墨秒怂：“是……”
“你可知错？”
百里墨超乖：“知……”
“行了， 念在跟你校友的份上， 这次的事情就算了，我也不会把玩笑当真， 你好自为之。”
琴生老师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留下百里春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我下个月就成年了。
两天之后，百里春给琴生老师发了封邮件，说明了自己意向的学校和专业。
没多久，电话响起，琴生老师再一次打来电话。
“A大海洋专业不在本市，大一上完基础课就要搬到P市去，P市离家远而且环境不太好，你确定要选吗？”
“啊，这样啊，那不选了……”
“信科专业招生数每年都在减少，再过几年可能会消失，当初开设这个专业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大学扩招，你确定想去吗？”
“不去不去！”
“心理学对数理基础要求很高，你若是打算从事这一行业，须得在数理上多下点功夫。”
“不不，只是随便填的。”
“那你先说说，哪些不是随便填的？”
“额，考古学吧，还有汉语言，文学，哲学，还有动画设计也不错，服装设计感觉也很有意思……”
琴生老师叹了口气，道，“你哥哥百里墨没有帮你做出筛选吗？”
“他说这是老师的工作，不敢挑战你的专业性。”
琴生：“……”
“行吧，我先查一下资料，下午约个时间和你见面谈。”
*
“老兄，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
百里春换上一件黑色连衣裙，脚上穿着她妈的高跟鞋，正在镜子前化妆。
百里墨眼神从手机上移开，张开嘴，露出一副惊悚的表情，道，“你这是去奔丧吗？”
百里春苦着脸，手撑在腰上，对着镜子转了一圈，道，“奔什么丧，这件裙子不好吗？”
“不好，太不符合年龄了。”
“怎么不符合了？我下个月就成年了，穿点成年人的衣服怎么呢？”百里春说。
单纯的妹妹还不知道成人衣服的定义，百里墨觉得自己有义务让这个盲目追求爱情、急着踏入成年人的社会、并对衣着品味一无所知的妹妹清醒一点。
他道，“不是哥哥说你，你穿这个实在太丑了。”
“啊？”百里春倏然脸红，恐怕这是老兄这辈子第一次说她丑了……
嘤嘤嘤。
“不是说你丑，是这件衣服不适合你，真的，换掉吧，穿你平时的衣服。”百里墨道，“我并不认为25岁的男孩子喜欢这种穿着打扮的女孩，你穿校服就好，这又不是什么约会，只是寻常的见面。”
“那好吧，”百里春关上门换衣，嘟哝着，“穿校服怎么行，这都已经毕业了……”
“穿你平时去亲戚家穿的，那条米黄色的裙子，不就挺好看的吗？”百里墨守在门外，也算是为这个妹妹操碎了心。
“那件不行！”百里春道，“上面还有唐老鸭！太可笑太幼稚了！”
“唐纳德怎么了？别瞧不起人家唐纳德啊！”百里墨道，“你哥我偶尔也穿迪士尼的衣服呢！”
“我不！”百里春气鼓鼓坐在床边，道，“我不穿唐老鸭！”
都明确被琴生老师以未成年为理由拒绝了交往，还穿那么幼稚的衣服去见他，琴生老师会怎么想！
她翻了翻衣柜，换上一件深色系的洛丽塔裙子，穿上黑色丝袜，在不穿裙撑的情况下，这件裙子的装扮倒是很日常，裙面上衬着黑色蕾丝，低调奢华而不浮夸，是她所有洛丽塔裙装中最显成熟的一件。
“怎么样？”
“不行，太刻意了。”百里墨道，“穿上洛系服装去见老师，怎么想都觉得你是在勾引老师。”
百里春：“……”
“而且你也就去参加你们那什么洛娘茶话会的时候穿这种裙子，今天也就是普通的见个面而已，我的天哪，你就没有正常点的裙子吗？不行就穿T恤短裤吧，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因为你是个IT死直男。”百里春道，“要么你现在出门给我买，要么我就穿这件出门。”
更浮夸的衣服她都穿过，而这只是一件不带裙撑的日常系小裙子，百里春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行，我去给你买，你等我！”百里墨拿起车钥匙和钱包就走，咚咚咚咚下了楼。
百里春看了下时间，距离和琴生老师约好的见面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来得及准备。
她打开她妈的化妆盒，将里面每一支唇膏都试了一遍，然后开始抹指甲油。
百里墨很快就回来了，他买了三条裙子，让百里春一件件拆开。
短袖的白色碎花连衣裙。
短袖的白色碎花连衣裙。
还是短袖的白色碎花连衣裙。
百里墨顺手买了份必胜客披萨作为兄妹二人的午饭，他一边吃披萨一边说，“不知道你穿什么尺码的，所以把xs，s，m全部买回来了。”
百里春：“……”
百里春换上裙子，上身效果的确很不错，最重要的是看上去很自然。
这种风格的衣服很百搭，她绑一对双马尾也行，卷一个大波浪也行，不过大夏天的披头散发会热死人，她也就扎了个丸子头。
那个丸子还是百里墨给她包上去的，像一朵青葱蓬勃的包心菜。
三个小时就这样磨磨蹭蹭过去了，等百里春到咖啡馆，琴生老师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他打扮得与平时不同，平时不戴眼镜的，这次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白T恤，坐在咖啡馆角落里，在笔记本上敲字，桌面上则散放着很多文件，他光是坐在那里，就非常地引人注目。
百里春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琴生老师非常自然地让她坐他旁边的沙发上。
百里春深深吸了口气，天呐噜，这是和琴生老师同桌而坐了！
尽管两人中间隔得距离还能再塞下两个瘦子。
“你带资料来了吗？”琴生老师摘下眼镜，问她。
资料？？？
什么资料？
天呐！来之前完全忘了这回事！就连那一向靠谱的老兄，都把这次见面当成了两人约会……
可她明明是来商量报志愿的啊！！！
“没……”百里春难以启齿。
琴生老师嘴角一抽，从桌上散乱的文件中抽出一叠，递给她，道，“这是你邮件里提到的学校和专业，每一个我都帮你做了优劣势分析，你先看一下。”
百里春摸了摸手里厚厚的一叠资料，顿时羞愧难当。
这三个小时内，她光顾着打扮自己，而琴生老师却帮她做了这么多事情！
天呐！她到底在干嘛啊！
“怎么了？哪里有疑问吗？”琴生老师从电脑屏幕反光处观察她的反应。
“没，我在认真看，天呐，老师你总结的太细致了，帮我避开很多雷区。”
百里春感动地要掉眼泪，趁琴生老师没在看她，偷偷按了按眼睛。
经过一轮大筛选，符合百里春填报的志愿还有八个，针对这八个不同学校的专业，两人又讨论了一个下午，这才确定了最后究竟填报顺序。
临走时，百里春又一次道了谢，为了表示感激，她给琴生老师买了份提拉米苏，给自己也带了一份，结账时发现自己没带钱包。
琴生老师正在收拾桌面上的东西，百里春在柜台那里下不来台。
是的，出门时什么都忘了，别说钱包，就连房门钥匙都忘了。
手机钱包里几块钱根本不够结账。
她急忙给百里墨发消息，让他给自己转账。
没等来百里墨的回复，琴生老师提着电脑包过来，道，“怎么了？想吃什么？”
百里春尴尬地要死，梗了三秒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收银的咖啡师小哥好心地替她解释道，“这位小姐忘了带钱包，正在等家人给她转账。”
“没关系，我带了。”琴生老师掏出手机付款码给小哥刷。
滴地一声，把账结掉了。
百里春提着两个蛋糕，跟老师走到门口，终于开口说，“其实，老师，这个是买给你的……”
琴生老师笑道，“原来如此，谢谢你。”
他非常自然地接过去了，关于刚才的尴尬一句话都没说。
用他的钱买了两份蛋糕，然后送了一份给他，这算什么诚意呢？
百里春说，“我回去把钱转给你。”
“啥？”琴生老师丝毫不觉得学生欠了自己的钱。
“这个，”百里春低着头说，“我回去转钱给你。”
“不用，”琴生老师笑道，“我工资的确不高，这点钱还是有的。”
百里春听了更伤心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教师工资不高，她居然还去讹老师这点钱。
“我下次请老师吃饭，好不好？”百里春说。
“可以啊，你第一志愿就在本市，学校离我家还挺近的，等你上了大学，再请我吃饭好了。”
学校离我家还挺近的……
听到这句话，百里春脸都热起来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还能和琴生老师常见面？
不再是学生和老师的身份，就像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将他当做自己哥哥的好朋友那般？
两人在路口分别，百里春还想道谢，因为自己不操心，让琴生老师替自己操着么多心，真的太对不起人家了。
可想想，这一天她已经道过很多次谢了，再说谢谢的话，只会更加见外。
琴生老师这边的绿灯先亮，他转过身，提着包，朝她笑了笑，道，“你今天穿这个很好看。”
没等百里春脸红上去，琴生老师大步流星过了马路，消失在转角处。
啊啊啊啊！
他说我好看！！！
百里春简直要爆炸了，提着蛋糕一路傻笑，走到家门口才想起来没有带钥匙，只能苦哈哈打电话向老兄求助。
*
暑假，录取结果公布前，百里春跟着全家去了泰国玩，百里墨在海边玩冲浪，她拿着相机到处拍照，他们的爸妈则待在酒店里睡觉。
手机连了酒店的WiFi，出门也随时带了信号发射器，上社交网络、查录取信息完全无障碍，但是接不到国内的电话，也收不到短信。
百里墨第一时间给她查了录取信息，她运气极好，第一志愿学校的第二个专业就中了，全家人都在给她欢呼，学生群里也炸开了锅，都在分享各自的录取结果。
百里春一路翻阅群消息，没有看到琴生老师的发言，想告诉琴生老师自己的录取结果，又觉得应该当面说。
增加一次见面的机会。
她甚至幻想，以后上了大学，在路上还能和琴生老师偶遇：
“嗨，原来你在这所大学读书啊。”
“是啊，是老师给我选报的志愿呢。”
emmmm，可以可以，非常完美的言情小说开头。
百里春高兴了一圈，跟着百里墨胡吃海喝了一顿，回到酒店看手机，仍然没有琴生老师的讯息。
18岁生日那天，她在沙美岛乘坐热气球，看夕阳拥吻如画卷般的小镇，晚上和哥哥去看人妖表演，热热闹闹地度过了一天。
两天后返程，抵达国内的机场，手机叮咚进了好几条短信，百里春掏出来一看：
录取结果公布那天，琴生老师发消息说：恭喜！
生日那天凌晨，琴生老师发消息说：生日快乐！
啊啊啊啊！他到底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百里春快要后悔死了！居然错过了这么多天！
“登记花名册的时候能看到出生日期，所以他知道你生日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百里墨背着旅行包，一手推一只行李箱，幽幽地说，“告白吧，这下你成年了！”
“你不怕被你学长教训吗？”百里春盯着手机屏幕，将简短的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关键是，每次发消息的时间都非常精准！
他知道自己出国玩了吗？等不到回复会不会很生气？
百里春很慌张。
心虚地在朋友圈发了几张泰国的照片，然后回消息道歉并道谢，这次再没有回复。
难道说……缘分已尽，师生关系到头了？
兜兜转转，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
百里春开始住校、开始军训、开始上课，偶尔点开琴生老师的朋友圈看一下，心里想着，欠他的饭，到底什么时候还？
还有，不是说了就住在这附近的吗？怎么这么多天了也没有偶遇？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吗？！
国庆前，百里春又一次接到琴生老师的电话，马上躲去厕所里接——
“喂，老师……”
“我刚下课回来，路过你们学校，晚上出来吃饭吗？”
百里春：“！”
*
N年后，百里春去母校找琴生，被问到“当初到底是谁先告白的”的时候，百里春想也不想，说，“我先，当时我可有勇气了……”
“不对！”琴生老师打断她，“琴太太，当时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被你那毫无良心的兄长怂恿着，在稀里糊涂地情况下，还是在电话里跟我说了，那根本不算告白。”
琴生老师放下笔，道，“明明是我先告白的，你上大学的时候，我约你出来，你当时还吓得把冰激凌掉火锅里了，最后鸳鸯火锅没吃成，吃了奶油火锅，哎，原本想带你去吃西餐，可惜你非要吃火锅，不过，火锅也挺好的。”
末了，当着那些学生的面，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喜欢的，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