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出征

  张二夫人纵使以消灾祈福的名义被送去家庙, 可落在外人眼里, 还是难免疑心到凝霜身上——毕竟谁都知道二夫人同侄媳妇不对付。

  纵使萧家不畏流言, 可一个女子的清誉至关重要,尤其事涉孝道,光不敬长辈这条就能将人压死。而凝霜提出将春莺秋雁二人送去陪伴, 恰好表明她立身清白, 不做他想——连宫里赏的人都舍得推出去, 不正说明萧家大房二房和和美美、亲如一家么?

  至于凝霜是出于嫉妒才将那两个婢女赶走, 说出去人家也不会信——太明显了, 反而不像是真的。

  谁会傻到这样大大咧咧暴露自己不贤惠呢?

  老太太叹服了一阵孙媳妇的心计,到底允了她的请求,“就依你说的, 一并将她俩送走吧。”

  春莺秋雁二人皆傻眼了, 她们不是来伺候世子的么,怎么一下子就换成了张二夫人?谁要伺候那老婆子?

  无奈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俩收了那么些银子首饰, 也只能乖乖的长伴青灯古佛去——庙里可没有花银子的地方,珠宝也不许佩戴,简直如衣锦夜行, 又有何意义?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信了贵妃娘娘的花言巧语,自告奋勇来萧家。当初还骗说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享,如今想想可真是倒霉透了。

  二人懊悔不迭,亦只好认命。

  众仆妇散去后, 老太太也不让人继续请安了,直接就命萧夫人等退下——为了顺应凝霜那套说辞,她几乎立刻装起了病,好叫张二夫人“放心”离去。

  活了大半辈子,没有比老太太更会看眼色的了,她几乎怕了傅凝霜这个孙媳妇,唯恐她下一次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既如此,还是避着这祸害好,等孩子生下来,想来就安全了。

  凝霜着实佩服老太太的胸襟气度,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这才如愿告退。

  走出兰藻堂时,凝霜原想向婆母解释一下自己今日擅作主张,免得有所误会,可谁知萧夫人却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倒叫凝霜心里莫名不安起来。

  莫非萧夫人怪她伤了府中和气么?可萧夫人与张二夫人向来不对付,按说不会如此偏袒外人才对,再不然,就是怪她没有事先同自己商量——可凝霜觉得此举不算冒险,一则张二夫人并未成事,算不上打草惊蛇,二则,纵使今日没法将张二夫人揪出来,大不了称是误会便了,也不会给大房带来麻烦。

  她特意选在老太太与萧夫人皆在的时候揭穿张氏诡计,为的就是让这件事无从隐匿,可落在萧夫人眼里,或许倒会给她贴上一个“心机深重”的标签吧,或许萧夫人觉得,这件事交由她来办会更妥当些,可凝霜认为,自己的孩子合该由自己来保护,她不愿假手于人,那样有损她为人母的尊严。

  好在,张二夫人与春莺秋雁几人到底还是顺顺当当被送去余杭,府里也并未因此生出变化。二房的事务自有徐慧琴接掌,她的本领比起婆婆好不逊色,且为人更宽和大度,于是轻易就收买了人心,纵使张二夫人如今落败,也并未有谁疑心到她身上。

  就连萧荣成都没看出端倪。

  徐慧琴悄悄朝凝霜道:“夫君当真以为婆婆吃斋是为了保佑老太太早日康健呢!”

  凝霜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模样,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这话说的萧荣成难道不就是个傻子么?

  可偏偏徐慧琴看重的就是他傻。她笑吟吟的道:“我的丈夫他也许不够聪明,可他为人诚笃,至少足够坦率,又重感情,嫁给这样的郎君,一个女子还有什么所求呢?”

  是而在余杭书院的那时,徐慧琴从屏风后看着满屋摇头晃脑的书生,便悄悄取中了他。萧荣成不爱读书,缺乏智慧,脑子不好,还总好扮小聪明,可他却是个能叫人一眼看透的人——比起那些满腹经纶的学子,腰缠万贯的禄蠹,无疑是这样的人更叫她放心。

  于是当自诩风流的萧荣成红着脸递来那方写满情诗的绢帕时,徐慧琴亦“娇羞无限”地接过了它,这场缘分来得并不突然,而她决不让它轻易结束。

  凝霜此刻才惊奇的发现,那个传闻中无知女子为情私奔的故事真相并非如此,徐慧琴并非遭人玩弄的弃妇,相反,是她一直将萧荣成攥在手心里——她用自己的头脑与智慧,精心构筑了一段美满的婚姻。

  凝霜打心眼里佩服她,要是她也能碰到这样的傻瓜,日子该会……可惜她遇到的是萧易成,一个心机比女人还深的大老爷们,任何心术诡计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凝霜觉得自己的运气糟透了。

  徐慧琴却望着她乐呵呵的道:“我倒觉得二爷也是个傻子,才会心甘情愿掉进人精心编制的罗网。”

  凝霜辩道:“我几时……”

  她可从未起过引诱萧易成的念头,在城隍庙遇袭之前,更是从未想过要嫁给他,只能说无数的偶然构成了必然。

  徐慧琴按着她一只手,严肃的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二爷给自己织了张网,又自己掉了进去。”

  凝霜细细品咂话里的滋味,不禁闹了个大红脸,一甩手道:“不跟你说了。”

  留下徐慧琴自个儿在那笑而不语。

  *

  萧荣成知道凝霜使计将张二夫人赶走,反应十分平淡,只道:“就算你不动手,我也总要出手的。”

  凝霜那满满求夸奖求表扬的心情化为乌有,这人真是,看不出她此刻正得意吗?就不会阿谀一两句?

  萧荣成听着这番腹诽,险险忍住了脸上的笑,他不敢说,他实在爱极了她气恼时的小模样,比起端庄得体的命妇,他更愿意看到凝霜偶尔表露自己的真性情——哪怕发脾气也是惹人喜爱的。

  他抚着凝霜的乌发,给了她一个矜持的笑,“你处理得很好,比我想象中完善多了。”

  这话倒是,能够不伤和气地将张二夫人送走,总好过闹得府里人仰马翻。

  凝霜半点不觉得高兴,倒是在意起萧易成那几根不老实的手指,“……你别乱拨,再弄头发都要掉光了。”

  本来孕期脱发就厉害,凝霜很担心自己生产时会变成秃子——还有大几个月得熬呢。

  萧易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任何变化,“我瞧着跟从前一样啊。”

  男人就是这样不敏感。凝霜瞪他一眼,“掉两根也是掉。”

  一面愤愤地打落萧易成那只贼手——他仿佛还想趁机薅上两把,亏得凝霜见机得快,将那头珍贵的秀发夺了回来。

  萧易成见她小心翼翼将发鬓梳理齐整,抹上香油,还用一种薄纱似的绸绢轻轻覆上,不禁看傻了眼——做女人真麻烦。

  凝霜弄完这套保养工夫,方从镜中轻轻睨着他,“你就没有别的事可做?”

  萧易成打蛇随棍上地黏上来,“我多陪陪你不好么?”

  凝霜微红了脸,轻轻朝窗外啐了口,说来萧易成最近待她越发黏糊了,简直像她的影子一般,走到哪里都跟着,至于凝霜的看法么……说不高兴当然是假的,可萧易成跟换了个人般,难免又叫她觉得怪怪的。

  萧易成从身后拥着她,留神不碰到发髻,轻轻问道:“最近怎不见母亲叫你过去?”

  萧夫人性子不易接近,可待家人还是挺好的,每常得闲都会叫凝霜过去说些闲话,偶尔还将宫中的逸闻乐事说与她听,也算婆媳间相处的一种趣味。

  凝霜闷闷道:“我只担心母亲与我起了龃隙。”

  还是因为张二夫人这件事,觉得她做得偏过么?

  萧易成却很了解母亲,萧夫人并非那等老实糊涂的大善人,凡事都喜欢和稀泥,这件事本就是张二夫人先起了异心,又怎能怪凝霜先发制人?何况,身为一族的宗妇,当断则断是很必要的,一味柔善逃避才是坏事。

  萧易成想了想道:“不如你去看看母亲,若真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便好了。”

  凝霜从善如流采纳了他的建议,隔日就去后院看望萧夫人,萧夫人并未拒绝,亦如常接待了她,待她也算体贴和气,凝霜这才稍稍安心。

  如此看来,并不关张二夫人的事,那么,婆母究竟为什么发愁呢?

  萧夫人静静地凝视她片刻,蓦地说道:“你知道阿成要出征了么?”

  凝霜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密密匝匝的没个头绪,这个她真没听萧易成说过——什么时候的事?

  萧夫人自个儿愁闷了许多日子,见她的模样倒有些不忍,叹道:“你还是多陪陪他吧。”

  凝霜怏怏的回去,心里倒渐渐清醒开来,难怪萧易成这几天总在她跟前打转,像是生怕她忘了他的模样似的,敢情他也知道这一趟危险重重,很可能一去不返么?

  不论如何,她总得问个清楚。

  萧易成听她讲述完自己的担忧,日渐开朗的脸上却笑起来,“你怕我死在外头,留下你当寡妇?”

  凝霜怒道:“我可不是跟你说笑。”

  她是真的怕,好不容易日子有好过的迹象,萧易成的身子渐趋好转,她在萧家的危机亦已铲除,还以为今后会是戏文里那样和乐美满的结局,哪晓得仍是个悲剧?

  那她所付出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这么一想倒觉得酸楚起来,本来孕期情绪就不稳固,凝霜索性一甩手,放声嚎啕起来。

  萧易成见她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不禁慌了神,忙寻摸手绢为她拭泪,又笨拙地安慰她,“没事,不像你想的那样……”

  原来此次出征算不上打仗,不过是一个象征性地仪式罢了——皇帝这一两年身子愈发坏了,可继承人的问题却仍未有明确定论,东宫与重华宫亦僵持不下,弄得朝臣们都不知该站队为谁才好。可就在半月之前皇帝忽然发下一道诏书,道是边陲有一支北戎强敌犯境,命太子出征前往讨伐,一时间,朝中掀起轩然大浪。

  若真是切实打仗,便该由皇帝御驾亲征,如今泰安帝不动,倒让太子替父出兵,其中意义不言而喻。等太子归来,既占了嫡出之名,又有军功在身,这储君之位便无可撼动了。

  萧易成叹道:“若非陛下属意太子继位,也不会贸然命他领兵。”

  一个手掌虎符兵权的太子,对皇后党无异如虎添翼,步贵妃等人再想妄图染指皇权,便是痴人说梦。

  凝霜却仍有些不放心,“真有那么容易么?”

  萧易成捏了捏她的后颈,笑道:“自然会存在少许困难,但,总比现在好多了,不破不立。”

  宫外不比宫里,步贵妃或许会着人暗杀,又或是意图联合北戎人除掉太子,但,有萧易成在,自不会令她们得逞——因此他才非去不可。

  好在大周与北戎和平了数百年,如今的新君亦是个胆小谨慎的,两邦贸易互通,亦不曾生出大乱子。纵使偶然有些小摩擦,亦算不上什么,太子此行看似郑重,其实只要将那群马贼赶回边境线就成了,北戎王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非大动干戈。

  凝霜听到此处,心里的大石才算落定,又嗔着萧易成道:“既不是什么大事,你为何不早点跟我说呢?”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呀,萧易成轻轻摩挲她的耳垂,唇边现出无奈笑意——他要说此行十分安全,那她是不是就一点都不担心了?她关心的究竟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身家性命?

  不知怎的,萧易成十分害怕听到凝霜内心的反应,这读心的异能固然令他对一切了若指掌,可同时也令他束手束脚——她是真爱他么?还是,在他做了种种这一切之后,依旧无法打动她呢?

  好在,此刻萧易成已没了这些莫名其妙的顾虑。他清楚地感知到凝霜在为他牵肠挂肚,那是一种割舍不了的、绵绵不断的情感。

  萧易成半蹲下身去,轻轻贴在凝霜腹部,尽管听不到清晰地胎动,他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意识到他的存在。

  里头是他的骨血,面前站着是他的妻,亦是他竭尽所能愿意保护的一切。萧易成徐徐起身,拉着凝霜的手依依不舍道:“等我回来。”

  凝霜:“……”

  你还没走呢。

  尽管离别是在下月而非现在,凝霜觉得还是成全这份心情为好,她靠在萧易成肩上,低语道:“我会等你,你也一定要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萧易成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下。

  凝霜坦然迎接这个吻。

  此时此刻,她感到心中从未有过的宁静。

第53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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