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梦非梦

  脚下是条山路,雾气弥漫。

  那条路又窄又长,一直通向山顶。

  楼和抬起头,迷茫地望着,熟悉感慢慢袭上心头。

  啊,是京郊亡山通往道观的那条路,母亲搬出昭阳宫后,就在这里居住。

  是了,曾经,他几乎每隔几日就会上山探望母亲。亡山上,种着梅花,雪中藏梅,红梅映雪,好看极了。

  梅花开的日子,他都会亲自折几枝梅花,一起带到观里去,□□窗前的梅瓶中。

  原来,是这条路啊。

  他缓缓迈出了一步,眼前的路蜿蜒开来,仿佛一只手,引着他,往心底那更熟悉的地方走去。

  云雾间飘来和缓的小调。

  软软的,绵绵的,欢快的,也极温柔。

  楼和笑了。

  是云州谣啊。

  “船行雪里,梅开云上。”

  楼和笑了起来,心情愉悦的想:我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云州话呢?奇怪……怎么记不得了呢?

  奇怪的歌词,奇怪的云州谣。

  那歌声忽近忽远,藏在云雾中。

  楼和心道:“对了,要给母后折枝梅花……我这是朝哪儿走呢?”

  刹那间,他似乎又觉自己在昭阳宫,只不过是在云岫阁打了个盹。

  睁开眼,梦境已散,歌声也渐渐隐去。

  萧宴淑在他眼前晃着手,哼笑一声,不悦道:“原本寡人是让哥哥来分忧的,哥哥倒好,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睡大觉。”

  楼和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还是少女的皇帝,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

  萧宴淑飞快地握住他的手,手指一点,点上了他的眼角。

  “嗯……父皇正寻思着,把你眼底这个红痣给点了,太艳了,不好。”

  楼和反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垂下的睫毛轻轻刮了下指尖。

  “哥哥可是做梦了,怎么这幅表情?”

  萧宴淑的脸变的模糊起来,袖摆处的牡丹纹也慢慢绽开花瓣,旋转起来。

  “哥哥可是梦到喜欢的姑娘了?上次父皇罚了哥哥,寡人看哥哥一个人跪着好生凄凉,这才想到,也是时候给哥哥择门亲了,哥哥可有喜欢的?”

  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楼和突然记起,曾经,有一位宁静又炽烈的少女,入过他的梦。

  红衣乌发,温婉的笑着,安安静静地站在梅树下。

  雪一样安静。

  梅一般灼眼。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条山道上。

  云雾渐渐散去。

  眼前,漫山的梅,像火一般,灼着他的眼,灼着他的心。

  她是谁?

  他知道她的笑容,他能记起她的红衣,他想起了她转头的那一刹那,在她脸颊旁颤动的发丝。

  可她到底是谁?

  梅林中,有人在唱云州谣。

  楼和向梅林深处走去。

  唱到孤魂乘舟来时,歌声停住了。

  楼和心漏跳了一拍,慌张起来。

  却听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阿清,你瞧上他什么了?哥哥给他卜过卦,他呀,命无姻缘,还带桃花煞,谁跟他结亲,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没人答话。

  楼和心中隐隐有熟悉感。

  谁是阿清?怎么跟我一个名?

  那清脆好听的声音又说话了:“嗯,我懂我懂,喜欢就喜欢,不行就让父王给他看看,哥哥的卦也不能全信,你若真喜欢,今日我替你向他说!”

  又是一阵寂静。

  “莫害羞,那我就今日说了!阿清,父王要到昭阳京了,我今日替你说了,他若同意,那就趁父王来京,趁早定下来。”

  楼和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

  他心中疑惑道:“怎么只有一个姑娘在说话呢?那个要定亲的姑娘呢?”

  不远处,一抹红色忽闪而过。

  楼和一个晃神,就见面前站着两位少女。

  两个都穿着红衣,披着梅花纹斗篷,一样的身高,一样的打扮。

  左一个,右一个。

  楼和看不清她们的脸。

  只隐约知道,左边那个歪着脑袋看着他的是刚刚说话的姑娘,右边这个静静站着的,是刚刚默不作声的姑娘。

  左边那个伸手推了推右边那个。

  “去吧,阿清,把手里那支梅花给他,他就知道了。”

  她声音清脆明亮,语调轻快:“萧宴清,我家阿清瞧上你了,你若也有意,那就接过她手上的那枝梅。这样如何,你接不接?”

  沉默的姑娘此刻正站在他面前。

  楼和愣了。

  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伸手,将那姑娘带那枝梅花一起拥进怀中,他听到自己说:“云清,我好喜欢你。”

  心跳很快,似乎欢喜的要跃出身体。

  不远处,有人在笑,笑声清脆欢快,跳跃在云雾中。

  而他梦中的那抹红,却不在怀中。他握不住的那一抹红色衣摆,像极了远处枝头上的梅花,时不时的在雪中晃动。

  他闭上眼,心中隐隐不安。

  到底,是为什么呢?

  楼和再回过神时,眼前是一座荒城,火光跳动着,灰烬被风吹起,打着旋儿从眼前飘过。

  一片寂静。

  突然,耳边传来萧宴淑的声音:“萧宴清,穆王来京了,你可当心点。天天往那山上跑,你当真是去看母后?母后昨日还说,每天抬头看到你,你那双眼贼亮贼亮的,一直巴巴盯着人姑娘看。”

  楼和似乎知道她在说什么,又似乎不懂,心中疑道:“我盯着谁看了?”

  萧宴淑的声音缓缓传来,很慢很慢,绕着他的耳:“所以,哥哥看上的,到底是哪一个?”

  楼和猛然惊醒。

  睁开眼,却是一片黑暗。

  没有马车的颠簸,也没有人声。

  楼和缓缓把手搭在额头上,眼角一滴泪没入鬓边白发。

  空气中,有淡淡的冷香。

  他心里清楚,这应该是已经到穆王府了。

  楼和勉力坐起来,睁着眼等了好久,并没有人来进来也无人扶他。

  屋内大约只有他一个人。

  楼和在床边坐了许久,终是一声轻叹,自己摸索着站了起来。

  然而站起来后,他却停了下来,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云清?”

  “云清你在这儿?”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云清,你在不在,你碰碰我,让我知道……”

  他半抬着手,颤抖着声音,低声道:“我听到你呼吸声了……你来啊……你在的,云清,你来啊……”

  又过了好久,他感觉到一个人慢慢靠近了他,呼吸有些乱,夹杂着浅浅的抽泣声。

  一双手慢慢扶住了他,轻轻在他肩膀处拍了拍,引他回去躺下。

  楼和松了口气,唇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我听云鹤说你最近睡得不好……”他有些局促的说道,“这几日可还好?你……你写给我。”

  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眼,楼和闭眼,道:“无事,只是太劳累了,在凉州时遇到些事情,没休息好,所以眼睛出了些状况,会好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呢?你想说什么,我现在看不见了,不如、不如你写给我,我能感觉到的。”

  他急切又不安,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可终究是不能。

  楼和眼眸黯了一瞬,有种无法言说的悲伤袭上心头,最终却只能强自按下,忍下。

  他现在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看不到她的手势,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是悲伤还是难过,亦或是,寒心。

  楼和顿了顿,终是说出了那句话:“云清……对不起。”

  云清轻轻拉过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慢慢划着。

  不必说对不起,你不欠我。

  她写完,又在他肩头拍了三下。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开门声,她脚步声渐渐远去。

  楼和喃喃道:“……对不起。”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楼和叹了口气。

  他听到姚植和施雪的声音,门开了,进来了一群人。

  楼和将头转向门的方向。

  “郡王把府中的医师都请来了,师叔你还好吗?”

  楼和问她:“几天了?”

  姚植:“今早才到的王府,现在我们刚吃过晚饭。你这次看着凶险,但醒得快!”

  待医师们离开后,姚植才低声道:“楼和,我知道你为什么死活都要换药加二笑了。”

  楼和微愣,放在身旁的手慢慢握紧。

  “你想要尽早恢复,尽早看清东西。”姚植道,“因为穆郡王步云清,天生不会说话。”

  她不能言,而你若看不到……

  姚植看着楼和略显无措的神情。

  她想,其实电视剧有时候也还真能蒙对。

  今早步云清看到楼和时焦灼担心的神情,以及施雪说出实情后,步云清的掩面哭泣。

  怎么可能没有旧情?

  姚植问道:“所以,你初恋到底是谁?还是说,不管是云清还是云逸,你都爱过?”

  刹那间,楼和的瞳孔缩了一下。

  末了,他轻轻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捂着脸哭了起来。

  姚植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论文太多时间太紧的原因,加上匆匆写了几千字,觉得不太顺手。所以,咳,请假……六月初等论文都交了,就能一心一意更文了。

  不会坑。

  虽然这篇文真的bug超多,作为作者都不满意……但确实不会坑,并且会努力拯救一下结尾部分,让它看起来稍微对得起各位的时间,也减轻我心中的愧疚。

花非花,梦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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