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们都原谅你了

  陆安森没想到会逼出来一番哭诉!

  看到顾彦川流泪, 他手足无措,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而顾彦川哪里还需要他的安慰?那样声嘶力竭地反驳、嘶吼,早已扯动了胸前的伤口。血丝从白纱布里往外渗。他眼前一黑, 直直栽了下去。

  陆安森一见, 吓了一大跳,忙扶住他, 对外喊医生。

  顾彦川还残存丝丝意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抓着陆安森的胳膊说:“你、你录音了对不对?你想要告发我?或者、或者还想着爆出我的猛料……我知道、我知道你手上有我的秘密, 单为我作曲, 已经够黑我一百次了。可是,陆安森……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有了,真的, 我除了名誉……什么都没有……母亲没了,父亲不爱我,你也离开了……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钢琴了……”

  陆安森的心紧紧揪起来, 莫名的烦躁。

  他这是在玩苦情戏吗?

  以前他出事时,就是这样说的。

  顾彦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演苦情戏,他其实并不是很坚强的人, 在陆安森面前总是情不自禁地柔弱,可惜,他是那样冷心冷情,他再柔弱, 也得不到他的温柔。

  “阿、阿森,你总不会那样对待我的。我知道,你心里还是装着我的。你能不能再对我好一点,就一点?”

  语落的时候,他的面容像是天边惨白的月色。

  天已经黑了,病房门被推开,凌舟推门进来,双手凌乱的比划:别相信他!别相信他!假的!都是假的!

  陆安森能看懂一些简单的哑语,皱起眉,回了个手势:你在说什么?

  别信他!他是坏人!都是假的!

  凌舟,你别激动!

  他曾经想杀你!他的腿不是为救你伤的,是他罪有应得!

  凌舟越比划,脸色越激动,身体也跟着发颤。

  陆安森用哑语安抚他,然后,看他要手机。他正要递给他,医生以及护士已经闯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扶起躺在地上的顾彦川。

  顾彦川刚刚被凌舟推开,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心肺疼的要碎裂,一时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可是,他倒了,陆安森没看到。自凌舟出现,他就成了陪衬,他竟忘记了还在受伤流血的他。

  寒心吗?

  不,是深深的绝望。

  在他那么用心地爱着一个人时,换来的是漠然、是忽视、是伤害!

  顾彦川看着两人默契的交流,唇角勾出个凄怆的微笑。他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个自杀死去的女人。

  其实,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如他,就是行尸走肉了。

  医生们火速给晕厥的顾彦川做检查,大喝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这是怎么回事?家属怎么照顾的!快!病人又出血了,疑似伤口裂开,立刻推手术室!”

  医生紧急的吩咐,唤醒了陆安森的意识,他把凌舟拉到一边,匆匆跟了上去。

  顾彦川又一次被推去了手术室,距离他手术完才两个小时。

  陆安森心里担忧顾彦川的情况,面色有点焦躁。

  凌舟陪他等在手术室外,一只手攥着他的手,碧波一样的眼眸闪烁着千言万语。

  不要担心他!

  他是坏人!

  他是意图害死你的坏人!

  他曾亲口承认,死亡是最终极的占有,他要和你同归于尽!

  他还想害你的阿朗。我都知道。

  凌舟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下:我不是聋子,我能听见!

  字迹一展开,如愿看到陆安森震惊的双眼。

  “怎么回事?”

  陆安森勉强控制住声音里的颤音。

  凌舟继续写:我是装聋的,我知道顾彦川的为人,他是个坏蛋。当年你们被炮火袭伤,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想和你同归于尽。

  陆安森面色冷峻,眉头皱的能夹死人,不由得喝道:“你是疯了吗?都在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有证据!

  我亲耳听到他说的,他的贴身保镖都知道。

  他两年前就在查顾朗,他一直注意着你们的动作。

  一切都是阴谋!

  顾彦川是个疯子!

  陆安森看着凌舟飞一般潦草的字迹,想到了自己教他中文的那些年。

  凌舟的父母是老实本分的法国公民,死于一场血腥屠杀。当时,一个犯罪分子从监狱里逃到人民广场,横刀砍死十二人,凌舟的父母就在其中。他当时八岁,被父母用生命保护着,完好无损,父母却被砍个稀巴烂。从此,好好一个孩子吓得失语,再不敢说话。

  凌舟是个聪明的哑巴,除了不会说话,任何地方都很优秀。尤其是弹钢琴,更是造诣颇深。当时他和顾彦川去孤儿院义演,就看到了他。他很讨喜,人乖巧机灵,他便常常找他玩。一来二去,便把他当弟弟照顾。闲下来时,还教他中文,给他起了个凌舟的名字。

  他天生学习能力好,中文学的很溜,第一个会写的词就是“诚信”。

  大丈夫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以诚信为本。

  凌舟没道理去骗他。

  他打断了我的腿!

  他凌虐我!

  他是个疯子!

  凌舟见他不信,急的掀开袖子,给他看身上的伤痕。有鞭打的、刀划的,各式各样,条条遍布纤细白嫩的手臂,简直不忍直视。

  陆安森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刷新了!

  顾彦川再怎么胡来,也不该对一个孩子出手!

  他面色凝重地去掀他的外套,看他小腹上、锁骨上青紫的淤青和伤痕……忽地,他的目光落在了无力耷拉在地上的右腿……

  “怎么回事?腿是怎了?”他指着他的腿,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他还是个孩子!

  当年顾彦川出了事,他要带凌舟回国,他却念着旧情,说要留下照顾他。

  顾彦川怎么可以这么伤害他?

  他疯了!一定是疯了!

  陆安森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件件惊天消息窜入脑袋,震得他快要发疯。他的三观被粉碎,他的世界轰然倒塌,他有被欺骗的愤怒、有识人不清的羞窘、以及满满的不解和困惑……

  顾彦川他到底怎么了?

  一个人怎么从君子逆转成卑劣的小人?

  陆安森想不通。

  但他很快想通了。

  程岚跟顾胥过来,带来了顾志远斑斑劣迹的证据。

  一沓纸质版的文件上,清清楚楚标记着顾志远违法乱纪的罪证。

  二十年前,顾志远发妻猝死,死因是酒精中毒,而其实顾母滴酒不沾。

  十三年前,顾志远旗下娱乐会所暗藏毒、品,致一客人死亡后,尸体抛于北岱河。

  八年前,顾志远收购安氏集团,涉嫌买/凶/杀/人。

  一年前,顾志远因不满女儿恋人,将其打成植物人。

  ……

  斑斑劣迹,令人发指。而在这样一个肆无忌惮的家族中长大的顾彦川,骨子里很难除去这种残忍的因子。

  “安森,只要把这些证据交出去,顾志远就完了吧?还有阿朗,你快想办法救他出来。警局那种地方,他怎么可以呆在那里……”

  程岚是从警局过来的,在那里跟程朗说了好些话。而凌舟本也跟着,后来见他们实在耗时间,他等不及,所以才一个人过来。

  凌舟知道顾彦川这人擅长用苦肉计,所以,听程朗道出前因后果,立马知道这是顾彦川的阴谋诡计。所以,他等不了,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此刻,看着众人急切的视线,陆安森心中有些犹疑。那是顾彦川的父亲,一旦证据交上去,他们的友谊可就完了。

  顾志远罪有应得不假,他本也不该有片刻的犹豫,可是,真正临到自己身上,必然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那是你好友,不,昔日好友的父亲。而且,他也是程朗的父亲。

  跟过来的顾胥见他犹豫,急声道:“陆安森,你不要优柔寡断,想一想程朗,你以为栽赃陷害只是顾彦川一个人的主意?不是!顾志远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仅默许了,还在推波助澜。我在他身边那么久,知道他的一切算计。”

  陆安森怔怔地抬起头,眼眸泛着冷意:“当真?”

  顾胥激动地回答:“我为什么要骗你?顾志远早知道顾彦川对程朗怀有敌意,可他默许了他的动作,甚至暗中帮助。他不在乎牺牲不牺牲程朗,他只想借程朗的事逼出程岚姐。你懂吗?在他眼里,血缘亲情什么的都是假的。他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陆安森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手中的文件,一眨不眨的。良久,他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他的叔叔,其实等顾志远的证据等得够久了。

  忙忙碌碌的大众在即将入睡的前一秒,突然看到了一则信息,京都顾氏集团董事长卷入非法经商以及多起人命案中。

  平地一声雷,这则消息炸去了他们的睡意。

  怎么可能?

  顾氏家族可是京都绵延近百年的权门世家啊!

  顾志远可是京都最出名的商人和慈善家啊!

  他每年的善款多达2亿,造福亿万民众啊!

  怎奈事实就是如此,凌晨三点,甚至发送了顾志远被捕入狱的消息。

  舆论一时四起,成为民众口热议的话题。他们拼命回忆顾家人的行事作风,希望从中找出顾家人是人面兽心的证据。

  他们议论着,议论着,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紧接着,国际钢琴大师顾彦川对钢琴男神程朗的栽赃陷害也被爆了出来。

  天啊!许大经纪人清醒,坦言受伤住院,是顾彦川持刀相向,并给出录音证据。

  天啊!顾彦川杀人未遂,诬陷程朗抄袭,还设计找人去上他,简直丧尽天良!

  天啊!顾彦川私下豢养娈童,还找枪手作曲!

  一时间,娱乐圈真乱之风呼啸而行。

  有关顾彦川的讨伐声,震耳欲聋。

  程朗终于获得清白,走出警局。那天,秋高气爽,那天,阳光灿烂,那天,陆安森来接他,那天,是个好也不好的日子。

  媒体不知如何闻得风声,围拥而来,争相拍照。

  “程大师,有关顾彦川的栽赃陷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彦川在国外发展,你在国内发展,请问,为什么顾彦川要诬陷你抄袭?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传言,你们是因为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请问你的性取向是同性吗?”

  “你已经好久没有新曲子问世了,是否如传言所说,已经江郎才尽了?”

  “程大师,你还会弹钢琴吗?面对粉丝误解,你有什么对粉丝说嘛?”

  ……

  周边记者们的语言简直要将人淹没,程朗掏了掏耳朵,没有回答。他推开围着他的记者,面色淡然地走向豪车。

  车窗降下来,露出陆安森温柔含笑的脸。

  程朗微微弯了唇角,打开车门想要坐进去。

  谁料,后面记者拽住他,纷纷追问道:

  “程大师这是在秀恩爱吗?”

  “这是要公布恋情了吗?”

  “请问两位是怎么走到一起呢?”

  “有人查到,陆先生和顾大师曾一起游历巴黎、中东,程大师是第三者插足吗?”

  ……

  程朗被问的红了脸,尤其是最后一句,实在难以回答。

  陆安森不忍见他为难,从豪车里走出来,一手拽开抓着程朗的手,一手将他护在身后,回答道:“没有第三者,我喜欢的只有他,也一直都是他。”

  镁光灯“咔咔咔”闪个不停!

  这一幕被永久定格。

  与此同时,中心医院正在进行一场急救。

  顾彦川第三次被推进了急救室,情况危急。

  陆安森获得消息,带着程朗火速赶去。

  等他们到达医院,急救已经结束,顾彦川吞安眠药自杀,一睡不起。

  医生于他昏睡的第三天,无奈地宣布:顾彦川成为了植物人。

  这是个天大的悲剧,瞬间冲刷了两人美好的心情。

  人死为大,人伤为大,程朗知道,所有的恩怨都因为这场永久的昏睡,而逐渐褪去。

  大快人心吗?

  遗憾吗?

  后悔吗?

  不知道!

  程朗无悲不喜站在病房外,从门上的小镜看里面的情况。

  陆安森在跟他说话,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到了。

  他说:“我们都原谅你了,程朗不说,不来看你,但是,我都知道,他不会恨你的。你做的事,对的,错的,我们都会忘记……我知道你不想听到这些,但我希望你能勇敢地面对自己……哦,我知道,你一定还记着我以前跟你说的,我是直男。对,你是对的,我说的是谎言。我喜欢男的,喜欢程朗,但你不知道,我也曾经试图喜欢过你。可不一样,你和程朗是不一样的。你没必要和他比,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喜欢他,在遇到你之前。所以,这是一场你必输无疑的比赛。真残忍!所以,对不起!”

  门外的程朗听到这里,心里忽然轻松了很多。

  至于原因,他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了。

  程朗推开门,走进去……

  关于顾彦川,他终于可以放下了。

  可惜,记者们放不下。他们疯狂追查顾彦川的自杀案,终于隐约得知,他曾在自杀前夕留下了一封遗书。上面简单分配了自己的遗产,说是要建立一个艺术基金会,帮助一切爱好艺术的贫苦大众。

  这是个好事,但并不是他们关心的。

  他们想知道,大名鼎鼎的钢琴大师是不是个抄袭者?

  是不是暗算了程朗,并持刀伤了许渊?

  可惜,顾彦川的遗言里,什么都没有。

  他留在遗书中的最后一句话是: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这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一句话。

  众人猜测,这可能是他给予关于自己的众多谜团的唯一解释……

第66章 我们都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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