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舒子期醒的时候，头因为宿醉还胀痛得厉害，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

　　脑海残留的片段凌乱模糊，只剩某个久远却熟悉的气息仍然有种可怕的真实感。

　　她好像是，梦到顾妄了？

　　“啪！”

　　她果断往自己额头拍了一巴掌。

　　醒醒吧，喝成什么鬼样子了。

　　舒子期揉了把脸，准备下床才发现她在宋家。

　　她爸爸家。

　　一个多月前，她打死也想不到大家口中的宋爸爸会是她亲爸。

　　她从小在郁城长大，小学时父母离婚，她被判给妈妈，爸爸从此离开郁城再没管过她，哪怕妈妈在她大学时因病过世，她都没再见过爸爸。

　　原以为最亲的人只剩下外公外婆，然后宋书就带着一系列的档案文件与亏欠她的神情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她之前当做爸爸的并不是她亲爸，为了让她有一个和所有小朋友一样的童年，父母才一直隐瞒她。

　　如果不是宋书偶然得知她母亲已经过世几年的消息，专程去了一趟郁城，而外公外婆又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怕她以后一个人在世上孤苦无依，可能她和宋书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再后来的事顺理成章，她不仅多了个爸爸，还成了不好好工作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队的一员。

　　舒子期下床去洗漱，顺便回忆了下昨天。

　　具体怎么回宋家她记不清，脑子里零零散散的几段还是昨天晚上的梦。

　　但她猜，既然在宋家醒过来，以李叔那个“大小姐千金之躯必须时刻注意安全”的理念，多半是看不惯她那醉样，不放心带回来的。

　　换好衣服，舒子期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床头的闹钟显示已经早上九点多，她快步下了楼。

　　“大小姐早。”管家微笑着跟上来，“宋先生早上本来等了一会儿，可公司来了电话，有点急事，只好先去了公司。”

　　舒子期应了声，想到自己没电的手机，又对管家道，“周伯，我手机没电了，麻烦你跟爸爸说声我已经醒了，让他不用担心。”

　　管家：“是，刚刚已经给宋先生的秘书发过消息了，宋先生这会儿应该还在开会。大小姐要出门吗？”

　　舒子期点点头，“恩，我要回工作室，助手还在等我。早餐就不必给我准备了，我过去再吃。”

　　“好的大小姐，我让小李给您安排车子。”管家犹豫了一下，“希望，大小姐有时间还是多回来住住。”

　　宋书至今未婚娶，除了舒子期也没有其他子女。

　　在老先生被送去疗养院后，这栋别墅常年只有宋书一个人。

　　管家在宋家几十年了，眼看着宋书当初心灰意冷后全身心投入工作至今。

　　宋氏如今已经比当初还要显赫，但宋家却早就淡去了家的意义。

　　舒子期穿上外套，笑了下，“知道了，周伯。”

　　劳斯莱斯已经在门口停好，李余正等着，“大小姐，请上车。”

　　舒子期看了看这辆仿佛贵族出行的座驾，商量着问，“李叔，我们家有没有……低调一点的车？”

　　李余很快安排了一辆辉腾开出来。

　　舒子期看着那个平凡的车型和大众标志，安心地坐了进去。

　　*

　　她的工作室租在江城有名的历史文化街区，艺术氛围很浓，周围的民居基本都是百年建筑。

　　不过缺点也明显，和主干道距离较远，步行时间久。

　　舒子期今天起得太晚，便让李叔将这辆平凡的大众开了进去，省点步行时间。

　　低调朴素的辉腾挤进巷内小路，停在工作室楼下。

　　她拉开车门，迎着大雨过境的泥土味儿下了车。

　　李余：“大小姐慢走。”

　　舒子期“恩”了声后，想到昨晚的事有点想问。

　　可想了想，莫名的心虚让她欲言又止，只好道了个别就关上车门。

　　上楼之前，她先去买了点面包。拎着食品袋刚回工作室，一只胖乎乎的白猫拖着满身赘肉，迈着优雅的步子朝门口走来。

　　“雪球。”舒子期蹲下身，揉着心肝宝贝儿的大脸，“麻麻想死你啦。”

　　只想凑头闻面包却惨遭□□的雪球仰着头，玻璃球似的眼睛看着她：“喵呜~”

　　雪球是她去年刚搬到这个工作室时收养的一只小可怜，现在已经长成了一只壮硕的肥猫，人见人爱。

　　舒子期摸了一把猫肚子上的肉，立刻将差点被叼走的面包收好，“胖子自重！”

　　失去了面包的雪球冷漠转身，高高翘着尾巴，屁股对着她优雅离开。

　　画了一上午分镜的艾可正在窗边喝咖啡，“舒老师你今天睡过头了吗？”

　　看着那个小没良心的大屁股越走越远，舒子期边换鞋边说，“是啊，手机也没电了，不然还有闹钟。”

　　艾可笑着露出小虎牙，眼神中荡着一丝邪恶，“我就猜你没起床，主编还说你从不赖床。毕竟是连载期结束的约会啊，舒老师跟男朋友好好庆祝一下确实耗体力！”

　　舒子期听着她这个意味深长的暗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男朋友。”

　　艾可：“啊，不是吗？我刚正好看到你下车了还在依依不舍，我都脑补十分钟的偶像剧了。”

　　舒子期：“……”

　　她刚只是在车外犹豫要不要问问昨天晚上的情况好吗。

　　“我昨天跟几个大学同学聚会后回我爸家了，刚才是……”舒子期想了下，“是我叔送我。”

　　工作室的大落地窗正好对着下车的方向，她让李余换掉那辆劳斯莱斯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艾可尴尬地挠了下后脑，“这样啊……”

　　也对，舒老师这种能出道演偶像剧的颜值，再加上她如今在漫画界逐渐稳固的地位，才貌双全，妥妥就是人生赢家。

　　开帕萨特的男人确实配不上她。

　　“对了舒老师我能八卦一下吗，听圆老师说你大学时，很多人排队追你？”

　　舒子期咬着面包，含含糊糊地说，“没有那么夸张。”

　　艾可凑过来，“还说你一个都没答应，真的吗？江城大学的男生质量很高啊，顾妄的母校。”

　　舒子期嘴里嚼着面包，怔了一下。

　　艾可还在继续说，“不过舒老师，你现在老公这么多，当初是怎么忍住没在大学谈一场恋爱的，真的一个都看不上？”

　　“瞎几把谈过一个。”她漫不经心地开了电脑，“分手后觉得，我还是更爱画画。”

　　艾可：“……”

　　艾可觉得自己人生信仰又受到了欺骗，说好的画画只是为了养老公呢？

　　舒老师这种行为和假装不爱学习的学霸有什么区别！

　　“那你见过顾妄本人吗，你进江大的时候他有没有毕业？”

　　舒子期手指敲了下桌子，“别八卦了，分镜给我看看。”

　　“……好的。”

　　*

　　舒子期一直忙到过了中午才想起来给手机充个电。

　　开机的瞬间，涌进来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微信未读消息99+。

　　其中有几十条是梁辰的私戳。

　　这种级别的数量，让她还没看就隐隐不安。

　　舒子期迟钝了一上午没敢多想，现在后知后觉地背后发冷，直接给梁辰拨了回去。

　　“七七你终于想起我了？”梁辰激动道，“等等，你是不是现在才起床？昨晚这么激烈吗？你现在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浑身被卡车碾过，像高位截瘫一样不能下床——”

　　舒子期：“……我手机没电了，刚刚才充电开机。怎么，昨天不是李叔送我回宋家吗？难不成我半路遇上车祸了？”

　　梁辰疑惑：“昨天的事你不记得了？”

　　舒子期预感不妙。

　　梁辰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将自己记得的部分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述了一遍。

　　说完后，她还是有些后怕，“我是想救你的，但你老公拦着我说不要紧，他们不是坏人。我当时也喝多了，想着你老公嘛，宁拆十座庙我也不能拦吧！”

　　舒子期：“……”

　　梁辰懊恼，“妈的，后来吹了十分钟冷风，我才觉得不对！当时太晚了，正好碰上你爸爸给你配的私人助理叔叔，我让他赶紧去救你，结果他挺淡定告诉我没事，还安排人送我回家了。”

　　舒子期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不大敢信，“你没看错吧，真的是池希曜？”

　　梁辰：“他这张脸摆在眼前，我觉得我很难看错。你老实说吧，宋爸爸是不是花钱包了池希曜送给你？请问他介不介意再收一个干女儿……”

　　舒子期又问，“那另个人是谁？”

　　梁辰想了下，“我当时喝得有点晕，眼睛就盯着池希曜一个人，另个穿得严严实实，还戴帽子挡了大半脸。记得还挺高，可能是……池希曜的保镖？”

　　舒子期：“……”

　　她要好好想想，昨晚都梦到了些什么。

　　*

　　花了一个午饭的时间，舒子期也没想起什么。

　　脑海里只有跟做梦似的意识流片段，和那个要人命的气息。

　　而那个人……

　　舒子期双眼一闭，猛地放下筷子。

　　“舒老师你怎么了？”艾可看着她发白又夹杂着红晕的脸，“你是不是不舒服，太热了？那我们把暖气关了？”

　　“没事。”舒子期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我不吃了，去休息一下。”

　　艾可拿着手机，边吃边说，“舒老师，我老公今天还在热搜……”

　　“别提他！”

　　她跑到平时午休的榻榻米上，心脏还在不安地狂跳。

　　但逃避不是问题，她干脆给李余打了个电话。

　　李余很平静地告诉她：“昨天送大小姐回来的顾少爷和池少爷，他们说跟你是朋友。”

　　“顾少爷？”

　　“是的，顾妄少爷。”

　　舒子期：“……”

　　过了足足半分钟，李余提醒她：“大小姐？”

　　“……是这样的，李叔你有那个谁的联系方式吗，麻烦给我一下。”舒子期说，“因为我们昨晚交朋友的时候，好像忘了这个步骤。”

　　李余：“您是说顾妄？”

　　舒子期迟疑几秒后否认了，“我是说池希曜。”

　　能让李叔这么淡定，她感觉他们和宋家关系不一般。

　　再想起梁辰说的，她昨天对池希曜喊了无数声老公，她现在尬得想退出豪门圈。

　　没多大一会儿，池希曜的手机号发到了她手机上。

　　舒子期想来想去，明星都很忙，打电话也不方便，她就在微信里搜了下，果然找到了池希曜的微信。

　　看着“希爷”这个名字，她试着点了个加好友。

　　*

　　一晚上心神不定的池希曜，只要想起宋叔叔那个奔放的女儿，就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心虚。

　　他实在忍不住内心这种想吐槽又不敢到处说的情绪，跑去了顾家。

　　池希曜在顾家的泳池边找到休息的顾妄，还没想好怎么提昨晚，手上把玩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验证。

　　【池先生你好昨晚的事我想解释一下】

　　“卧槽！”

　　发现是昨夜喊自己老公的未来嫂子，池希曜扫了一眼看过来的顾妄，又看了一眼宛若烫手山芋的手机。

　　顾妄靠在躺椅上，深黑的眸盯着池希曜心虚到极点的表情。

　　片刻后，他从旁边拿了支烟过来，点上，淡而冷地发问，“说，怎么回事？”

　　池希曜脑子一抽，差点脱口而出，你老婆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一秒的功夫，他觉得不对。

　　她还不是顾妄老婆。

　　嘴边的话被强行收回，他临时换了一句，“就昨天喊我老公的那个妹子，她加我微信。”

　　池希曜说出来的瞬间就后悔了。

　　他看着顾妄：“……”

　　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手机被顾妄抽走。

　　顾妄从躺椅上坐起身，边看他手机，边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他眸底掠过一抹极浅的嘲讽，顺手替他点了通过。

　　不过下意识的，他将自己手机也拿过来看了眼。

　　在发现并没出现什么好友申请后，鼻腔里一声轻嗤。

　　他冷着脸将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看着池希曜微信里和舒子期的对话框。

　　舒子期的微信名叫“画画赚钱”，看上去有点莫名其妙，像一句话没说完。

　　画画赚钱：【希爷好，还记得我吧？】

　　舒子期没指望他秒回，第二句还在敲字中。

　　但刚敲了两个字，一条新消息已经来了。

　　希爷：【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