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番外·返校
高三的教学楼上次这么热闹, 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
空寂了半个月的教室重新坐满了叽叽喳喳的学生，与之前不同的是，桌面没有书没有作业，学生们也没有穿着整齐划一的校服，他们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跟周围同学笑谈着分开这半个月的趣闻，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想借着这最后一次班级聚齐的机会一吐为快。
苏安拿着刚刚班长发下来的报考指南翻看，他从查到分数的那刻起, 只要醒着，嘴角上扬和眼尾弯起的弧度自始至终就没变过，这会儿哼着小曲儿戳戳齐文轩：“轩哥, 你说我报哪个好呢……你想好报什么了吗？”
苏安随意看了眼, 齐文轩的分数远远超出一本线，也将所有学校历年的录取线都压在了下面，可以说全国各地随他挑,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一投一个准。
苏安考得也不错, 数学光看分数比平时差了点，但今年难度高, 总体分低，最终考出的成绩比二本线还高了不少，远远超出了期待。
查成绩的时候系统卡，好几次刷新都显示繁忙，每次都惹得他一颗心脏都差点跳到骤停, 最后成绩猝不及防出现在屏幕上的那刻，母子俩盯着确认了好几遍没看错，杨兰比苏安还开心，直接把他勒进怀里狠狠地亲了口脑门。
总的来说，皆大欢喜，苏安这几天小日子过得都特别滋润，无暇顾及微信消息里沈智又被他爸胖揍的鬼哭狼嚎。
“北大吧。”齐文轩一个个专业看过去，说。
苏安“嗯”了声，过滤掉其他所有地方，把目光锁定在北京的各大二本院校，决定回去打开地图好好研究一下，哪个学校离齐文轩的比较近。
双双携手北上吸霾，感觉也蛮不错的。
“你可别光顾着想离我近。”齐文轩合上指南，一下子勘破苏安的心思，“看看哪个专业比较感兴趣，不然你以后流的泪就是你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
“我哪会有感兴趣的专业，都一样。”苏安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把这话听了进去，想想也是，都在一个城市了，那点距离又算得了什么呢。
相比他们积极探讨去处，前桌的气压就有些低，孟萤伏在桌上神情恹恹地翻着指南，良久叹出一口气。
“萤萤啊……”卢晓橙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安慰她说，“没事啊，都说考得好不如专业选得好……你回去跟你爸妈好好商量一下，挑个好专业……”
“橙橙，你别安慰我了。”孟萤叹了口气，“大专能有什么好专业啊，我这成绩……哎，我可能……”
“我可能要复读了。”孟萤闷闷不乐地说完，把头埋在双臂之间，从动做到声音都满满透着不开心。
对刚经历过一年高三好不容易从苦海挣扎出来的人而言，复读简直就是重新投进炼狱里再走一遭，光是想想都要用全身心去拒绝。
勇士。苏安在心里对孟萤比了个大拇指，但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怕被悲愤至极的勇士揍。
“复读？”卢晓橙对这个决定有些意外，“可是，你爸妈不是说不行就把你送出国去读书的吗？”
孟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脑袋从臂弯里解放出来，小声说了句：“可……我不想出国。”
几家欢喜几家愁，苏安默默将整个教室的酸甜苦辣都看在眼里，很老成地感慨着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吵闹的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也不出声，就负着双手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
“老郑！”有人喊了声，这才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郑国风点头示意，慢慢从门口走上讲台。
班上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坐没坐相的人都转回来坐好了，抬头看着讲台，倒是比平时上课的时候还认真一些。
郑国风把一叠资料放在讲台上，笑了起来：“你们啊……”
“起立！”蒋丰突然喊道。
郑国风愣了下，就见这帮向来拖拖拉拉参差不齐的孩子这回倒是听话地全站了起来，连向来不挪屁股的王欣霸都撑着桌面站好了，抬头在看他。
蒋丰又像平时课前那样接着说：“敬礼！”
“老师好——”
喊得还是不齐，但郑国风的眼前突然就有些模糊，他透过模糊的视野能看见孩子们在朝他笑，也扬起一个笑容，偏过头把眼镜往上抬了抬，想装作擦汗一样擦擦眼角。
“卧槽。”沈智小声说，“我们把老郑弄哭了。”
蒋丰掐着他：“闭嘴。”
“别胡说。”郑国风已经擦掉了那一点证据，用一贯温和的语气反驳道，“好了，同学们请坐。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了。”
有些学生本来想笑，听到这话，又笑不出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上学的时候天天都想着赶紧逃离这个学校这个教室，日日都盼着结束的那天早点到来，真来了，又酸着鼻子依依不舍。
苏安摸摸鼻子，散去突然涌上来的酸意：“干嘛呀这是……报复呢，我们弄哭他他也要弄哭我们。”
对这种说法，齐文轩忍俊不禁。
郑国风的目光慢慢地从教室左边落到右边，将每个学生的模样都映在眼底，温和地笑着说：“首先，恭喜大家毕业，祝贺大家在高考中取得的成绩。无论好或是不好，这都是你这三年来努力的结果。”
有人微微低下了头。
“跟你们相处了两年，老师知道，我们班的孩子没有所谓的差生，你们都是好孩子，只是有些同学比较顽皮，有些同学不肯努力而已。”郑国风的目光落在几个人身上，但没有苛责的意思，“在社会上这样的可不行啊，听过一句话吗，‘越努力，越幸运’。”
“老师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但你们的人生路还很长，高考不是结束，仅仅是个开始。”郑国风接着说，“到了大学，可以适当地放松放松，但希望同学们记得，大学绝对不是让你吃喝玩乐度过四五年的伊甸园，而是让你们汲取知识、为自己博取美好未来的知识殿堂，千万，不要浪费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人生没有多少个四五年，浑浑噩噩也是过，拼搏奋斗也是过，但老师希望你们不要在应当奋斗的年华贪图安逸，在应当享受的时候徒留悔恨。”
“好了，我这个中年大叔最后对你们的唠叨就这么多了，以后你们想听也听不到啦。”郑国风笑着结束道，“最后祝同学们前程似锦。不论去到哪里，有空记得多回来看看，如果到时候你们还记得我这个唠叨大叔的话。”
教室里响起小小的笑声。
“来，班委把这些东西给大家发下去。”郑国风把一叠东西交给蒋丰，“同学们没什么事的就可以解散了，过几天记得回学校确认志愿签字，填志愿方面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随时问我。好了，下课。”
短暂的最后一堂课在同学们的掌声中宣告结束，有几个女孩子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而郑国风还没能走出教室，就被几个同学拦下要合影。
一个同学去，两个同学也去，最后人实在太多，索性变成全班大合影，从隔壁班抓了个学生过来给他们拍照，刚刚才哭鼻子的女生捂着脸，被同伴硬拉入镜，眼角红通通又水汪汪的，像只大白兔。
高三整栋楼的场景终于还是沦为了他们曾经围观过的混乱。
从最顶层开始，不知哪个班的学生欢呼着把撕碎的试卷往楼下扔，走廊外一时飘起巨大的雪花。
有人带头，马上更多人加入了撒试卷大军，所有人都涌到走廊上朝下看，像围观一场盛宴，心里都有一股疯劲儿。
“轩哥，你看对面楼。”苏安拉着齐文轩往高二的教室那边看。
就如他们当年一样，高三在欢腾，高一高二一张张年轻兴奋的脸也都挤在窗边，羡慕地看着热闹。
年复一年，如此往复。
纸片雪花很快在楼下铺了一层，苏安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去年那个用纸片摆成爱心大胆告白的学长，苏安在人群中找到沈智，勾着领子拖出来：“去告白啊！”
人声太吵了，说话都得用喊的，沈智问：“告别？什么告别？”
“告、白！”苏安对着他耳朵喊，“g-ao-告！b-ai-白！告白！”
他再一指孟萤，沈智哪能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想装傻，呵呵哈哈地顾左右言其他了一通，泄气说：“不行啊安哥，她现在心情不好。”
“啧。”苏安鄙夷。
“而且用人家用过的招数，也太土了吧。”沈智挠挠头。
“啧。”苏安继续鄙夷，自己鄙夷还不够，拉着齐文轩一齐发出嘲讽。
“哎呀，哎呀！”沈智跺脚，“你们别逼我啊……”
见他真的不行，苏安总也不能按头告白，只能拍拍他的肩：“任重道远，兄弟珍重。只不过高中一别，不知何日你才能再找到机会呢。”
“我再看看。”沈智想着，他也有自己的思量。
比起操心别人的事情，既然高考成绩已经出来，苏安忽然想起，自己这边似乎也有件需要担心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他依稀记得，很久之前的某天，他跟轩哥曾经说过，等高考结束就跟家里人说明他俩的情况来着。
苏安心里咯噔咯噔，深吸了口气，提前给自己祈福，希望老妈那双拿惯了手术刀的手可以下手轻些，念及十月怀胎的份上手下留情，饶他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