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吃吃吃

　　已经很晚了，目光所及之处，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

　　甜品店只剩下一名店员，懒洋洋地倚在柜台旁玩手机，耐着性子等最后的客人离开。

　　偌大的商场，上空不断响起即将关门的提示音。

　　许言深去付账，在玻璃柜边停留一会儿，才拎着印有甜品店logo的纸袋出来。

　　他走到时眠面前，居高临下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就在面前，一直在等她。

　　时眠心中一团乱麻，思绪纷杂。

　　她左手抓着栏杆，将身体的重心放在那儿。张了张嘴巴，却有些吐不出话：“医生，我……”

　　许言深脸上并没有多余表情，轻描淡写：“先出去。”

　　时眠轻轻喘匀呼吸，松开手，轻轻、乖乖地答应：“好。”

　　然而，刚抬起脚，双腿倏然一软，使不上劲儿，差点儿跌倒。

　　她眼疾手快地用手抵着栏杆，稳住重心。

　　一路紧绷着弦，又跑得太急了，突然放松下来，脚下没有一丝力气，软得像踩在软绵无力的棉花糖上。

　　一股混杂着委屈和难过的复杂情绪慢慢发酵，从心口处迅猛地涌了过来，酸酸涩涩，连绵不绝的，直直冲向她的眼睛和鼻子。

　　时眠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断涌来的酸意，却从声音里跑了出来，带着隐隐的哭腔：“……我没力气。”

　　许言深回视时，有一瞬的意外。

　　他沉吟片刻，漂亮漆黑的眼睛，直直看过来，仿佛能洞察她的内心。

　　他问：“怎么？”

　　时眠无措不安地看他，眼圈慢慢红了，咬着唇，小声解释：“刚才跑太急了，腿软……”

　　许言深还没有问她迟到这么久的原因，看她这副模样，也能猜到一些，大概是有事耽误了。

　　目光一抬，与她对视。

　　小姑娘一双杏子眼泛着红，瞳仁湿亮，有盈盈水光，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提示音再一次响起，提醒还留在商场的顾客离开。

　　许言深有些头疼地压了压眉心，把手上的纸袋递给她，低声：“拿着。”

　　时眠一头雾水，虽然不明白她都说没力气了为什么许医生还叫她拿东西，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乖乖接过。

　　她低头看了看纸袋，里面装有一些精致的小蛋糕。

　　从睡醒到现在，她一直在忙，也没有吃东西。看到这些蛋糕，馋虫被勾了起来，她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

　　然而，下一秒。

　　身体突然被打横抱起，吓得她尖叫一声，双手扑棱着找支撑点，牢牢地勾住许言深的脖子，纸袋被力道带着，不慎打在他的身上。

　　注意力终于从蛋糕那儿转了回来，看到许医生近在咫尺的脸，她愣得瞪圆了眼睛，那声尖叫拖长了音，看到人后瞬间低弱，语调有了细微的变化：“啊啊啊——啊？”

　　许言深面无表情地侧眸。

　　对视一眼，时眠了然，红着脸错开视线，低着脑袋轻声说：“哦……”

　　走廊上没什么人，也不用担心有人注意。

　　许言深抱着她，搭电梯下去。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狭小的空间里，光滑干净的电梯门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时眠只看了一眼，就羞红了脸。

　　她轻咳一声，打破暧昧又旖旎的氛围，“医生，会很重吗？”

　　许言深或许也觉得气氛稍微有些怪异，难得露出几分笑意，竟开起玩笑，逗她：“有点。”

　　听到这句话，时眠脑海里突然响起顾明希的那句——“我哥是不是不行啊”，她差点笑出声，之前的难过被这个拥抱冲击得烟消云散，心情也开始晴朗起来。

　　她顺着他的话，笑眼弯弯地说：“那我以后少吃点。”

　　时眠不过九十斤，一米六五的身高这个体重算是偏瘦。细长的手和腿，压根没有几两肉。

　　许言深声音压低：“不用。”

　　再加二十斤，也是抱得起的。

　　从商场出来，迎头一阵张牙舞爪的冷风呼啸着打了过来。

　　夜深了，即便是平安夜，这么冷的天气，也不敢在外面待太久，混迹在餐厅、酒吧、酒店等场所，继续过节。

　　萧瑟的街道，卷着寒风。

　　时眠忍不住瑟抖，虽然不舍，但还是轻声叫许言深放她下来：“可以了。医生你放我下来，我有话要说。”

　　许言深应了声。

　　双腿碰到地面，时眠腿一软，身体斜了斜。

　　许言深见状，右手扣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小心。”

　　“没事。”时眠笑笑，微微转身与他面对面，抬头仰视着他，“医生，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我这么晚来，是因为——”

　　她把这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包括她忘记了他们的约会，全都说了。

　　许言深安静地听。

　　“……虽然事出有因，”时眠声音越来越小，又内疚起来，“但我忘了打电话告诉你，这是我做得不对，对不起。”

　　“不用道歉。”

　　许言深低头看她，扶着她肩膀的手，轻而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像是在对待小动物。

　　“你做得很好。”

　　他说：“时眠，谢谢你。”

　　那声音，低沉，醇厚。

　　却温柔得如同化不开的夜色。

　　-

　　十八岁的时眠，身边的同龄人或多或少都会幻想着爱情和对象。

　　有不少人，包括十八岁的顾明希，都希望以后能在大学里找到一个成熟稳重的男朋友，事事想着她，念着她，永远像对待小孩一样，温柔地照顾她。

　　时眠却嗤之以鼻。那时候她还没开窍，理智地和顾明希说了一堆和比自己年龄大的人谈恋爱的坏处。

　　什么不是他的对手肯定会招架不住，什么很有可能被骗得团团转。

　　总之，要谈恋爱，必须和同龄人。双方都青涩懵懂没经验，才是棋逢对手，才是地位平等。

　　带着偏见，她拒绝了顾明希的牵线。

　　纵使顾明希把她哥吹得有多么多么好，在年龄这一关上，就直接pass，绝无商榷的机会。

　　十八岁的时眠不知道，有一天，她会爱上比她大七岁的人。

　　她也不知道，成熟的人，是多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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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的宽大手掌，温热干燥。刻意放轻了力道，轻柔似夏日晚风。

　　时眠像是被蛊惑，在他幽沉温和的目光下不住地眩晕，视线变得痴痴的，一眨不眨。

　　脚下那一小块土地，不仅软绵绵，现在还转着圈儿。

　　鬼迷心窍般，她抬起下巴，亲在他的唇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