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个故事

  亲爱的赵先生:

  怎么开始喜欢回忆起过去的事?

  看来,你呀,也是老了。

  院子里的那几株兰花你要好好照顾,下雨天的时候记得把它们搬到房间里面。

  我知道你一直记着的,你对我的事情一向上心。

  下雨天的时候,记得收衣服,记得关窗,记得穿衣。

  你不是喜欢看新闻联播吗?早10分钟打开电视,新闻联播前有一段天气预报,你抽空看看。就算是不看,打开电视,也显得家里晚上热闹些,你一个人在家,难免寂寞。

  知道不该吃糖馅的包子,就不要像小孩一样不听劝,我可不想刚回来放下行李就得陪你去看医生。

  你不要嫌我烦,我只是想着你能陪我久一些。

  我们慢些走,日子还长着。

  家里厨房放碗筷上面的柜子里有一袋黄豆,要是馋了,想喝豆汁儿,可以自己试着做。要是自己不愿意,懒得动,那就等我回来。

  和旺财好好相处。他和你一般年岁,陪着你走过不少年头,也算是你的老伙计。

  照片打翻了也没事,底片咱们都留着呢,再冲洗出来总是可以的。

  我就知道你一说到相片这事就得扯到咱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念念叨叨的,念念叨叨的,念了几十年还不够,连写信都要把这事说一通。

  你总说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救了你,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得以身相许。

  可我心里很清楚,你扯的这些话,只是年轻男孩对年轻女孩见色起意的漂亮借口。

  我出现在礼堂门口也并不是意外,是特意在等着你们来。话剧社拍戏不是借口,也是确有其事。

  年轻的时候我喜欢莎士比亚,常常会一个人坐在礼堂的角落里,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莎士比亚戏剧的旁白。

  那天你来时,其实算是是不速之客。

  那个时候我已经在礼堂待了一整晚,你进来的时候刚好打断我脑海里哈姆雷特“生存还是毁灭”的独白。

  来的可真是不合时宜!我这样想着,睁开眼睛想看看是那个倒霉蛋。

  只见一个一米八的男孩子,长得也挺阳光正气的,动作却鬼鬼祟祟的,先在门口站了会,接着穿过一排排的座位,走到礼堂的后台。

  大概小半个小时,人就出来了,背也挺直了,脸上的神色放松了不少,从出口离开,还忘记把门关上。

  我觉得从门外进来的光有些刺眼,就站起来想把门关上,结果视线一落在锁孔,就发现你动的手脚

  我猜你一定会好奇我是怎样发现的。

  毕竟你做的手脚那样隐蔽,那样的,嗯...“下九流”?

  这也算是一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我虽然是苏家大小姐。可是从小喜欢的,却也不是多高大上的东西。

  家里我这一辈就一个女孩子,也是宠着我,随我自由生长。

  我也玩过泥巴,爬过树,掏过鸟窝,拿着根沾了糖的树枝会去捅蚂蚁窝,完全就是一个小男孩的个性。直到长大一点,我父亲下狠心管的严些了,我也懂事了,才慢慢的变得文静些。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甩开那些跟着的人,然后自己一个人偷偷的从东边墙角的狗洞钻出去。

  东边墙临街,从狗洞出来后就能看见一个很新奇的世界,起码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很新奇的。

  那个世界里的人穿着布鞋,穿着粗衣,他们大声吆喝,却从不觉得自己失礼,撸起袖子和裤腿喝茶,也不觉自己有失体统。

  我看见留着长辫,穿着长衫,脚蹬布鞋的人,提着一个茶壶从街头走到街尾,逢人便说自己是个王爷;还看见头发花白,支着小摊蹲在街角,画糖画的老人。

  糖画栩栩如生,在阳光下折射出亮光,我没忍住,给了一个大洋。

  他脸上又惊又喜,环顾周围,然后赶紧将大洋收起,揣进怀里,把我拉近身边,告诉我说:“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见财起意的。要把钱收好,不要随便拿出来。”

  可当我点点头,听进了他说的话,对他说:“那你把大洋给我,我把它收好,不再拿出来使。”

  他就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奇怪,塞给我一把糖画,接着就凶巴巴的赶我走。

  我想这倒也无所谓,反正家里还有一抽屉,大洋倒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现在想想,我当时也是天真不知人间疾苦。

  我沿着街角走,看见一个磨钥匙的

  他一个人安静坐在屋角的阴影里,孤零零的的磨着他的钥匙。

  我走上前,也在他的旁边坐下,分了他一根糖画,看着他磨了一整天的钥匙。

  第二天跟着我的那些人有了防备,这次没那么容易逃出来。

  我就爬山西南角的大槐树藏在树冠了,等到周围都没有人了,从大槐树下滑下来,沿着墙边悄悄默默地走到西侧门,从侧门溜了出去。

  西侧们到东边大街,我走了很久,又到了那个锁匠旁边,坐下,看他做生意。

  他今天摊位热闹了些不少,有不少来关照的。其中有一个西装笔挺的人,拿着一个钥匙模子过来,让他帮忙看着模子做一把钥匙,言语间很是客气,给的价钱也不低。

  可磨钥匙的人接过模子,很是认真的看了看,接着就摆摆手说他能力不够,接不了这个精细的活儿。

  穿西装的人倒也没说什么,拿着模子就走了。

  他又继续磨他的钥匙。

  我觉得好奇,也看了模子一眼,虽是个门外汉,但也看出那模子式样简单,就问他:“为什么不接?”

  他头也不抬,训斥我:“小孩子懂些什么?”

  我不接话,撑着下巴,拿着根木棍在地上滑来滑去,树枝和粗糙地面相互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磨钥匙的人瞪了我一眼。

  我乖巧扔掉树枝,继续安静坐好。

  他或许对我的表现满意,拿起钥匙对着光打量了一下,又继续低头磨,总算是肯开尊口:“你看看那个人,西装是永安百货最新的款式,脚上的皮鞋没有沾上一点的灰,指甲干净,手指沾了墨水,一看就是个有钱的文化人。”

  “像他这个人,一般住在那个区域。”他说着抬抬下巴,指了个方向:“为什么跑这么远,要找我来做钥匙?”

  我顺着他下巴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见了我家。

  他继续说道:“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边街面南面有一家锁匠铺,也配钥匙,名声比我大,技术比我好的,你说说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来我这儿小摊?”

  我想了想,记起出家门,往右走上10分钟,的确就有一个锁匠铺。

  “因为这事儿,他得背着那些的熟悉他的人。”他为我答疑解惑。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望着天色已是不早,赶紧从狗洞溜了回去,跑回大树上坐好,等着那些人找到自己。

  也实在是觉得这个游戏好玩,接连两个月的时间,我都蹲在旁边看他磨钥匙。

  你看我,年纪大了,这话呀,也就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就扯远了些,我们说回那个“秘密。”

  偶尔有生面孔来配钥匙,他就会在钥匙上面涂上一点糖浆,用的是画糖画老人剩的边角余料。

  有生面孔拿了这样的新钥匙回去,没用上一个月又会来找他,抱怨钥匙不好用,老是打不开锁。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显得很生气,声称自己磨的钥匙是绝对不可能出问题。

  接着就会去到那个人的家里,拿着钥匙对着锁孔比对了一下,很是严肃认真的可以告诉别人,说不是钥匙的问题,是锁的问题。

  每当这个时候,那家人就会连连抱歉,他也就顺带着下了台阶,说自己可以帮忙换锁,就能顺理成章赚点了小钱。

  他每次挣了小钱就会打一点酒,喝上一两口,慢悠悠地磨着钥匙,还忍不住得意炫耀自己的小手段。

  他告诉我说钥匙上面抹了糖浆,随着摩擦温度渐渐升高,糖浆会融化在锁孔里,沾上灰尘,引来一些小昆虫,渐渐将锁孔堵住。

  我那是不明是非,不辨对错,没觉得这样用来谋生的小手段,有什么过错,只觉得好玩且有趣。

  后来我溜出去这件事儿被我父亲知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直接堵了狗洞,砍了大树,从此我再也没有成功溜出去过。

  所以等我看见礼堂门口锁孔上留着的黄色糖浆,瞬间就知道锁出了问题。

  和那个磨钥匙的人一样的手段,只不过你更加简单粗暴一些,直接用糖浆堵住了锁孔。

  到时候你不经意间走在后面,他们那帮人先进,到时候你在外面把门一关。

  外面的人打不开,里面的人出不去,他们就会去找后台的出口。

  我去后台出口看过,琳琅满目的陷阱,那帮人要是进去,不脱个几层皮是别想从里面出来。

  我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遇上了这种事儿,我本应该直接拿好我的书,直接离开。

  但是没办法,学校礼堂的那个夜晚要排的是仲夏夜之梦,选的还是我最喜欢的一段,如果因为这档子事儿毁了一场喜剧,不值当。

  所以我也就愿意费些时间,守在门口,等着你们来。

  有时候我得感谢我苏家大小姐的名声,起码那个时候,我就是凭借着这个名声,喝退了那样一群比我高比我壮的人。

  你看我这,先前还说你老了,现在倒是也跟着你想起了往事。

  这就不说了。

  我这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孩子们都很挺听话,眼睛里都是对知识的渴望,他们很喜欢读书。村民们也很好,晚饭后沿着村子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被塞了各种瓜果蔬菜,说很感谢我来村子里教孩子识字。

  实在不忍,也害怕担不起这份感谢,我就和同行的人一起商量着,想着再这边多待一会。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我一定在中秋节之前回去。

  所以,你肯定会同意的,对不对?

  苏白

  农历五月二十三日写于永春屯小学

第67章 第六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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