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番外(3/5)

  —【书】外现实世界—

  初春,横滨海边的墓园。

  被国木田拜托叫太宰治回侦探社开会的中岛敦,一步一步踏入了墓碑簇拥的笔直小径。

  这一日空气极好,阳光明媚又柔和,天高云淡,微风轻拂,连人心底深处的那点儿黑暗都能驱散。

  中岛敦不禁感叹。原来横滨也存在这样的地方吗?感觉安宁而祥和,但又让人很想落下眼泪。

  他偏转过头,一眼就将目标人物太宰治认了出来。

  穿着沙色风衣的黑发男子姿势放松地靠坐在一方墓碑后,树木投下了清凉的阴影,将男子染成渐渐消退的暗色。

  看着这样一幕,中岛敦原本急切的要把太宰治找回侦探社的心情,同吹过发梢的微风一起远去了。

  太宰治靠着的墓碑是单独的孤零零一座,周围空荡,显然死者并没有亲人葬在这里,位置倒是极好,不但有巨树遮阳,还能以一个极美的角度俯瞰大海。

  中岛敦走过去后,合起手掌,肃容闭眼对墓碑鞠躬拜了拜,算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察觉中岛敦到来的太宰治一动不动,仍然保持着那个放松的靠坐姿势,问道:“中岛敦,知道这是谁的墓吗?”

  “不知道,但对太宰先生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第一次看到太宰先生扫墓。”中岛敦老老实实地回答。

  太宰治仰起头,后脑枕到墓碑上,双眼没什么目标地望着上方繁茂的枝条与绿叶、阴影与光亮,他的语调刻意往不正经的方向跑去:“这看起来像是扫墓吗?”

  潜台词大概是要否认。

  但——“像啊。”中岛敦小声说。

  太宰先生就是在扫墓啊,虽说并不像常人那样表现出对墓碑的尊重,但太宰先生一直是个不普通的人,所以用不普通的方式扫墓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如此耿直的回应令太宰治一时无言,没法辩驳,思绪因此避无可避,一跃回到织田作死去的那天。

  鲜血,约定,死亡。

  其实太宰治如今再去回忆那些往事,心脏已经不会再悲恸着感到痛苦了。他又不是不幸患有奇怪心理疾病的人,不至于被困在回忆里走不出来,岁月的流逝自然而然就能帮他抚平心中伤痛。

  时间这个东西偶尔残酷,总是仁慈。它令伤口结疤,又令伤疤长好,它逼着人类学会放下,然后不断向前。

  太宰治有那么几个瞬间,也曾倔强地想着要抵抗这种仁慈,要自己永远痛下去,每天晚上睡觉都梦一遍巩固记忆,最终能溺毙在织田作的死亡里才好。

  但他总是聪明又清醒,知道这种轻易就能做到的自虐行为织田作是不会赞同的,而且做了约定的事情也不能不努力完成。

  所以一路走到今天,太宰治已经可以很平淡的看待织田作已死这件事了。

  他依然怀念着织田作,但不会再时常想起。他的生命中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重要的人,也有了决心守护的东西。

  也许是正义,也许是善良,也许是和平,谁知道呢?

  反正他在踏踏实实遵守同织田作定下的约定,身处救人的一方。

  每每思及这点,太宰治的内心都会感到安心。

  所以很多时候,他回忆织田作其实是为了训诫自我。以织田作作为参照物,他就能看清自己应当坚守的底线,在人生的逆旅中取得继续前行的力量,不偏不倚不动摇。

  只有非常偶尔的时刻,他见到飞花流水雪舞光驰的人间胜景,猛然惊觉这世界已经失去了那么好的织田作,才会骤然感到几分失落和孤独。

  “开会?不去,pass。”听中岛敦讲明来意后,太宰治挥着手站起身,摇摇晃晃离开墓园,“我刚刚想到一个新的自杀方法,所以要赶紧去实践了。”

  自杀这种爱好嘛,大概是没人会理解太宰治的。

  以前总在自杀,是因为真的不想活,又或许是想等到谁去救赎他。

  而现在总在自杀……是想以这种形式维持和织田作的某种联系吧?

  毕竟织田作已经去往了死亡的一边,而他还逗留在生者的世界里,整日徘徊。

  所以也只能用自杀的方式稍微靠近死亡,在每次濒死体验中想象着这样就能更贴近织田作一些,以此聊表怀念之情。

  除去这点隐秘的小心思不论,自杀也真是一项还算有趣的活动,比开会啊、工作啊什么的都有意思多了。就算没别的理由,单凭这点他也要坚持传统,不懈努力,推陈出新,花样自裁。

  别看太宰治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他走得超快,轻轻松松把满头黑线的中岛敦和织田作的墓碑都甩到身后。

  “那么,今天也要努力守护横滨啊。”他在心里给自己小小地加了个油,脸上扬起可爱的微笑。

  叫人开会任务失败的中岛敦垂头丧气,最终独自返回了侦探社。

  直到国木田对着他痛骂太宰治一顿、然后无可奈何的开始会议,他依然在回忆之前墓园里所见到的太宰先生。

  那时的太宰先生与平日真的很不同。原来即便是一贯用轻佻装饰自我的人,也会在特别的地方坦露出缅怀着什么的悲伤表情。

  那悲伤太过真实,中岛敦无论心灵还是眼睛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就算太宰先生极力否认,说“骗你的。”他也敢肯定,墓碑下埋葬的人一定是对太宰先生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或许就是喜欢的人吧。

  太宰治一个人在外面浪荡了一天,大体算是做了些对横滨有益的事情。

  下午五点时,他伸了个懒腰,施施然向着Lupin酒吧走去。那家酒吧正好每天下午五点开门营业,他如果走得快些,大概可以赶上当今天的第一波客人。

  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因此他从满街人群里走过时,步伐迈动得快而轻巧。

  他今天颇想念织田作,去Lupin酒吧是为了怀旧,也是为了喝杯酒放松片刻。全横滨唯有那里是最有纪念意义的好地方,只是想到就觉得浑身都轻快不少。

  他头脑中思量着,俊秀的面容便因为放松而显出一片淡漠。当他漫不经心地转动双眸,所透露出的是揭露了本性的冰冷。

  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他踏上同一条街道,却像是分隔于不同的两方世界。他纤瘦的身影淹没在人潮里,却连一片衣角都不曾与人相触,行走无痕。

  他就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人们或许能在惊鸿一瞥中发现他,但就算拼命伸出手,也永远触摸不到。

  很难想象他会因为任何人放慢脚步。但是,忽然之间,他顿住了。

  有人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匆匆走向远方。

  只是一瞬罢了,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便陡然被拉回了现世。他回过头张望,企图捕捉到那一刹那猛然涌现的熟悉感、企图弄清那令他心脏都陡然缩紧了的似曾相识。

  但他回望的视野中只有庸碌着奔走在各自生活中的路人,好生无趣。

  人如潮水,川流不息,这样的场景却偏偏像是少了谁的背影,以至于看上去空空荡荡。

  虽然并不清楚究竟是错失了什么,但他不由自主就露出了像是与人失散的孩童的表情。那并非惶恐与害怕,而是不知所措的迷茫。

  有些恍惚着摸到Lupin酒吧的老位置坐下后,太宰治发现面前的吧台上放了一只牛皮纸袋。调酒师一边给他端上冰啤酒,一边对他说道:“有人留了这个给你,刚离开没多久。”

  “原来我不是今天第一个来的客人啊。”太宰治暗自抱怨,伸手摸了摸牛皮纸袋的表面。

  里面似乎装着一沓纸,会是文件资料之类的吗?

  来自异能特务科?不对,绝不会是,因为不合理。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调酒师回忆了一下:“男性,戴着帽子和墨镜又遮着口罩,大概是有意不想被人看到脸吧,和我说话时声音也刻意压得很低沉。”

  太宰治把手指轻搭到玻璃杯上:“听上去像个坏人。”

  调酒师摇了摇头:“虽然看不到脸,但我感觉他是个好人。”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就算把全身都包裹起来,别人也能一眼看见“老好人”三个人,就像网游里角色头顶闪着金光的称号,想忽视都难。

  太宰治沉吟了一下,没有出言反驳什么,也猜不到这样的描述究竟指向何人。脑海里过了一遍费奥多尔、涩泽龙彦等名字,无一能对应得上。

  但既然对方把东西都送到这里来了,他还真是没法拒绝,不得不冒着风险打开看看。

  他的手指不安地在玻璃杯上弹动两下,做好了思想准备,拿起牛皮纸袋,将之打开,取出当中的文件。

  原来不是文件,而是一沓手写文稿。

  几乎就在看清第一行字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失去了继续读下去的勇气。

  原来他高估了自己,他还没有做好这沓手稿的思想准备。

  他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织田作一直想要去写,却没能写下的故事。这一张张规整好的纸页上的文字原本是不该存在的,因为能写下它的织田作早已离世。

  若这是个恶作剧,就未免太过分了。

  太宰治花掉一些时间来调整呼吸,对调酒师问道:“那个人有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调酒师想了想,“他只说这是送你的礼物。”

  仅有礼物而没有赠言。

  这就像水墨画上的大片留白,真令人浮想联翩。

  太宰治以为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会再有勇气去翻动那一沓烫手的纸了。但不知道怎么的,他下一刻就伸出手把它翻开,好像手有了自己的意志。眼睛也自动凑到那些文字上,好像眼睛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毫不停顿,就这样从第一个字一口气读到最后一个字。就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赶着他。又像是收到了礼物的孩子,迫不及待要在第一时间享受惊喜。

  当他读完时,一口没碰的酒杯里面,那颗大大的冰球已经融化消失了。他的身体却仿佛灌下了烈酒,血液激昂地沸腾着,全身热烘烘的,从心底泛起温暖与酸楚。

  他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似乎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但最终,他还是笑了。

  “接住了那个跳楼的人么……你可真是让人困扰的男子啊,织田作。”

  ——

  杀手讲述了自己不再杀人的理由。

  在某一天,杀手认识了一个孤独的人,他们成为朋友,但人与之人之间的隔阂令他们维持着礼貌的距离。后来有一天,那个孤独的人从楼上一跃而下。杀手伸出双手,将那人接住了,从此他们互相救赎,得到了幸福。

  这只是个童话,如果发生在现实里,杀手大概不是双臂粉碎性骨折,就是同跳楼的人双双殒命,就算两方都侥幸存活,也只能相互折磨。

  但这又不只是个童话,因为这就是杀手的回答。

  童话偶尔也能跨越一切界限,以奇迹的姿态降临现实。

  有时,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很微弱,却具有非凡的意义,正如此世的织田作之助之于彼世的太宰治。他们相互之间不曾交谈过,不曾对视过,不曾接触过。

  记忆是命运的馈赠,命运则经常是需要被颠覆的存在。织田作之助考虑过许多,最终为这样微弱的缘分做了一个最温柔的选择。他相信无论是哪个世界,太宰治都会走上更好的道路。

  赠予童话,赠予祝福,赠予爱。

第98章 番外(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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