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接到电话的瞬间路沉有些恍惚。
因为他自认为与医院这种地方无任何交集, 更遑论联系。
可经电话里的医生提醒，他方才回忆起数日前，在言轲新电影的发布会上，他的脑袋被木头狠狠的碰了一下。
后来去医院检查, 医生说无大碍, 于是后面的CT结果也忘了取。
医院打来电话, 正是为了此事。
路沉依然是有些不以为意的点头，道自己找了空闲一定会去领, 但电话那头却顿了顿，用一种公式化的语气道：“关于检查结果, 请路先生一定尽快来医院一趟。”
“结果有什么问题吗？”路沉嗅到了一丝异样。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委婉道：“具体的电话里说不清, 还是请路先生来医院与医生详谈。”
这样说，其实也已经说明了不少问题。
路沉心里轻微咯噔了一声，有惊讶, 却没有太多的惊吓。
只是淡定如他，也不能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见他抓着手机的右手微不可见的颤了颤, 然后才微微启唇：“好, 我知道了，明天就过去。”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医院那边终于肯挂断电话。
这通电话来的不可谓不及时。
此刻的路沉正是心乱如麻，被这样当头棒喝，立即就清醒了过来。
毕竟感情上的事情还能再放一放交给时间, 但病，却是一天都不能拖的……
纵然路沉还尚且不知道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从那通电话的语气与严肃程度来说, 绝不会是感冒发烧这样的小毛病。
不是小毛病，那就是大毛病。
想到这里路沉不禁轻笑了声，竟有些好奇了起来。
他的身体的确是自打毕业工作后一日不如一日，过去加班到深夜也曾想过会不会某天发现肝癌之类的疾病。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也已经打算要辞职好好消遣了，却突然脑子出了问题。
会是什么？绝症吗？
他不无乐趣的敲了敲额头，然后便收下手机，叫车回家了。
家里安静极了，连只小虫子都没有。
路沉给自己叫了外卖，又去把柜子里珍藏了许久的红酒开了，一个人好好的吃了顿饭。
因为即将离职的缘故手机也很清净，到了这个地步，反而内心安稳许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路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
朦朦胧睁开眼已经是上午九点，再拖下去恐怕医院又要来催，于是他很快起床洗漱，然后便开车去了当初检查的医院。
到了医院，停好车子。
正准备坐电梯上楼，却又在停车场遇到了个熟人。
‘熟人’见到路沉立刻就露出惊讶的表情：“路沉？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办点事情。”路沉礼节性的笑了笑，却没有打算将自己的情况说给其他人听。
但这位‘熟人’不但自己本身就是学医出身有很高的医学素养，还有许多同样学医的朋友前辈。路沉这边将他敷衍过去，那边就在医生办公室里，将他撞了个正着。
顾谦和露出玩味的表情，打量着路沉，又将目光投向办公室里的青年医生。
“什么情况？”他径直就问道。
那医生约莫也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脸算年轻，五官也很标准，听到顾谦和这句话，立刻就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朝他挥手：“去去去，你先出去，我跟我病人聊天。”
两人一看就关系匪浅，路沉也心里有了数。
果不其然，一听完医生的话，顾谦和立刻就抓住了关键词。
“病人……”
作为好友加同窗，他十分清楚医生的主治领域是什么，更清楚一旦患病，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后果。
顾谦和脸色立刻就变得有些阴沉，看向路沉的眼神也变了。
但路沉却比他想象中要淡然许多，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多说，只是安静的拉开了面前的凳子，坐下。
他的状况看起来还不错，尽管是这样的情况，身上的着装也无可挑剔。
在医院惨白的灯光照射下，所有人的瑕疵与缺陷都一览无余。
然而奇怪的是，路沉虽然并不像小说里那样完美，却也让他挑不出什么毛病。
那从周身散发而出的清冷气质，更是让旁人对路沉生出一股只可远观的感慨之情。
顾谦和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路沉实在是迷人极了，以至于他那些曾经被路沉一一无情斩断的小心思又瞬间活跃了起来。
他在心头暗骂了声自己色迷心窍，然后才又恢复平日成熟稳重的模样。
“那我就先回避一下。”
说着，他穿上外套站直了身体，快步走向门口，又恋恋不舍的望了路沉的一眼，轻轻关上了大门。
隔着一道门，里面的说话声其实已经完全隔绝。
但顾谦和却依然站在最靠近的地方，仿佛是要透过墙，洞察一切。
此时此刻，门内的路沉，却即将面临人生中最重大的挑战。
关于CT检查结果，其实已经被送到王其桌上许多天，只是一直没人来认领，这才搁置了下来。
后来终于是联系上了病人，却没想到病人跟顾谦和还有一层关系。
王其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两人的关系，一边笑着给路沉倒了杯水，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是王其，主治方向想必你进门之前也已经清楚了，我就不再介绍。”
“嗯。”路沉点了点头，心里不可避免的出现方才护士带他过来之前曾说过的话。
但王其却没有那么开门简珊，而是紧接着问他：“你以前身体有过什么不适的症状吗？”
“没有特别严重的。”路沉回忆起从前，有补充道，“到是的确有过间歇性的头疼，但是因为很快就会消失，所以没怎么注意。”
这话说的莽撞，但路沉的确是没往生病这方面想。
有过印象的几次头疼，几乎都与言轲有关，所以他想当然就以为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他又怎么知道，身体在不知不觉中竟给他埋下了这么大一个隐患。
不过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没用，路沉在来医院前也已经做好准备，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如果真的治不好了，也就只能随缘。
接下来，王其又问了些他的症状，开了几个检查单。
路沉一一都按照要求检查了，等结果的时候，顾谦和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坐在了他身边。
“聊聊？”顾谦和很自然的开口。
“也没什么可聊的，生病了，那就按医生说的治。”路沉知道他本身之前也是学医的，便也没有太过抗拒。
“你未免太淡定了吧，又不是感冒发烧……”顾谦和无奈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却又把手机打开放到路沉眼前，“你这个肯定是要做手术的，美国那边我认识一个医生做这个做的不错，考虑一下。”
路沉接过手机，随意扫了两眼：“王医生不行吗？”
“他，可以是可以，不过嘛——”
顾谦和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耳语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觉得还是去美国安全点儿。”
“那费用方面，大概需要多少？”路沉也当然是希望自己手术成功率越高越好，既然顾谦和这边有这个关系，那么也不妨利用。
到了这种时候，肯定也不会考虑的太多。
只要顾谦和这边介绍的医生治疗效果是真的合适，那么路沉也不介意远渡美国。
“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尽管做手术就是了。”顾谦和看路沉的意思以为这事儿妥了，语气也不禁轻快许多，但见路沉神情又是一凝，便立刻改口，“我这边可以给你问，不过也需要不了太多的。”
其实路沉也没多少担心，毕竟他现在虽然离职了，以前却也算是高薪金领。
光是在T市现在的那处房产，就已经让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
不过路沉到没有打算动房子，只是要如果去美国的花费过高，他也必须拿出来考虑。
几番思忖，路沉选择先同意了顾谦和的提议。
等下午的时候检查结果出来，又见到王其，王其也同意顾谦和的说法。
虽然说路沉的手术在本地也能动，但若是追求更高的水平，美国那边绝对是首选。
既然路沉自己的经济条件允许，那自然是去美国更好一些。
当下路沉就确定好了去美国，顾谦和负责给他联系。
从医院走出后路沉则先给父母去了一通电话，电话里没说自己的病的事情，只是说自己即将离职，打算去国外旅行修养一阵子，在这之前会先回家一趟。
路母听说他要回家，自是无比欣喜。
又寒暄几句，然后挂断电话，却突然铃声响起，屏幕出现一条汇款通知。
与通知一齐来的还有言轲的短信，很长一串，路沉没仔细看，却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阵名为孤独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