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1.

　　菩提未曾化形时， 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但是，这个男人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菩提每次望见这个男人与元始天尊言笑晏晏， 便气的牙痒痒。

　　为了吸引这个男人的注意， 菩提有一次， 特别绊了这个男人一跤， 而后得意洋洋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伸展四肢， 积极向上。

　　男人却并没有预料中的勃然大怒，他只是笑了笑，轻轻揉了揉菩提树的小叶子，羞的菩提红了脸，叶脉透着红色， 像是秋天染红了的枫叶。

　　十一月

　　染红了的枫叶林，菩提盘腿坐在树上， 望着一夜的落叶。

　　“在想什么？”孙悟空自背后而来，坐在菩提身侧，“天宫上都盛传你被太上老君打伤，这会儿正在床上下不来， 害的我白走了一遭。”

　　“我昨日还在你床上， 今日怎么可能跑去天宫，”菩提转头笑道，“下不来床倒是真的，可惜不是被太上老君打的。”

　　“你还打算装病装多久？”

　　“不知道， 几百年吧， ”菩提说道，“现在天庭没有什么能够用的人， 人才凋零，等到什么时候出现了合适的人选，我就结束装病。再说了，我不装病，你以为那群人能够放我离开？”

　　“也是，”孙悟空点头，“儒家向来信奉尊师重道，你是他们的师父，他们自然要将你高高奉在上。”

　　菩提笑了下，转换了话题：“你就一点都不难过？”

　　“难过什么？”孙悟空不解的问他，“因为我上了自己的师父，违反了儒家的基本原则？”

　　菩提笑骂他：“你嘴里就吐不出句好话。见天儿的挤兑我。”

　　“嘿嘿，”孙悟空笑了一下，“不难过。我觉得吧，你们对道家一直有某种误解。”

　　“哦？”菩提侧脸看他，“说来听听。”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无吗？”

　　菩提气鼓鼓的：“元始天尊喊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吃醋了？”孙悟空笑道，“不是，挺容易猜的，你往道家教义上想一想。”

　　“难道不是因为千古无意石？”菩提有些吃惊，“我还以为是因为千古无意石，所以——”

　　“不是，”孙悟空摇头失笑，“无生有，有生一。一生二，也就是太极生两仪，两仪化四象，衍生万物。”

　　“道家的本源，本就是无，是放手，更是包容。”

　　“衍生万物，儒家也好，法家也罢，都是自道家所衍化，哪怕日后儒家，法家抢了道家的风头，独占鳌头，又怎么能说没有道家的冥冥天注定呢。”

　　“你敢说，儒家当中，便没有道家的精髓思想？”孙悟空笑了一下，“道家独居鳌头这么多年，思想早就潜移默化的到了每一个的心中。比如孔子当年所言，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欲，不逾矩。”

　　“这句七十而从心欲，不逾矩，说的不就是等到了七十岁，便能够从心所欲，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却不会损坏规矩。”孙悟空解释道，“你瞧，七十岁的最高境界，便是从心所欲，这难道不是道家的基本准则吗？”

　　“怎么还能这么想，”菩提让孙悟空说的一愣一愣的，仔细想想，道家似乎真的有一条是顺从本心，但菩提想问的并非这个：“你当真对道家的没落，没有感触？”

　　“有啊，”孙悟空回答，“当然有，怎么说也是从我手中出来的，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只不过，”孙悟空说道，“顺应天命，顺其自然，道家的精髓告诉我，是时候给新的流派让路了。”

　　“你知道当年元始为什么会去世吗？”孙悟空话锋一转，拐到了菩提一直不愿意提的地方。

　　菩提面色不善，回答也硬邦邦的：“不知道。”

　　“你别紧张，”孙悟空笑道，“我不是跟你翻旧账，我只是告诉你，当年三清之战，元始他知道你们的谋划，但是却心甘情愿的选择死亡。”

　　“为什么？1”菩提露出明显的诧异，“他为什么不出手制止，活着不好吗？！”

　　“活着当然好，但是在他的心中，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孙悟空解释，“道家的存在，便是为这世界寻找最合适的法则，在没有找到这个新法则之前，一切便都顺应天命，随其自然。只是这个找寻过程有些长，以至于你们开始抱怨元始天尊的尸位素餐，但是他不干预你们的选择，才是真正的尊重你们的选择。你瞧，演化万物者，乃是后来居上，若他起初便将自己的准则强加给你们，儒家又岂会有冒头的时机？”

　　“元始有他自己的准则，他和我不一样，我不能干预你们，可他能，”孙悟空顿了下，“但是他选择了不。这便是道家的道，利万物而不争。”

　　菩提抿唇，半晌：“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日后有超越儒家的存在，也要效仿元始，给他们让位吗？”

　　孙悟空哈哈哈大笑起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何况，它也未必需要咱们让路，没准能够杀出一条血路呢！”

　　菩提笑道：“罢了，横竖不归我管了，剩下的日子，我便在这花果山中赏赏花，摘摘果，恪尽职守的当我的大王夫人。”

　　孙悟空笑着抵上菩提的额头，解了他的衣裳：“那你可得加把劲，给这花果山生一个小大王了。”

　　枫树林刷刷作响，盖住了林中的静谧景象。

　　2.

　　三百年后，世间出了一位奇人，此人身着青衣，手持法尺，乃是法制的忠实簇拥者，十几年内声名鹊起，民间威望直逼当年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菩提老祖的“病”终于好起来，不再卧病在床。

　　天宫。

　　“你在看什么？”菩提打理完朝政，在南天门的云台处瞧见了孙悟空。

　　孙悟空正耷拉着腿，抱着一桶葵花籽，边吃边看，吃的津津有味，看的目不转睛。

　　云台上有一铜镜，能够观世间所有事。

　　此时，这枚铜镜，正尽忠职守的观察着民间这位奇人。

　　“很好看？”菩提的话意味不明。

　　“嗯，一起看啊，”孙悟空正看到精彩处，自然觉得非常好看，顺手拉这位同好，想让同好跟他一起欣赏这位青年人的勃发英姿，结果一拉没拉动，孙悟空皱了眉，这天宫还有他拉不动的人，沿着胳膊往上一瞧，瞧见了菩提那张黑透了的脸，孙悟空干咳两声，强行给自己找补，“我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哼，”菩提气鼓鼓的坐下来，把孙悟空挤到了一边，顺路抢走了孙悟空的葵花籽，嘴里还不忘排挤他，“你这叫贪恋美色！”

　　“他哪里漂亮了？！”孙悟空不干了，“你说我坏话可以，但不能玷污我的审美！这人一点都好看。”

　　菩提点头：“这话我爱听，你的审美还是不错的。”

　　孙悟空趁菩提心情不错，赶忙抢回了葵花籽，乐滋滋的继续看下去。

　　菩提简直要气笑了：“不许看！”

　　“哎呀，天庭这么无聊，我就随便看看，”孙悟空小声抱怨，“你自己抽不开身，还剥夺我的业余爱好，真是太过分了。”说到这儿，孙悟空顿时理直气壮，“所以我自己给自己找点正常的和谐的爱好，怎么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视频，你瞧，这个人真的超厉害，他刚刚跨级挑战了一个恶霸！”

　　“你的业余爱好？”菩提冷笑，“我倒是不知道，你的业余爱好除了上我，还有什么别的项目？”

　　“哎呀呀，你别生气嘛，”孙悟空哄他，“不看就不看了，咱们回家。”

　　“不跟你回去！”

　　“乖啦，乖啦，”孙悟空低头亲了亲菩提的侧脸，“不想让我看，我以后就不看了。”

　　孙悟空身体力行的安抚完菩提之后，菩提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想让你用那面铜镜，只不过——”

　　“不想让我看那个人嘛，我知道的，”孙悟空有一下没有一下的在菩提身上摩挲着，“我就是觉得难得遇见一个故人，你看，鹿鸣没了，施芷没了，牛魔王没了，大鹏鸟也没了。大家都没有了，我难得看见一个故人，让我随便瞧瞧呗。”

　　菩提握住孙悟空的手，叹息道：“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打住，”孙悟空打断了他的话，“又不是你逼着他们去死的，都是自己的选择，你少在这儿自责。元始死在你谋划下，我都没有说什么，他们几个难道还能比元始更重要？”

　　菩提抿了抿唇：“元始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孙悟空嘿的笑了声：“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了呢。”

　　“不问憋得难受。”

　　孙悟空说：“跟你与白茂华差不多，元始虽然是我的一部分，但其实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神志，算是另外一个独立的人了。如果非要说我跟他的关系，亲生兄弟更像一些。”

　　菩提：……

　　“你们这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啊。”菩提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

　　“唉哟你这个人，”孙悟空翻身压在菩提身上，凑过去细细的吻他，“我这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菩提翻了一个圆润的大白眼：“多少年了，怎么还没生出小菩提。”

　　“怪我咯。”孙悟空毫不客气，“几千年不开花的破树。”

　　“你还好意思说，我好歹是棵树，你呢，”菩提与他互怼，“我就没瞧见石头还有繁殖能力的。”

　　孙悟空：……

　　气死了！

　　这个人这个人超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