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美丽世界（九）

　　扮演了那么久的小丑，一直在自己是不是小丑中纠结痛苦。

　　那么，当你最后发现真正的小丑就在眼前时，你是种什么感受？

　　J先生表示，自己什么感受都没有。

　　大概就和你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或者翻开手机相册看到三天前的自拍一样。除了内心吐槽一下，他笑起来比我更丑，以及他竟然一个人能在异世界待这么久而没搞事，哇哦！

　　小丑坐在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椅子上，咧开笑嘻嘻的嘴，双臂伸直，在空中以极为缓慢而揶揄的态度击掌。

　　J先生伸手，凭空捞出一把椅子，就坐在了小丑对面，那种脚尖贴脚尖的坐法。

　　“有话直接说吧。”J先生微微前倾身子，凝视着小丑的五官说道。

　　小丑耸了耸肩，反而十分轻松调侃道：“Come on，亲爱的，你很赶时间吗？还是说，你挺想出去在和贝特曼来个爱的亲吻？要我说，就凭他那张脸，我就不介意做什么。”

　　“……我万万没想到，你还有偷窥的爱好，不过考虑到是蝙蝠侠的模型，我也就不奇怪了。噢，对了，在那么多个平行世界里，有哪个蝙蝠亲过你吗？”

　　来啊，互相伤害啊！

　　你以为两个小丑待在一起会亲亲热热吗？开什么玩笑？他们不立刻厮杀起来都是奇迹。

　　但J先生猜想，小丑一直没有动手，也许是因为他根本不能动手？

　　“别那么紧张，亲爱的。”小丑又摊了摊手，“不管乐意与否，你都是曾经的我们创造的，而‘我’只是一段思维残余，留在这个既生又死的量子空间。”

　　J先生沉默了片刻，说道：“系统。”

　　“噢，那个有趣的东西，是的，是的，哪怕咱们是全哥谭最有创意和幽默感的人，也难免有时会化身为无聊的‘为什么先生’，我说我最讨厌这种问答环节。”

　　小丑不满地嘟哝道，但正如他所说，他不会去伤害J先生，除非他这么久以来，都是吃饱了撑的耍自己玩。那么多年的谋划，那么多平行世界的毁灭，都是为了今日的这一切。

　　小丑并非表面上如此随性冲动之人，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谋私而后定。

　　疯狂只是阴谋的掩护，而混乱背后是对于权力的控制。

　　就像曾经仍是精神科医生的小丑女第一次见到小丑时，说的那样：疯狂仅仅是你的工具。

　　J先生是他们和诸神博弈的筹码，他的诞生就是为了今日的目的。

　　至于J先生莫名其妙和蝙蝠家产生的友谊，小丑表示：真的好气哦，但是又不能宰了他。

　　在对方看似疯癫却又条理清晰的诉说下，J先生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破事要从某一个平行世界的小丑说起——

　　任何一个平行世界的小丑，基本上只要存在，那就几乎都是毒瘤（像犯罪辛迪加那里的正义小丑才是珍稀物种），所以，这个小丑也是个疯子罪犯，为了区分之后的，我们称之为初始小丑。

　　但很快，初始小丑意识到自己是被控制的。

　　……别问，问就是“丑爷牛逼”。

　　这种被控制并不像J先生所遇到的那样，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系统等等。但凡事发展的巧合性都很不对劲，倒不是说太巧了，而是有的时候，会发生一些不符合逻辑的事情，但偏偏这个世界谁都觉得理所当然。

　　还是那句话，小丑看似疯癫，但实则敏锐异常，他自然什么都没说。

　　如果你发现自己是水晶球里的人，而这里每个人都按照设定好的流程走，都觉得不合理的事情理所当然，你是唯一意识到这件事的人，你会怎么做？

　　也许有的人会疯掉，也许有的人会抗争，也许有的人会昭告天下。

　　但小丑已经是个疯子了，他开始试探这股力量，接着发现自己在慢慢挣脱控制。

　　是的，当你意识到一些事情的不合逻辑后，你刻意抵抗不去做，尽管巧合还是摆在那里，可能结果也一样，但至少你还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初始小丑非但什么都没说出去，反而行事更加乖张离谱，所有人都以为他疯得更厉害，简直数次在蝙蝠侠的神经max值上试探，但没人知道，他不是试探蝙蝠侠的底线，而是在试探……某些东西的局限。

　　说来也是因缘巧合，想要试探这股力量的并不只有初始小丑。

　　当哥谭市出现了一些所谓的“穿越者”时，初始小丑露出了亢奋至极的表情。他自然知道那些人想要干什么，但谁又能确定究竟谁才是狩猎者呢？

　　初始小丑弄死了其中一个人，并得到了那块奇怪的手表。

　　手表认可了他的身份，也将他看做穿越者的一员。他可以使用一些奇怪的能力和道具，接到一些奇怪的任务等等。

　　所以，初始小丑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并在平行世界不断吞噬“自己”。

　　是的，这种方式获得能力简直是惊人的，而且初始小丑发现，自己每获得一分力量，他就离真相更近一步，离当初那股控制一切的手更近一些。

　　但那个手表是个双刃剑。

　　那个破玩意貌似是某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神”做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控制一些人夺取平行世界的力量，以便那个神灵突破自己。

　　虽然，没人知道“神”再突破，能突破到哪里去……但初始小丑敏锐地察觉到，伪神突破的目的，很可能和他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

　　都是控制着无数平行宇宙的真正力量。

　　如果伪神可以通过搜集力量突破屏障，为什么他不可以呢？小丑向来是个行动派，他不断地毁灭各个世界。本来小丑就不在乎人的性命，更何况当他发现这世界不过是幻影，下手就更肆无忌惮了。

　　他不断地取代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有时候，他也会“改过自新”，比如第一个房间“阳光”，他甚至还娶过妻女，平稳安定地过了几十年，连蝙蝠侠都认为他恢复正常了，当然他最后亲手屠戮了一切。

　　有时候，他会直接用一些手段毁掉世界，比如第二个密室的“毁灭”；又有时候，他会扭曲整个世界的善恶因果，让英雄们被关在监狱，而自己则在外面统治世界，像是第三个密室的“扭曲”。

　　是的，尼格玛的每一个密室，都曾经是初始小丑的亲身经历。

　　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初始小丑终于找到了一个办法来离开这个次元，“突破”到另一个世界，所谓的“现实世界”——在高维度的世界，他自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觉得是被控制的。

　　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那个世界的人们制作了关于哥谭和蝙蝠侠的游戏，所以每当玩家们开启了新档，就等于开启了一个新的平行世界，而当他们走不同的支线时，哥谭的英雄和反派们就被控制着走向不同的命运。

　　玩家们通关了，删档了，卡关重来了……等待那个平行世界的就是毁灭。

　　阿卡姆小丑，经典小丑，致命玩笑小丑，莱德小丑……无数的小丑，无数的世界，无数被控制的人生。他引以为傲的疯狂，不过是一种吸引观众的人设。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舞台上的小丑罢了。

　　他可以在一个世界将哈莉无情虐待，却在另一个世界像个霸道总裁似的守护小丑女。他可以在这个世界和蝙蝠侠生死相对，却在另一个世界和对方生死相恋？

　　等等，那些人真的不觉得角色ooc了吗？

　　然而，初始小丑并没有摆脱被控制的人生，因为他在“现实世界”也只停留了一天而已，随即灵魂被更高维度打碎。

　　小丑或许是人渣中的人渣，疯子中的疯子。

　　但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小丑永远不会被任何人和任何事物控制。

　　他的疯狂必然是他自己的疯狂，而不是别人赋予他的。

　　所以，才有了J先生这个崭新人格的诞生。初始小丑的灵魂消失了，将最后一些意识留在了量子空间，也将J先生藏在了量子空间待机。

　　J先生从没有到过“现实世界”。

　　他的那些关于“DC漫画”的记忆，不过是初始小丑赋予他的幻觉。

　　华尔街记忆是假的，露西也是假的，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没有存在过。

　　“我意识到那个伪神会找到你，毕竟他也想去到现实世界当一个真正的神。”小丑无不嘲讽地说道，带着满满的恶意，“他想从初始小丑那里得到去现实世界的方法。”

　　于是，当J先生苏醒（当然，他自己以为是穿越）时，手表以“系统”的方式来到J先生身边。所以，为什么系统会千方百计让J先生成为“小丑”？

　　那不过是希望他能想起初始小丑的记忆，得到去现实世界的方法而已。

　　初始小丑几乎吞噬了所有平行世界自己的灵魂，所以J才能自由穿越任何一个小丑身上。

　　“所以，你穿越到几乎任何一个世界，都不会受到原本小丑的抵抗。因为……每一个世界，都是我们自己。”小丑凑在J先生耳边，轻言细语道。

　　“成为小丑，你也记不起我们的记忆，难道我会把这个机会留给那个破烂神？哈哈哈哈哈。”

　　小丑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带着无比的嘲讽冷漠。

　　“但你如果成为了小丑，你就永远无法来到这里，看到留下的记忆。”

　　“你看，这也是一种冒险。”

　　“我们虽然将最无趣的那部分人格留给了你，但毕竟……小丑永远是小丑，我们的灵魂碎片都浸透了疯狂。你很容易会迷失自己。”

　　“这还真是个□□无缝的计划。”J先生毫不犹豫地怼回去。

　　“但你终究没有成为小丑，不是吗？”小丑托着下巴，无聊地玩着胸口的硫酸花，说道：“虽然是计划的一部分，但你那么无聊，还是让我不太高兴。”

　　“我还有一个问题。”J先生干巴巴说道。

　　小丑翻了个白眼：“所以我讨厌百问百答的过程，为什么偏偏是我留下来，啊，好吧，其实每一个人格都是我。”

　　“为什么有一个世界的蝙蝠侠会进入系统的副本中，甚至来提醒我。”

　　“这涉及到一个问题。”

　　J先生难得看到小丑的脸色那么古怪，他眨了眨眼睛，接着听小丑慢吞吞地说道：“有些世界是我给你准备的，有些是系统编出来骗你的，那到底你该怎么区分呢？”

　　“你会迷失自己，你会被伪神逼成小丑，那你又该怎么坚持呢？”

　　J先生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大概……知道答案了。

　　“蝙蝠侠是你的锚。”

　　“无论什么样的世界，那只老蝙蝠都是一如既往的固执，也是一如既往的态度。所以，你能通过蝙蝠侠来稳住你的人格，也能通过蝙蝠侠把你拉到真实的世界去。”

　　“所以，当你在这里遇到贝特曼的时候，你才有机会进入量子空间见我。”

　　“因为布鲁斯永远不会成为贝特曼那样的人，这是每一个的世界的悖论，所以这个世界必是虚假的，哪怕我什么记忆都没有。”J先生喃喃道。

　　接着，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小丑，几乎控制不住声音提高八度：“你们竟然把蝙蝠侠当自己精神的锚？！！”

　　“全世界就属他最固执，我有什么办法？”

　　“那个蝙蝠侠是你安排的咯？”

　　“你知道，老蝙蝠有的时候还是能讲通道理的。”

　　“布鲁斯一直都挺讲道理，是你从没讲过道理。”

　　“……你到底是哪边的？”

　　J先生和小丑面面相觑，直到小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便吧，虽然我是个疯子，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直男，倒不是说我在乎这个，谁在意呢？干嘛这么严肃，但说真的，找老蝙蝠做对象真的挺别致的。”

　　J先生：我可以打死他吗？应该没关系的吧。

　　“时间差不多了，我终于不用看你和贝特曼辣眼睛了。好了，无聊的白痴，量子空间只能让你暂时躲开伪神，除非你像我一样永远留在这里，继续做你的华尔街大梦，一遍又一遍。”

　　“或者你可以毁灭所有的世界，让那个破烂神什么也得不到。”

　　“再或者……”

　　小丑咧开诡异的笑容：“再次把手表戴上。”

　　“干他的破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