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许攸握紧长剑, 横扫而下！

　　经历了孟屿等人的死，绝望和痛苦吞噬了所有理智，接着魔气突然涌入身体中, 体内瞬间的变化也让她措手不及。

　　能量汹涌澎湃, 她头脑发热发胀，几乎无法思考。

　　意识模糊中, 又被仇恨驱使, 完全不顾自己跟魏仁安的实力悬殊，挥剑便斩了下去！

　　魏仁安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知道许攸只是个元婴期修士，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也未全力躲避。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甚至连许攸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

　　青芒剑扫过来，不仅带着许攸运足灵气的威势, 竟还将周身的魔气全部带过来了！

　　几乎眨眼间，魔气进入许攸体内，又转化为充裕的灵气, 蕴藏于长剑之上, 带起了极强的威势横扫过去。

　　魏仁安反应过来，急忙闪躲，然而终究是晚了一点，右臂被威势扫到，瞬间被斩断。

　　血淋淋的断臂坠落地面，断口处鲜血喷涌, 黑气缭绕。

　　魏仁安满脸苍白，看向许攸的目光带了狠厉，“你到底是什么人？”

　　许攸也有些懵，但刻骨的仇恨占据了所有思维，她看着魏仁安冷笑，“要你命的人。”

　　“那你试试。”

　　魏仁安刚才只是轻敌了，他手指动了动，地上那截断臂随即飞起来，黏上了他肩上的断口。

　　然而就在断口即将愈合的瞬间，许攸只心念稍动，青芒剑立刻再次斩断了那截手臂，并且眨眼间将其吸收了！

　　魏仁安彻底傻了眼，眼前的少女到底什么来头？

　　可以吸食魔气，操控魔气，甚至可以吸食靠魔气存活的一切生灵！

　　她是魔域本身？！

　　这世间也曾有过土地成灵的事，但极其罕有。而且据他所知，许攸就是一个普通少女而已，不过现在想来也蹊跷，魔域之主厉盛弘居然肯为了她开启时空之门，导致自己修为大减，时空错乱，那她必然不是简单人物。

　　只是现在已经无暇多想了。

　　许攸拥有的能力，对他来说是碾压性的。就像他把孟屿、沈寂、顾闻景留在魔域附近，就可以斩断他们的灵气补充，获得碾压性的胜利一样。

　　现在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女，不仅能断了魔气补充，似乎还能将他吸食掉！

　　魏仁安打心底里恐惧了起来，他已经无心恋战，飞身就要逃走。

　　然而许攸已经操控着青芒剑追了上去。

　　长剑飞驰而过，所过之处，魔气纷纷被吸食，就连地上的魔物也瞬间化为魔气被吸食掉了。

　　整个场面极其壮观，长剑所过处，魔物哀哀嚎叫，旋即化成阵阵黑气，又瞬间被青剑吸收。

　　无数黑气缭绕在飞驰的长剑边，而长剑裹着磅礴的黑气，声势浩大地冲向魏仁安。

　　而许攸站在原地，不断地接收着长剑吸收的魔气。

　　刚开始，她以为这种变化是厉盛弘或者青芒剑导致的，但很快，她察觉并不是这样。魔气涌入她身体后，自发转化为了灵气，并不像普通人那样根本无法接受魔气入体。

　　所以，眼前的情况，是她自己引发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体内的魔气越来越多，转化成的灵气也越来越多。

　　通常来说，短时间吸收过多灵气，超过修为负荷，就会无法承受，爆体而亡。

　　然而奇怪的是，许攸不仅没有爆体而亡，她连一点不适感都没有，甚至身体在快速吸收消化这些灵气，而她眨眼间就过了元婴期，进入出窍期……

　　接着，她几乎眨眼间又突破了出窍期，进入化神期，然后并没有天劫降临，她直接突破化神期，进入大乘期……

　　只片刻工夫，她已经达到了孟屿他们的成就。

　　而且，她隐隐觉得，继续下去，她马上也飞升成神了。

　　许攸有些恐慌，而然随着这种飞升成神的预感越浓烈，她脑子里就越乱，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快速传递进来，一些画面声音纷沓而来，让她头痛欲裂。

　　脑中的东西过多过乱，几乎要突破极限炸裂开了。

　　然而就在突破极限的一瞬间，许攸骤然感觉浓雾消散，所有纷乱的思绪都变得有序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敲开了灵台，刹那间，浑身通泰，灵台清明。

　　她长长、长长吐了口气，似乎重新活过来一般。

　　她站在原地，缓缓扫视一圈，魔物仍在汹涌爬行，仍在发出刺耳尖叫，空中黑气缭绕，地下魔物横行，整个场景宛如地狱。

　　然而许攸看向这一切，不再惊慌也不再愤怒，她用一种悲悯的神情看着哀嚎惨叫的魔物们。

　　以前她不知道，只当这些魔物发出的是骇人的尖锐叫声，可现在，她能听懂它们的语言了。

　　它们原本只是普通生灵，被魔气侵体后，逐渐魔化，深受煎熬。魔气侵入身体，像是在它们的体内种下了贪婪之火，对魔气有了无穷的欲、望，只有不断吸收魔气才能压制住那种渴望的贪欲。而魔气对很多有原形的生灵都是有害的，就连孟屿、沈寂、顾闻景这样的绝世高手，也难逃其魔掌。

　　许攸看着它们，目光温柔而慈悲。

　　“虽是无心，但这人间炼狱也算因我而起。你们的痛苦，该由我来消除。”

　　她双手合十，瞬间召回了青芒剑。她手持长剑，在空中画下阵法，轻念一声“去”，阵法腾空而起，瞬间暴涨，几乎盖住了整个魔域以及周边地区。

　　阵法闪着金色的光芒，笼罩在天空中，一瞬间，地上的魔物们身上升起袅袅黑雾，全都向着阵法而去。

　　许攸站在原地，看着远方，柔声念到：“都回来吧，该恢复原样了。世间的秩序不容肆意破坏，你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是时候回去了。”

　　她声音很轻，却震响四方。

　　率先做出回应的，是一道细线。

　　它从许攸体内出来，落在地面，变成了一个短发少年。

　　小锦看着许攸笑，“您都想起来了？”

　　“嗯，”许攸点点头，“那你呢？”

　　“我也想起来了。”

　　“那他们呢？”

　　许攸像是在问他，又像在问自己。

　　“那您应该问问他们。”

　　小锦往后退了一些，远处，幻化出了四道人影。

　　孟屿、沈寂、顾闻景、厉盛弘的虚影出现了，缓缓向她走来。

　　许攸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面上始终带着温和而包容的笑，他们只是虚影，原形已死，这点无法改变。

　　但对他们而言，生和死是没有区别的，因为他们本就永生不死。

　　许攸笑了起来，“你们记起来了吗？”

　　“没有的，”沈寂先开了口，还带着一贯的不正经，桃花眼笑弯了，“我只是回了一趟您为我们安置的‘家’，唤您一声母亲大人倒是合情合理。您还会继续养着我，对么？”

　　“对。”许攸笑得坦然而纵容。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们狠不下心了，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纵容他们的偏执占有了。她本就是为他们而生，而他们也因她而活。

　　孟屿深深望着她，“我一直很想见见您，多谢厉盛弘，让我跟您有了短暂而真实的相处。”

　　许攸突然笑得放肆了一些，“我想，这样的相处以后还会有的。”

　　另外几人一齐看向她。

　　许攸无奈，只能宽容承诺，“你们都会有的。”

　　几人又齐齐笑了起来。

　　阵法的万丈金光倾洒在地面，不断吸收着魔气，而被剔除魔气的魔物们有的变成飞禽有的变成走兽还有的变成植物，四处逃窜开了。

　　整个世界被一点点净化。

　　而许攸的存在就是为了净化这个世界，或者说净化厉盛弘、顾闻景、孟屿以及沈寂。

　　镜尘大陆，是一个崇尚武力的空间，暴力和战乱带来了无数丑恶和戾气，在武力和战争中，生灵的丑恶面被数倍放大，而怨气和戾气也逐渐聚集。

　　然而一个空间需要长期稳定的存在，就必须有人去消化这些罪恶。

　　许攸并不是消化这些负面情绪的人，厉盛弘、顾闻景、孟屿和沈寂才是。他们是不同的人，但他们又是同一人。

　　他是为了消除魍魉戾气而生，无根无源，是人人口中的“野种”，也是大家眼中的怪物。他落地之初看见什么，什么便是他的原形。

　　然而他不仅不是怪物，甚至是神，是让这个世间可以长期稳定存在的神。他牺牲了自己，换来大陆的稳定。

　　然而神也有累的时候，也有疲惫的时候。

　　当他吸满了负能量，浑身都是魍魉戾气之时，他也会疲惫，也会产生一些阴暗的想法，甚至会被魔气反噬。

　　这时候，一块静心灵玉应运而生。

　　它可以将神身上的所有魍魉戾气吸收，并化为纯净浓郁的灵气，继续滋养这方天地。不过，除了这个能力以外，她还有另一个能力，将神的意识剥去，免得他无法忘却吸食负能量的痛苦，而堕入魔道。

　　神初次落地，遇上了神兽白虎，从此他便是白虎，叫做孟屿。

　　白虎孟屿受尽嘲笑，也走遍天下，在不知不觉间吸收了无数魍魉戾气。

　　终有一天，他受够了。

　　灵玉许攸便来了，净化了他体内的所有魔气，并剥下了他作为孟屿的这部分意识。

　　然后，白纸一般的神遇上了一只九尾狐，从此他就是九尾狐沈寂……

　　如此往复，数十万年，从未有过差错。

　　神被当成净化工具，不断行走在世间，不断吸收负面气息。

　　而灵玉则在他承受不住时，净化他，并让他再次变为一张白纸。

　　直到有一天，灵玉不慎被打碎，世间再也没有可以净化神的东西了。

　　而神遇到了一团魔气，从此他成了魔气厉盛弘。

　　灵玉并没有因为破碎而消失，她的魂进入了一个孕妇体内，附着在了胎儿身上。女婴出生了，命名为许攸。

　　但灵玉受损太严重，已经失去了作为灵玉的意识，从此她作为许攸活了下来。

　　而神厉盛弘承受了万年的魍魉戾气，早已承受不住，可世间再没有可以净化他的东西了，他已处在失控边缘。

　　无数的魔气聚集在身边，形成了魔域深渊。

　　他上天入地寻找自救法门，最后在某仙山中找到了一处福地，这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并且这里的灵气是他所遇到过的最纯粹最浓郁的，似乎每吸一口气，灵气就会填满身体。

　　这里最特别的，是悬浮着三颗散发白色荧光的如水晶般的球。

　　球内光影转动，像是一个个故事在上演。

　　他耐着性子，一个个看完，知道了这是三段意识，分别属于孟屿、沈寂、顾闻景。

　　当然，他也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也知道了净化他的灵玉是何等的温柔慈悲，本该将这些意识毁灭，而她心存仁慈，偷偷将它们留了下来。并说，这些过往也算是他生命中不可丢失的一部分。

　　她说，他为这个世间付出了太多，总该有人记得他，这些都是他付出过的证明。

　　她一直温柔而耐心的养着那三段意识，想着，也许有一天这世间河清海晏，再无杀伐战争，神就可以找回自己的意识，做真正的自己了。

　　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也是天道欠他的。

　　永世被当做工具存在于世间，实在太苦了。

　　厉盛弘看着意识球内映出的灵玉，和她说过的话，第一次哭了，第一次觉得天道不公，凭什么是他像垃圾桶一般，无怨无悔地承受所有苦难？

　　当他回到大陆，也知道了灵玉的下落，那个名叫许攸的姑娘就是他要寻找的灵玉，只是受伤进入了混沌期。

　　然而当他找到许攸时，一切都晚了，许攸作为普通人类，已经被谢牧深抓住，并且凌、辱致死了。

　　这对厉盛弘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再次感受到了天道的残忍和不公。所以他动了心思，要开启魔域深处的时空之门。

　　在魔域深处，有一扇时空之门，可以让时间回转。

　　他想要让时间回到许攸被谢牧深带走之前，但他怕出意外，所以剥了一缕神识打入许攸体内。但又怕这缕神识带着他的气味，可能给许攸招来不幸，所以他去掉了神识的意识和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