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整整两天的时间, 吴丽的手机都被打爆了，她看着那震动不断的手机，她都有种想把它冲进厕所下水道的冲动。
洛昀的反击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在这个圈子这么久, 被黑了被阴了还学不会装哑卖乖, 非要鱼死网破把对方拉下马的，除了老一辈摇滚人, 她听都没听过, 更何况亲身经历。
吴丽捂着头按摩太阳穴，她面前的办公桌上散落着五六个空烟盒，还有四个喝干净了的星巴克咖啡杯，就在她无视又一通电话来电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暴力撞开了。
吴丽抬起头，看见凶神恶煞闯进来的股东, 指着她就口水四溅地叫嚣道：“你不接电话是什么意思？”
“请你安静点，还有别的员工。”
“公司都要垮了, 还他妈在乎什么员工不员工。”
这个股东正是和蔡华峰有关联, 在以前综艺冲突事件中, 逼迫吴丽让洛昀公开道歉的那个大股东。
吴丽直视着面前这人, 一张脸全是阴霾。
“你！你马上打电话告诉那小子, 让他给我老老实实学乖点, 他的经济合同还在我们手上，如果继续这样乱来，那就起诉他。”
吴丽听了这话, 不知怎的，骨子里那根逆反的神经被拨动了一下。
她冷冷一笑，讽刺地说道：“我们凭什么起诉他？他后来签的新合同，只有向我们提供音乐的义务，没有不说话的义务。再说了，□□都规定了公民的言论自由权，怎么，您还能高过□□，让他禁言？”
股东听了吴丽这句话，一脸僵硬，缓了好几秒才缓过来，一巴掌砸到她的办公桌上：“你他妈到底站在谁那边？我可告诉你，如果公司因为他受损失耽误并购计划，你吃不了兜着走！”
股东气冲冲往外走，撞开了围观的员工，几个员工从门口打望吴丽，不知如何是好，吴丽缓了一口气，对他们说道：“没事，都去做自己的事，我们公司难道只有洛昀一个艺人？”
员工听了，立马散开，回到自己的工位。吴丽原本松开的手指渐渐纂成了拳头，想起洛昀就气不打一出来。
洛昀XIDU这件事，本来检测出来的量就极少，而且因为监控的缺失，他自己一直咬定是被陷害的，警方也没有办法确定他就是吸毒人员，所以只要安安静静蛰伏一两年，等这件事淡了，他照样还可以出来活动。原创音乐人不比偶像歌手或者演员需要别人给资源，只要才华一直在，他就能在这个行业一直红下去。
可是为什么就这么忍不住？
吴丽所在的公司刚签了一份对赌协议，承诺盈利达到某个目标值就会被另一家大公司高价并购，并且保留经营管理权，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结果洛昀那个声明一出来，其中也提及了公司强制他道歉和出事后不作为这两件事，唯独没有说霸王合同，但前两条也足以让公司的声誉一夜见底，网上出现抵制这家公司的呼喊，几个原本快谈好的合作项目也退回了观望姿态。
吴丽作为主要负责人，真的是被洛昀架到了火刑台上烤。
而且如果只是洛昀一个人蹦跶那还好，她万万没想到林毓和白羽空也跟着一起蹦跶。一个是最受关注的新生花旦，一个是和洛昀并驾齐驱的圈内顶流，两人一下场，他们的粉丝战斗力足以压倒一切水军，把这件事的影响力发酵到控制不住的地步，微博上转发和支持洛昀的人也越来越多。
吴丽又抽完一盒烟，考虑了一下午，等所有人都打卡下班了，她才下定决心拨通洛昀的电话。
洛昀一直都有两个号，大的那个号是工作号，现在已经关机了，小的那个是私人号，只有几个亲近的人才知道。吴丽拨打那个私人电话时，她心里也挺忐忑的，经历了霸王合同这件事，不知道洛昀会不会接她的电话，没想到电话刚响了几声，对面就接通了。
“哦，丽姐啊。”
洛昀的说话语气倒是挺自在的，没有避开她。
“阿洛啊。”
“嗯，丽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
“……”吴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气，“阿洛，我们明白人不说糊涂话。你应该知道蔡华峰背后的资本力量有多深，他在这个圈子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人、很多公司都和他有联系，你斗不过他的。如果你还相信我，就消停一阵子，我敢保证不出两年，我可以让你重回巅峰。”
吴丽说完这句话，沉默了几秒，又诚恳地补充道，“等有了实力，我们再去对付他行不行？”
电话那边的洛昀陷入了沉默，不过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又带着某种坚定的力量。
“丽姐，这几年你帮我扛了多少事我明白，如果不是你从中斡旋，可能我这几年也不会发展的这么顺利，而且有时候我很固执己见，不明白你的难处，你也耐着心引导我，我一直都相信，其实你内心深处是真心热爱摇滚的。”
“洛昀……”
“丽姐，你很厉害，很聪明，表面看起来是个很精明的经纪人，但是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赤子之心，所以我们才能合作这么久。”
“洛昀，你不用说这些，这和目前的状况没关系。我跟你说实话吧，公司签了一份对赌协议，如果在这个时候出岔子，那些股东不会放过你，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可况这群人原本就长了獠牙，你听我的，先认输，等以后力量强大了，再做你想做的事。”
洛昀笑了笑，不知可否。
“洛昀，你怎么想的，给我一个准话，我已经被围攻一天一夜了，快撑不住了。”
“丽姐，你觉得资本是什么？”
“？”
“你觉得蔡华峰是资本，还是那些股东是资本，或者其他用钱操控整个行业为所欲为的人是资本？”
“难道不是吗？”
“资本，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不过是国家和人民暂时交给某些人管理，希望这些人用来造福行业和社会的东西。”
“……”吴丽突然想到一件事，洛昀一直都是学霸来着，学的最好的科目好像还是选修的那门哲学。
“日子久了，掌握资本的人就会晕，会自欺欺人，会觉得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他们的，如果连我们这些被资本欺压的人都忍气吞声做缩头乌龟，那错觉就会成为现实，资本家就真的会成为资本家。丽姐，我已经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事了，有些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不可能被按着头说错的是对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我。”
这下换吴丽陷入长久的沉默，大概过了一分钟，吴丽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蔡华峰和洛昀已经休战一天了，两边都没有再发微博，不过网络上的波浪一波又一波，蔡华峰耗费巨资请了许多水军在网上搅混水，许多艺人也纷纷下场表示求一个真相，所有人都在盯着洛昀的经纪公司，看它何时表态。
凌晨一点，吴丽接到老总电话，说舆论偏向洛昀，公司应该暂时后撤一步。让吴丽发一个声明，向洛昀道歉，语气尽量模棱两可，尽快从这个漩涡中抽身。
凌晨两点，吴丽仍然在办公室发呆，没有发声明。
凌晨三点，老总再次来电，要求吴丽尽快声明。
凌晨四点，吴丽看着华灯照映的长安街，想起了自己当初因为听了许多摇滚乐来北京做音乐助理的往事。
凌晨五点，吴丽把所有下场艺人的微博都看了一遍，又看了很多评论和讨论，她脑海里属于理智的那根弦渐渐接通了。
洛昀？！是啊，他是洛昀，是让摇滚死而复生的洛昀，是一个理性和感性都很极端，非常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洛昀。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不过脑的傻事。
吴丽想明白这一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意，她打开了电脑，开始编辑起了声明。
等大家从睡梦中醒来时，【洛昀经纪人发声明】这个话题已经冲上了热搜前三。
这份声明中，吴丽以公司名义直接放出了那两份霸王合同，并且强调根据公司从警方那里获取的信息，警方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洛昀是个XIDU人员，洛昀也一直强调自己是被陷害的，而且自己和洛昀共事多年，洛昀一直以来都严于律己，不相信他是个瘾君子。
至于霸王合同，是公司一位股东提议的，而且这位股东和蔡华峰老师有深厚情谊，至于名字，自己则不便透露。
末了，吴丽还用公司的名义保证，一定会和洛昀站到一起，等待事实真相，公司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艺人，不会再受资本左右。
吴丽这个声明宛如重磅炸弹，一下把水军震倒了一半，洛昀看见那份声明时，急忙给吴丽打电话，吴丽的处境和他不同，他反正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但是吴丽奋斗了十几年才有今天的成就，这样一份声明，足以让她十几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没有其他公司敢用她，甚至她还会因为暴露内部合同而被自己的公司追责。
可是吴丽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怎么都联系不上。
……
而另一边，也发生了一件让林毓险些吓破胆的事。
林毓还在工作的时候，她的手机就响个不停，王二宝只得自己接了林毓的电话，电话对面是上了年纪的男性嗓音。
“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李雪的同事，她出了一点意外，想见你。”
王二宝赶紧趁着休息间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毓，林毓当即吓得面色发青，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齐若涵刚好陪着林毓来赶这项工作，她也知道最近林毓一门心思都在洛昀的事上，估计是出岔子了，便主动去和品牌方沟通，把这项工作延后几天。
林毓连妆都没卸，便和王二宝飞车赶去李雪那里。
李雪暂时住在她同事家里，这个同事是她的直属上司，差不多四十岁了，可是还没结婚，就买了一个小居室，只有一室一厅。林毓赶过来时，他正在客厅沙发上研究一大堆材料。
林毓吓坏了，一进门就找李雪，上司轻轻推开了卧室门，林毓看见李雪在里面睡着了，稍微放心下来。
“怎么会出车祸的。”
“表面是醉酒驾驶，李雪刚出她住的那栋楼，就有一辆车朝她撞过去，没有撞到她，只是撞到了边上的那棵树，不过她躲车时扭伤了腰和脚踝，要躺一段时间。”
“您说表面？”
“嗯，你来看看这个。”
上司按了一下电视，连接自己的手机，一段监控录像就在电视上播放出来。录像中，一辆黑车在小区里停了许久，一直等到李雪现身，他便毫不犹豫冲了过去，李雪往边上一个飞扑，才躲开了车。
“这个醉酒司机也太奇怪了对不对，按理说他都醉成那样了，可是却能安静等待这么久，偏偏李雪一出来就想开车了，有没有这么巧的酒驾。”
林毓看见视频里的那一幕，双腿一软，险些没站住，还好王二宝眼明手快撑住了她。
“快坐沙发上，喝口水。”上司给林毓倒了一杯水。
“放心，她这段时间就住我这里，我这个小区安保一直很牛，不会有事的。唉，做我们这种社会新闻记者的，总会面对这些事的。她睡之前让我打电话叫你过来，要给你看一些东西。”说完，上司便把桌面上的资料推给林毓，并斜眼瞧了一下王二宝。
林毓秒懂他的意思，说道：“您放心吧，他和我是堪比亲人和战友的好朋友，不是外人。”
“哦，那就好，你明白的，我们这行不能不谨慎。”
林毓点点头，翻看那些资料，可是一时之间有点难以下手。
“资料很零碎，还没有整理过，都是原始材料。我给你大概归纳了一下，这一堆是蔡华峰的社会关系调查，这一堆是大韩娱乐这些年的投资项目，还有这个，是大韩公司一个前任员工提供的一份绝密文件，这个是杀手锏。”
林毓撕开那份绝密文件，上面是一份合同，这个合同写了给某位艺人的报酬，可是这份合同下面还有一份合同，也是给这位艺人做相同工作的，但报酬却是另外一个数字。上面那份的数字比下面那份多了很多很多。
“阴阳合同？！”
“对！阴阳合同，明面上给演员的报酬很高，实际只有这么一点，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林毓斩钉截铁说道：“洗钱！”
“不错，我估计这个大韩娱乐，压根就是一个洗黑钱的皮包公司。”
林毓又翻看关于蔡华峰社会关系的那堆资料，上面大多都是关于蔡华峰那个表弟蔡华峦的，李雪把他调查的十分详细，爱去的地方、爱吃的东西、爱开的车、爱交往的朋友，甚至连有几个情妇都调查的一清二楚，林毓第一次知道，李雪的业务能力有这么强。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雪要把他调查的这么细，我们有这份合同，就可以搬倒大韩娱乐了。”
林毓笑了笑：“我知道。”
她站起身朝卧室门看了看，对这位上司说：“如果小雪醒过来，就跟她说我来过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让她放心。”
“好，你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嗯，有件事还只能您帮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