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察觉到陈怀柔的异样, 陈旌回转过身子,与门口的江元白对上眼神,他手下一顿, 片刻后却又继续为陈怀柔整理好衣裤, 盖上薄衾,这才站了起来。

  门缝极窄, 显得江元白那双眼睛尤其冷厉。

  陈怀柔不知为何,倏然合上眼皮。

  陈旌没走,就着床边的矮凳坐下, 伸手,想替她将鬓角的碎发理到耳后, 门被推开,江元白跨进来一条长腿, 语气雍然。

  “我有话同她说。”

  他面对陈旌,口里的“她”自然指的是陈怀柔。

  陈旌低头看她,陈怀柔将眼皮闭得更紧一些,长睫扑簌簌的好似落了蝴蝶,呼吸声轻而乱, 绵密的喷在自己手背上,痒痒的。

  “她睡了,明天再说吧。”

  江元白不置可否, 居高临下睨着两人, 并不准备就此离开。

  陈怀柔没有听到脚步声, 也没睁开眼睛,只是用耳朵仔细分辩江元白所站位置,少顷,便听那人淡笑一声, 似往前走了一步。

  “有些话等不到明天。”

  陈旌目光灼灼,起身与他对立而视,两人身量相差无几,在陈旌的记忆里,多年前的江元白自恃清高,极其傲慢,不似今日这般明明笑着,却又显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压低嗓音问,“我知你跟小柔订婚乃权宜之计,也谢你于危难时刻庇护了国公府...”

  “权宜之计?她这样跟你说过?”江元白清眸微微一闪,将目光移到床上假寐的人面上。

  陈旌愕然,复又解释,“虽未直言,我却是能猜到的,你总不会是因着喜欢小柔,真心娶想娶她吧。”

  “为何不能?”

  陈怀柔胸口一滞,攥着衣袖的手兀的松开。

  江元白是在同哥哥置气?

  这语气这态度,分明就是敌对的意思。

  “江大人,当年小柔待你倾尽所有,恨不能掏心掏肺的喜欢,可你是怎么对她的,罢了,往事不可追忆,事到如今我断不会给你再伤她的机会。”

  陈旌松了手,长吁一口浊气。

  舱外的水流淅沥沥的像萎靡的曲儿,催的人昏昏沉沉。

  陈怀柔僵在床上,久了,腿也有些发麻。

  “人都是活着往前看的。”

  论杠精,陈旌不是江元白的对手。

  “夜已深,江大人早些回去歇息吧。”陈旌打定主意送客,挺身一站,挡住了他望陈怀柔的视线。

  “既然夜深,你又为何留在她房内。”江元白似冷冷一笑,似乎杠上劲来。

  “我是她兄长..”

  “我是她未婚夫。”

  轻巧一句话,激的陈怀柔一掀被衾,猛地坐了起来。

  “到底有什么事,非得今夜说。”

  江元白瞥她一眼,又淡淡扫向陈旌,陈怀柔示意,起身走到陈旌跟前,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哥,你回去睡吧,我跟他聊会儿。”

  陈旌心里是有些发堵的,他垂下眼睫,轻声道,“有事叫我。”

  她能有什么事,自小跟着孟丛筠习武,身手了得,别说一个江元白,便是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她点了点头,目送陈旌出了房门。

  一回头,却被江元白吓了一跳,他不知何时走近了些,目光森冷,带着些许厌恶的情绪,“说话归说话,你离我远一些站。”

  陈怀柔往后仰着身子,默默侧行开,得以喘息。

  “别走,好不好。”他说,眉眼一直低垂着,虚虚落在陈怀柔肩上。

  陈怀柔以为听错了,咦了声,又歪着头反问,“你说什么?”

  正说着,江元白的手便握住了她的肩膀,好看的眸子晕开浅浅水光,“我不放你走,阿柔,别离开我。”

  陈怀柔彻底懵了,她瞪着眼睛,伸手掐住江元白的腮,用力一旋,他蹙了蹙眉,却没移开,“疼吗?”

  江元白笑,“自然疼。”

  那便不是梦了。

  “你逗我玩,还是跟我哥置气?”

  “我是喜欢你。”

  陈怀柔的惊讶程度不异于晴天霹雳,惊得她半天没缓过神来,她忽然笑了笑,难以置信的坐在榻上,复又看陌生人一般盯着江元白,嗤道,“你疯了吗?胡说什么,我们沛国公家现在于你而言,没有一点用处了。

  你喜欢我什么?”

  从前她喜欢他,可以一掷千金,可以联络人脉,可以为他周旋,可他都不要;眼下沛国公没了从前的风光,他却反过头来说喜欢。

  他喜欢她什么?

  明艳动人的脸蛋,还是娇蛮跋扈的性格,更或者说,是她还算了得的功夫。

  他说过,都不喜欢。

  难道现在口味变了?

  “我也不知道。”江元白回答的坦诚,连句好话都没有,“你在的时候,我无甚感觉,你不在的时候,我满心是你。”

  这,是变相表白?

  可陈怀柔心里没什么高兴的感觉,反而有些看好戏的心情。

  兔子不吃回头草,我爱你的时候你爱答不理,不爱了你却反过来说离不开我,江元白的脑回路,在陈怀柔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爱与不爱,不是由一个人来界定的。

  她可以理解他为了明哲保身而拒绝与沛国公府扯上干系,却不能原谅他最初不发一言的拒绝,以致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之时,他又当着众人的面,说他不会喜欢她。

  “可我心里已经没你了。”陈怀柔摆了摆手,轻松示意。

  江元白望着她,明若星辰的眼眸蓄着淡淡的光晕,他的脸,极具蛊惑性,陈怀柔别开脸,望向支开半扇的窗子。

  零星的雨点飘了进来,夜深之时,连虫鸣都变得格外刺耳,偶然跃出水面的鱼扑棱着尾巴坠落水中,发出啪啪的响动。

  江元白眨了下眼,平静道,“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你有病是不是!”陈怀柔要跳脚了,他根本是软硬不吃,故意听不明白自己所说之意,固执而又自以为是的凭着自己想法行事。

  “咱们就要分道扬镳了,我本不想与你撕破脸,可你偏要挑事。江元白,我是真的受够你了,我跟三郎找到了哥哥,我们或许会再去寻找爹娘一起避世,又或者报仇,可日后的计划里,没有一件事情与你有关。

  别跟我谈什么喜不喜欢,我不信了!”

  一道冷箭破窗而入,江元白眼光一凛,单手护住陈怀柔猛地扑到地上。

  “嗡”的一声脆响,箭身没入木柱,尾端颤了几下后,舱外似有人攀爬。

  陈怀柔反应过来,利索的将江元白推开,借住柱子藏身后,猫腰来到窗前,她就近捡起一个茶盏,信手往上一扔,紧接着又是一记冷箭。

  箭法极准,直接将茶盏击碎。

  门外有人跑了过来,陈旌来不及扣上衣领,倚在门外低声问道,“小柔,可有受伤。”

  陈怀柔答他,“哥哥小心,我无恙。”

  得到她的回答,陈旌沿着外面慢慢溜到舱前,他眯着眼睛逡巡四周,忽然在原处垂柳上发现一道黑影,因为隔着远,只能看出模糊的身形,人很瘦,灵活地往上攀爬,最终以枝叶挡住关键部位。

  虎视眈眈。

  陈旌从袖间露出弓/弩,慢慢对准树上人的身影,趁他在移动之际,猝然发力,袖箭破空而出,接着,树上那人似乎晃了晃,却依旧没有掉落。

  陈旌正想再发箭,那人忽然像一尾鱼一般,嗖的跃入水中,再也不见踪迹。

  他收了箭,疾步走到塌前,将陈睢唤醒后,两人一同去了陈怀柔房中。

  一进门,陈怀柔正背对着自己,伸手将江元白拽了起来。

  江元白唇边,溢出紫红色的血,脸色骤然煞白。

  若没听错,那两支箭,一支射的木头,一支破的茶盏,没有皮肉刺透的声音。

  陈旌走上前,陈怀柔已经把江元白扶到床上,她的床,还有她的气息。

  江元白抿着唇,反问她,“你有无大碍?”

  “我没受伤,自然好好地。”陈怀柔没理会,探手摸向他的唇边,揩了血迹后移到鼻间,“你中毒了?这味道很怪,像是用花来调的毒药。”

  她自幼对花香极其敏感,不管有多少种花混合在一起,经她鼻子嗅查,都能很快分辨出来。

  而这几味花,都是日常鲜少闻过的。

  陈怀柔仔细回想一番,终于想起有两味曾在齐州闻到过,还是南境回来的商贩特意送到国公府的稀有花种。

  剩下的那几味,约莫也是南面的花。

  江元白并不意外,反倒安慰起她来,“无妨,习惯了。”

  习惯了?

  陈怀柔瞪大眼睛,指腹上的血沁出的味道渐渐消失,“慢性毒/药?多久了?”

  江元白慢慢恢复了喘息,抬头,平静道,“我入京科考那年。”

  “你...”信息量太大,陈怀柔一时间接受不了,她摸着手指,忽然脑袋一晕,陈旌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关切道。

  “什么都敢碰,知道有毒还去动。”他愤愤,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为她擦去指腹上的毒血。

  陈怀柔脑子昏的厉害,直觉知道不是因为毒血的缘故,她提不起劲,便摆了摆手,缓言道,“哥,我怕是被人下毒了。”

  “我身上的毒血清的所剩无几,不会对她造成伤害,阿柔现在的样子,与我当年初初中毒时很像。”

  “你知道是谁。”陈旌厉声问他,语气不善。

  “应该差不多了。”江元白往后靠了靠,伸手想要搭在陈怀柔的腕上,陈旌抱着陈怀柔一撤,“作甚?”

  “把脉。”

  果不其然,陈怀柔此时的气息杂乱无章,虚浮无力,仿佛有几道火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正如自己当年进京时候,在那幽暗的废院里,恨不得一把火焚了自己。

  “热..”陈怀柔烦躁起来,推开陈旌的桎梏,趴到窗户边,大口喘气。

  江元白一把将她拽了回来,迅速合上窗户,“小心。”

  “到底是谁?”

  “是南境的毒,我曾查过,南境有个流派,专以毒花为种,调制各种奇毒,有风月之毒,蚀人之毒,还有迷魂失志之毒..”江元白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取出一粒喂到陈怀柔唇边,陈旌蹙眉,捏住后盘问。

  “是解药?”

  “对,此毒不会骤然而解,只会慢慢清除,除非找到下毒之人,拿到解药。”

  “到底是谁?!”陈睢忍不住猛地一拍手掌,气急败坏的俯下身去。

  “方鸿卓的夫人,李清绮。”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实在收益太差了,我也不知道还有几个人在看。全文大约20万字左右,因为我10月底有个很重要的试要考,连考两天,三本厚书我还没看。

  所以打算这几天要不然通几个宵码完,要不然只能等到11月1号复更。

  我会尽量先码完,因为我不喜欢断更,但是如果码不完,也不会弃文,会在11月1号复更。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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