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校园九
又过了一周黎岸风才带着些微没长好的伤回来上学了, 只有脸上贴着两块胶布，入冬了穿得厚，身上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伤口, 同学对他来不来上课没太多想法, 不如说他自始至终都没融入过班级里面。
早自习前他出现在班级门口, 也只是部分人行了注目礼看到他坐到江舟雪旁边的位子。
“作业写了吗？”江舟雪特别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随口问了下。
黎岸风给了个不出意外的答案：“没。”
他住院看了会她整理的东西，但是试卷没怎么做，右手伤得厉害，手背之前血肉模糊一片的, 她去看他的时候他不自觉就藏了起来。
黎岸风是踩点来上的学，没一会英语老师便来带领早读, 江舟雪也不好继续和他讲话，改为用笔写。
书本一摊, 选了个显眼的空白处，拿了支铅笔开始写：
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吧？
黎岸风直接拿黑笔在自己桌上回：
不去。
江舟雪又写：
不学习了吗？
黎岸风拒绝了交流, 头一侧, 趴了下去。
最初她是带着班主任的嘱托才老是问同桌要不要学习, 不会做的题目可以问她, 经过前段时间的事情后，便不是这回事了，她发自内心希望同桌好好学习, 他就是被太多事情影响到，个性又别扭, 最后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一样。
那天医院她回去想了很久, 复盘了一下同桌的情绪，她能推导个七八成出来。
所以变得特别希望同桌能好起来, 他之前一个月学习就挺好的，现在不光是打回原形，还变得比以前更“与世隔绝”了起来。
以前好歹还会多理她一下来着。
下课课间江舟雪又把这句话给同桌重复了一遍：“我们周末去图书馆好不好？我给你讲文言文。”
同桌看着她，不讲话。
“你请假这么久，数学又落下来了，我给你补一下。”江舟雪用了陈述句。
他不愿意去，她也没辙，总不能按头让他学习。
黎岸风不想学习了，可他又似乎没办法果断拒绝同桌，同桌太有毅力，就连帮他整理卷子这种事情都能坚持几个月。他绝对不是想和同桌多呆会才答应的，他就是不想继续被同桌烦而已。
江舟雪看着黎岸风拣了根铅笔，在她的课本上写：
就我们两个。
比出个“ok”的手势，笑得灿烂又可爱，像做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江舟雪就没那么多心思，只觉得同桌大抵是心防又高了些，她朋友那帮人可能会给到他压力，毕竟她算是和同桌比较熟了，可能全校被同桌拒绝次数最多的女生就是她了……
想着还有点惨兮兮的，还好她没有喜欢同桌……
入冬后，室外的树木全是一片颓败之景，早上更是疾风裹挟着朝露，向她露出在外的一丁点肌肤发出魔法攻击，湿冷湿冷的。
这次没有别的不安定因素，她惯例的早到了十五分钟，应该不会再引起同桌的不满了。
黎岸风还在大概十米之外江舟雪便大幅度挥动手臂和他打招呼，“嗨！”
走进了黎岸风脸色如常，和她成鲜明对比，薄唇吐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怎么不进去等？”
怕他找不到自己啊……
到现在两个人都没交换过联系方式，像回到了没有手机的时代一般，约好了地方，来个“不见不散”。
他好像不喜欢给人联系方式，她也就没要……
黎岸风看她鼻尖都冻红了，围巾也没系紧，他老远就看到了，她站在寒风里，怎么就也不知道到里面去等等，帽子和手套都好好戴上啊。
她半天没回应，黎岸风也不等了，他也不想知道，就是怕她冻着了，推开图书馆外面的玻璃大门，准备进去。
“等下，我们聊会！”江舟雪把他衣摆一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拉他衣摆变成一件很自然的事情，碰他手臂被他凶过，但是拉衣摆他好像就可以接受。
江舟雪把组织了很久的语言徐徐倒出，“我知道你没作弊，但是我没法和老师他们证明，你要是下次考试又很烂，不是坐实了……”
“你又知道我没有。”黎岸风小声嘟囔，看着她一双诚挚的眼，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我知道啊，我看过你试卷啊！”一看就知道啊，和他平时做题水准一样的……
况且他这个性子，交白卷都比作弊的概率大。
“滥好人。”黎岸风眉头微拧。
江舟雪没理会他讨人厌的语气，继续说：“你初中学习习惯应该不差，可能我说出来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没必要因为别人怎么样就拿自己前途置气的，不管是老师也好，同学也好，搞不好也就这么三年的，有很多事情都比这些重要。”
黎岸风略带嘲弄意味地轻笑着，“比如学习？”
“嗯。”江舟雪无不认真地点头。
真成熟，她明明和他一样大，他没办法那样，一丁点情绪都能被他放得好大。
“我还挺会教的，你就算以后不听语文课，我帮你应该不至于太差！”江舟雪夸下海口，其实她很少教人语文，只教过弟弟最简单的那些，小学语文。但是这个时候她想黎岸风那个个性，该因为清姐怀疑他作弊，把人都给一起恨上了，语文课他都是睡过去，抗拒得不行，她得给同桌点信心才是。
“才说不要置气？”黎岸风挑眉。
她气势瞬间弱了下去，“硬要置气的话……”
随后也是小声说着，“我刚才说话太轻飘飘了，也没经历过你这样的事情……”
“别谈人生大道理了。”外面冻死了，拉着他衣摆的手也不知道收回去，就这么露外面被风吹。
“好……”江舟雪收回手准备开门，又想起了什么，回身继续说：“还有，打人的事情，虽然打人是不对的，但是如果是因为看不惯同学被欺负，也没有那么不对，至少我认为还挺勇敢的。我就不敢，可能只会告诉老师。”
这件事是连她都误会了的，听着大家都这么说便信了，是他挑衅的隔壁班学生才打了群架。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上次在医院碰见的人遇到了校园霸凌，黎岸风才打人的。
听他同学说他也还是那样，没辩解，住完院便放了假，之后转校，学校里的人也没再提这事。
“我没什么勇气，也不敢去和老师说他是因为我才打人的，我怕被打击报复。”
“这次也是给隔壁班那几个买水的时候听到他们聊天才知道，他们和黎岸风又打了一架的……”
“我和他是一个初中的，他初中不是这样的，人没这么冷，成绩也好……”
他同学的话回荡在脑海里，那人也是受尽煎熬，她也理解，明哲保身，被欺负怕了，无耻的自保，也没法说。
人不冷，成绩好，倒是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因为同桌正冷眼看着她，没有表情，定定看着，要把她看穿了去似的。
“怎么了？我是不是不太会说话？”她刚才那句话似乎是有些把同桌当成弟弟了，又拿出架子来了，“我就是想说，碰到那种事情，我也没法好好处理……光是能站出来就是一件勇敢的事情。”
好像就是换了个方式又讲了一遍，她有些丧气，为什么不能更好得表达出意思？
同桌在那件事里面也是受害者，他被不公正地对待了，连同名声一起变得不好，他明明只是做了一件正义的事情……
方法不对，可是对于他们学生来说，什么方法才是对的？
“没有。”黎岸风云淡风轻，“不是什么勇敢，那天心情不好。”
他又不爱管闲事，是真的心情不太好才去管了下，不是她所说的那么富有正义感的行为。
江舟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了，他偏过头，走前几步推开图书馆的玻璃门，恶声恶气，“冻死了，快进去。”
江舟雪一边进门一边偏头看着他笑，进去之后取下围巾找着靠外面的座位。
本来不想学习了，看她这样，好像又能再坚持一下。
也不是真的讨厌学习，置气成分太重，游戏也是真的好玩，时间混起来像飞，情感起伏都给了每天玩着的游戏，与世界割裂开，他一个人蜷着，然后同桌扯着他往外跑一样。
也许，他渴望被人管束？
把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打消掉，他才不渴望，就是同桌，太好人了，他拒绝不了而已。
他就勉为其难学习一下而已。
好像沉浮在大海里，终于找到了浮木。
语文要教起来还挺难的，江舟雪没太多头绪，并且，现在有什么词语意思是不能上网搜一下解决的，文言文也有通篇的翻译，最后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两个人各自默默学习。
来图书馆变成只是她想和他聊一下找的借口而已。
江舟雪心虚似的开口：“觉得做题无聊也可以借两本书看看。”
反正他们正好就在图书馆，要找书再方便不过了。
然后她就看到黎岸风拿了一本《游戏之巅》回来，也是佩服他怎么找到的书……
扫了一眼过去，是著名游戏公司制作人的采访合集，著名到什么程度呢，著名到第一个公司连她都知道，美国艺电（Electronic Arts）……
他看得还怪认真的。
感觉这天收效甚微，在准备撤退的时候江舟雪提议，“下周不然还是学理综吧。”
“嗯。”黎岸风不咸不淡点了头，还沉浸在《游戏之巅》里，不太想走。
江舟雪见他魂魄离体，“不然我们出去吃个午饭，回来你再接着看？”
“不了，回家吧。”黎岸风猛地合上书页。
“为什么？”
“图书馆好闷。”他喘不上气。
将书归还原位后，江舟雪和黎岸风一道去了地铁站，本该是一个三号线一个二号线的，黎岸风跟着她下了站台。
“跟着我干嘛？”明明不是一个回家方向。
“顺路。”
这一顺路便是她坐下，他就在她面前的拉环那站着，高个子就是好，随手搭上，另一只手掏出手机不知道在翻看什么。
她没太多学习的意思，摸了耳机出来听歌，眼睛四周围乱看看，时不时便和他的撞上，他下一秒就会看手机屏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什么游戏。
她家离图书馆不算远，大概二十分钟不到就到了，她准备和同桌打个招呼，“我要下车了，拜拜。”
黎岸风也松开了拉环，侧身转向车门，“一起。”
“你也在这站下？”江舟雪再怎么迟钝也觉出他根本不顺路这件事了，况且她本来也不迟钝。
干嘛呀，也不说话，跟她这么久的……
“嗯。”黎岸风下车后也保持着离她不远的距离。
都跟进小区了！他明摆着要送她回家吧……
大中午的，没什么必要吧……
江舟雪还没走到自家那栋楼门口，便和同桌一起撞见了日常出来散步的奶奶。
花白头发的老人，拄着拐杖，亲切地拉过她的手，“秋秋来了，江风你也不知道招呼一下，过门都是客。”后半句话却是对着黎岸风说的。
完了，奶奶认错人了……怎么还扯上同桌了……
“我炖了鱼汤，你们快回家试试味道，那汤可白了。”奶奶不由分说地一手挽着一个人往屋里走。
江舟雪疯狂给黎岸风打眼色，他好像没看到一样，由着她奶奶把人拉回了家门口，还开了门，和她一起进去了！
“愣着干嘛！招呼人家啊！”奶奶对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黎岸风就是一顿喊。
“哦。”黎岸风点头称是，转头对江舟雪说：“你坐……”
这什么剧情？坐什么坐啊……
“我去给你们盛汤啊！”奶奶乐呵着往厨房跑，保姆阿姨也头大地跟了进去，怕老人磕着碰着了。
“那个，秋秋是我妈，江风是我爸，其实你不用理的。”江舟雪小声和黎岸风解释，“我奶奶，老人痴呆。”
“你趁机快走吧，她转身就忘了这事的，你不用配合……”江舟雪知道老人痴呆有多么难搞，比老小孩还没道理讲，而且奶奶的厨艺已经退步得很厉害了，特别体现在调味料上，盐和糖不分，或者加三四次同种调料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看这汤，活鱼炖的，闻着都鲜，你们试试！”老太太端着两个小碗出来了，往餐桌一搁，招呼他们来喝汤。
保姆阿姨在一边解释：“老太太今天散步非要买的，自己回来杀的鱼。”
这一番动静本来在房间玩玩具的江沉也出来了，看到了好久之前见过的凶巴巴大哥哥，他有点发怵，看着姐姐也在，才上前去问好，“哥哥好。”
“好。”黎岸风点了点头。
“姐姐，鱼汤好苦的……”江沉看着餐桌上的鱼汤脸都快皱起来。
江舟雪一看弟弟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在他们回来之前被荼毒过了。
“阿沉回房间写作业哈，鱼汤先别喝了。”她先帮弟弟把身脱了，小声在江沉耳边说，“等会我给你弄点别的吃。”
“好喝吗？”奶奶看着江舟雪喝了一口一脸的期待。
“好喝。”江舟雪快苦死了，白白的鱼汤闻起来挺好喝，她喝了几口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好了，胆汁太苦，把别的味道全盖住，和喝中药似的。
“秋秋喜欢喝的话，等会多添一碗，别客气！”奶奶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
“江风你也喝啊，不是最喜欢喝鱼汤了？”
江舟雪在桌子底下踢黎岸风的鞋，让他别喝糊弄过去。
黎岸风没理她，咕噜咕噜就喝了几大口，放下碗的时候江舟雪明显看到他有点作呕了。
“阿姨，我想要点醋蘸着吃鱼肉。”
奶奶忙去厨房给弄醋碟。
这人为什么对她奶奶和她弟弟都比对她温柔，搞不懂，不是应该和她比较熟吗……
还是她不属于尊老爱幼范畴？
“让你别喝了……”江舟雪看他人都要不行了，拿过他面前那碗汤，自己一口气灌了，然后用自己杯子给他接了点白开水，“喝点水，酸奶喝完了我还没买。”
随后江舟雪在奶奶的注视下吃了好几块苦得要流泪的鱼肉，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戏。
“阿姨，我和江风约了看电影，先走了！”江舟雪推着黎岸风就出了门，在留下去指不定奶奶再给他弄碗汤，他怕是要吐在她家了。
一出门江舟雪连连道歉，“对不起啊，害你喝那么苦的汤。”
黎岸风确实被苦到，他本来就怕苦，刚才喝完她倒的一杯水还觉得舌头发苦，也没法怪她。
“你爸妈呢？”怎么周末她家都没人。
江舟雪眸色微变，抿了会唇回道：“出差了。”
“哦。”
“谢谢你送我回家，还照顾我奶奶的心情。”
“我不是。”黎岸风否认得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更正，同桌对她其实也挺温柔的。
作者有话要说：
艺电就是EAgames，《模拟人生》应该就都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