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在北国的最后一天，秦渡说要带明绯羽去看看小镇里的房子。
在旅行中，参观当地特色建筑，挺正常的一件事。
但在两人参观了两所房子之后，明绯羽咂摸出一点不对劲来。
有谁在参观特色建筑的时候导游会给你介绍户型、水电管道和性价比的？
“等等啊，小王，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单独聊一下。”明绯羽打断导游的滔滔不绝，拉着秦渡来到另外一个房间。
秦渡：“怎么了？不喜欢这套房子吗？”
明绯羽问：“那个小王，不是导游，是房屋中介吧？”
秦渡：“嗯，是的。小王是在这里生活很多年的华人，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
猜测得到证实，明绯羽无奈道：“所以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房子的？为什么要在这里买房呀？”
秦渡：“你不喜欢这里吗？”
明绯羽摇头：“这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吧？是没有必要在这里买房的问题。这么小的镇子，房子没有升值空间的。”
秦渡道：“我不是想在这里投资。我是想，如果你喜欢这里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在这里定居。”
“哈？”明绯羽被秦渡的提议砸得摸不着头脑，“为啥？”
秦渡：“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也可以再去其他国家看看，挑到你满意为止。”
明绯羽：“不是不是，老板，我们做国内娱乐圈生意的，为什么要住在国外呀。”
秦渡牵起明绯羽的左手，摸索着戴在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有些埋怨地说：“你都答应我的求婚了，还要叫我老板吗？”
“呃……”明绯羽被噎住。
秦渡捏了捏明绯羽的脸，说：“来，叫声老公听听。”
明绯羽红着脸把秦渡的手拍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你为什么要来国外定居啊？你也是……”明绯羽往门口看了看，确定没人才继续说：“你也是靠灵气生存的呀！”
“嗯，然后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了，这样不好吗？”秦渡说得平静，就像是在描述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这未来在明绯羽眼里甚至有些恐怖。
她空咽了咽，问：“……你什么意思？”
秦渡笑着说：“离开华夏，我就不再依靠灵气生存了，就会变成一个普通人，和你一起生老病死，过平凡幸福的生活。”
明绯羽：“那你也会像邹熙一样，体温慢慢降低，生命逐渐枯竭吗？”
秦渡摸摸她的头，说：“你放心，灵气枯竭需要时间。邹熙体内的灵气衰退了两年才开始出现症状，我的底蕴比他厚，撑上几十年没有问题。”
秦渡以为明绯羽会欢喜。
可明绯羽眼神慌乱，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秦渡的手。
秦渡刚刚是说，他要放弃他的长生，和明绯羽做一对普通夫妻？
这就是他说的，他都计划好了吗？
明绯羽一时张皇失措，脑海中似是有无数声音在说话，吵得她脸色发白。
“他要为你放弃生命，他好爱你！”
“你们的爱情真的值得用长生来换取吗？”
“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比你预想中要更美好吗？”
“为你放弃长生，他会后悔的。”
“难道你想要他一直青春永驻，而你在他身边慢慢衰老，变成风烛残年的老婆婆吗？”
“你要这么自私吗？他不只属于你，他还有他的使命。”
……
秦渡不解她的反应，抓住她的手臂，问：“绯羽？”
明绯羽回过神来，不敢看秦渡，低着头问：“如果你离开华夏，那些历劫的星君该如何？”
秦渡道：“星君历劫自有天命。我只是顺应天命，在其中做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有没有我都一样。”
明绯羽不信：“怎么会？要是遇到紫微帝君这样的情况呢？如果没有你，朱雀七宿的星君就会被人替换了。”
秦渡：“绯羽，你没有发现吗？事实上，我并没有为朱雀七宿做太多事情，我只为朱雀七宿找到了你。”
“什么？”明绯羽茫然。
秦渡：“找到朱雀七宿也好，成立星秀娱乐帮助他们出道也好，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没有我，你同样会以其他的形式帮助他们，我不过只是让你稍微轻松了一些。真正能帮助星宿们渡劫归位的，永远都是普通人。我只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辅助罢了，有没有我，其实并不要紧。”
原来是这样吗？明绯羽回想从前，秦渡确实像是一直游离在星秀娱乐的事业之外的。只有在明绯羽提出需要他帮忙的地方，秦渡才会出面。
明绯羽还以为，秦渡是因为不熟悉娱乐圈的事情，才把星秀娱乐交给她打理。
没想到，是因为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秦渡的责任。
秦渡：“我活了上万年，学到的最朴素的道理就是顺其自然。星君们归位也好，消散也好，都自有命数，不需要我操心。我帮助他们，也只是因为上万年的生命着实无聊，我需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明绯羽激动地说：“你从前有上万年，今后也该有上万年。我们普通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四个字，没一样不痛苦，你本不用陪我受这些苦的……”
秦渡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说：“人就是因为有这些苦，所以甜的地方才格外地甜。我觉得用不知道能活多久的无聊的岁月，换和你在一起，幸福生活的几十年挺值的。”
明绯羽退出秦渡的怀抱，带着点鼻音，说：“我……我要考虑一下。”
秦渡：“嗯，是我有些着急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嗯。”明绯羽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
明绯羽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登机时都还没有消散。
这期间，无论秦渡和她说什么，她都如梦初醒似的问：“啊？什么？”然后又在秦渡重复一遍的时候陷入沉思。
吃晚饭的时候，用叉子喝汤，用勺子切牛排，最终只吃了几口就说自己吃饱了。
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秦渡要一秒不差地盯着她，才能让她不至于在平地上被自己绊倒。
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还没有黑，明绯羽说自己困了，就回到卧室，锁了门，一晚上没有再出来过。
见到邹熙，明绯羽也只是勉强地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愣神。
“阿羽她这是怎么了？”邹熙问秦渡。
“她……遇到了些难题，需要点时间消化。”秦渡知道这件事对她冲击很大，除了让她自己想明白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邹熙伸手在明绯羽眼前晃了晃，明绯羽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毫无反应。
“好吧，看来是个很大的难题。”邹熙耸了耸肩。
值机时，明绯羽突然清醒了过来，对秦渡说：“我想跟邹熙坐一排。”
见秦渡脸色骤暗，明绯羽讨好地补充道：“我想跟他了解一些三年前的事情，有些情况我们得早些做准备。”
秦渡不大乐意，但明绯羽有理有据，他只能不情愿地拿着拿着三人的护照去值机。
说实话，明绯羽是在故意躲着秦渡。
她需要一些空间独立地思考，在秦渡身边，她就会不自觉地陷入到他的温情之中，被他的逻辑带着走。
但在明绯羽心里，她从来不觉得爱情比生命更重要。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才是理智的成年人该有的感情观。
她难以接受秦渡损耗自己的生命，也难以抵挡住能和他白头偕老的诱惑。
她实在矛盾极了。
等到了飞机上，三人落座，明绯羽还是一副出神的表情，撑着手肘，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没有搭理坐在她身边的邹熙。
“阿羽，”邹熙试探着问，“你和男朋友吵架了吗？”
邹熙夹在两个小情侣之间，很不自在。秦渡在他座位后方紧盯着他的眼神，已经快把头等舱的皮椅看穿了。
“啊，哥哥。”明绯羽回过神来，“没有啊，我和秦渡，很好啊……”语气却不那么肯定。
邹熙没有深究，看到她戴在中指的戒指，问：“他和你求婚了？”
明绯羽低下头，转了转那颗红宝石，说：“嗯。”
邹熙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到喜悦，反而更多的是担忧和迷茫。
他安慰明绯羽：“阿羽，你才刚刚毕业吧？如果你觉得迷茫，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能在二十出头的时候，轻松地决定自己的一生呢。”
明绯羽抬起头看向邹熙，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邹熙继续道：“我想，秦先生也能理解你这种心情。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坦白地和他沟通，不要自己闷着，这样容易钻牛角尖。”
明绯羽：“哥哥，你也有这样的经验吗？”
“虽然感情方面的经验没有，但我年长你几岁，生活阅历还是有的。”邹熙说。
明绯羽对邹熙有天然的信任感，他说的话，她总能多听进去几分。
想了想，明绯羽问：“哥哥，如果让你在爱情和生命里选一个，你选哪个？”
邹熙毫不犹豫：“生命。生命都没有了，哪来的爱情？”
明绯羽又问：“嗯……是假设，你能活200岁，但是如果你要选择爱情的话，就只能和你的爱人一起活到100，你会怎么选？”
邹熙笑：“你这个小脑瓜里想的问题挺奇怪呀。”
明绯羽：“就是假设嘛 。”
邹熙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这个人不贪心。大家都只能活100岁，我能活200岁，这后面的100岁就是我偷来的。用这偷来的100岁，换一个知心爱人，我觉得还是挺划算的。”
明绯羽心里叹：可她怎么感觉，秦渡的长生是与生俱来的，她能得到秦渡的爱才是偷来的呢？
明绯羽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邹熙收起小桌板，也打算闭目养神。
在飞机的颠簸中，两人的头慢慢靠在了一处。
在没有人发现的地方，快门无声地记录下了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