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茵茵番外

  嘉沐二年盛夏, 太后薛氏开始着手为新帝贺远澈选后,一时间,皇后的人选成了百姓热议的茶余话题, 被议论最多的贵女, 当数左都御史苏黎安的胞妹——苏茵茵。

  再过三个月,苏茵茵就要满十七岁了, 她的婚事也成了苏府的头等大事。

  按理儿说, 苏黎安乃朝中重臣, 深受隆宠, 将胞妹送进宫为后并非难事, 奈何苏茵茵年幼时磕坏了头,心智成熟的慢,快十七岁了, 却连基本的算学都不会, 这样的心智,如何能在森森后宫中立足?

  苏府。

  苏茵茵跟张嬷嬷学完女红,揉着发疼的手指走出闺阁, 爬上屋顶眺望南边, 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像极了飞入云端的白鹤,苏茵茵弯着一双大眼睛, 把幻化为白鹤的云朵想象成皇叔贺淮, 只有这样才能纾解心中的思念。

  贺淮南下游历,已经一年未归,这一年里,无论刮风下雨,苏茵茵都会爬上屋顶眺望南边。一次雷雨交加, 苏茵茵照旧爬上屋顶,险些被雷劈到,吓坏了苏府上下,也因此被苏黎安禁足了一月有余。

  这日天晴,苏茵茵坐在屋顶,手指摘着花瓣,念念有词:“皇叔回来,皇叔不回来,皇叔回来,不回来,回来......”

  摘掉最后一瓣时,她吐出的词是“回来”。

  苏茵茵高兴,站起身,冲着南边大声道:“我等你!”

  语气里带着畅快和憧憬,可这道声音没有落进千里之外的贺淮耳朵里,反而落在一墙之隔的新帝耳朵里。

  因为苏黎安反对妹妹入宫,贺远澈抹不开脸来苏府走动,所以时常假借各种理由来到工部尚书的府宅,也因此,工部尚书为了巴结帝王,三番五次来到苏府做“媒人”,然而,苏黎安怎么也不松口,可把工部尚书难坏了。

  此刻,工部尚书不知该如何安慰小皇帝,尴尬道:“陛下,苏小姐阅历浅,容易较真儿,等过几年会放下的。”

  贺远澈背靠矮墙,淡淡一笑,笑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较真儿点挺好。”

  若是对他较真儿就更好。

  工部尚书听明白了,合计苏茵茵什么样,陛下都喜欢得不得了,啧,痴情种。

  屋顶上,苏茵茵似有所感,往隔壁院子望了一眼,空空如也,她吭哧吭哧爬下梯子,走到石榴树旁,对着石榴树自言自语:“等皇叔回来,你就结果儿啦。”

  随即眼眸一暗,“皇叔何时回来呀?”

  “皇叔若是一直不回呢?”

  一道清润声音打断了她的兀自凝思。

  苏茵茵扭头看去,吓了一跳,眼前一身白衣的俊朗儿郎不是新帝又是谁!

  她忙福福身子,“陛...陛下。”

  贺远澈走到她身边,虚扶了她一下,“茵茵免礼。”

  苏茵茵怯生生看着他,自打知道他的心意,她就开始躲他,生怕哪天被他强掳进宫。

  听贵女们说,宫闱深似海,里面住着虎豹豺狼,稍一放松警惕,就会被吞噬的渣都不剩。

  苏茵茵胆子不大,认怂,自然不想进宫,而且,她还要给贺淮做媳妇呢。

  贺远澈看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心中钝痛,不知从何时起,这丫头开始排斥他。

  矮墙上,工部尚书面容尴尬,要是让别人知道皇帝陛下为见美人翻人家墙头,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贺远澈不理会工部尚书投来的催促目光,忽然握住苏茵茵手腕,将她往廊下带。

  苏茵茵立马抽手,可男女力气悬殊,只能干巴巴被钳制着走。

  贺远澈松开她,掌心下还有女子柔软的触感,他忽略心中异样,沉声道:“茵茵,朕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意进宫陪朕吗?”

  苏茵茵揉揉手腕,使劲儿摇头。

  贺远澈的眉宇间溢满失落,“朕很孤单。”

  这是他认祖归宗以来,头一次对旁人提起心事,身为帝王者,孤单是家常便饭,需学会适应和克服,他想再过几年,他的心会刀枪不入的,可眼下做不到。

  苏茵茵赶忙道:“陛下若觉得孤单,可以随时来找茵茵,茵茵陪陛下去放纸鸢。”

  贺远澈一愣,想不到这妮子还记得他们曾一起放过纸鸢的事,心下稍微舒坦些,“真的?”

  “嗯!”

  “那你可得兑现你的承诺,否则......”

  苏茵茵懵懂地问:“否则怎样?”

  贺远澈淡笑,“朕就把你绑在腰封上。”

  “......”

  苏茵茵觉得皇帝陛下有点幼稚,活脱脱一个大姑娘,怎么被绑在腰封上??

  她露出一抹好笑的表情,梨涡浅浅,贺远澈没忍住,伸手碰了碰。

  苏茵茵立马跳开,捂住嘴角,“嫂嫂说,男女授受不亲!”

  贺远澈眼眸溢笑,“嗯,朕记下了。”

  贺远澈回宫后,直接去往慈宁宫,想与太后商议娶亲之事。

  他直截了当道:“朕想要苏家小姐入宫为后。”

  太后做太子妃那会儿,为了不被人怀疑,很少见儿子,每每贺远澈作为太医来到东宫,她才能偷偷打量几眼,对于自己唯一的骨肉,太后满心满眼想对他好,可苏茵茵的心智是硬伤,根本无法担起皇后的担子。

  母子俩因此生了些间隙。

  “哀家自然想让陛下得偿所愿,但苏家小姐的情况,陛下比哀家要清楚,那等心智,如何做女子的表率?”

  贺远澈握拳,无言以对。

  太后:“若是苏黎安同意,陛下把苏小姐接进宫,封个嫔倒是可以。”

  贺远澈当即否决,而且,苏黎安也不会同意。

  太后把选好的贵女画像推到他面前,劝道:“陛下,后宫不可久置,这些女子个个贤良淑德,希望陛下能够认真考虑皇后的人选。”

  这不是太后头一次念叨此事,贺远澈烦不胜烦,拂袖而去。

  当晚,苏茵茵从沈枝那里得知贺淮要回京的消息,她激动了一整晚,翌日一大早便拉着张嬷嬷外出采购。

  张嬷嬷看着堆满马车的物件,头大道:“小姐,二皇叔也就住几个晚上,用不着这么多东西。”

  苏茵茵刻意压下嘴角的弧度,认真道:“还缺一床蚕丝被褥。”

  “府里有。”

  “要...要新的。”苏茵茵拉着老人家进了一家布庄。

  张嬷嬷摇摇头,这位风餐露宿的二皇叔虽风韵雅致,但为人接地气,平日里糙得很,哪里用得上蚕丝被褥啊!

  看小姑娘高兴,张嬷嬷不忍心打击她。

  这事儿很快传进了宫里,此时,贺远澈正在跟苏黎安行棋对弈,年轻的帝王脸色不算好,但也没说什么。

  局至收官,趋于和棋,苏黎安从棋笥中捻起一颗黑子,有意提醒道:“近些日子太后时常跟臣念叨立后一事,不知陛下是何打算。”

  贺远澈气不打一处来,将白子落在棋盘上,吃了苏黎安好多黑子。

  “朕是怎么想的,爱卿不是最清楚。”

  苏黎安淡声:“臣觉得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女不错。”

  贺远澈清俊的眉眼泛起火,“那女子不及茵茵一根头发。”

  苏黎安眼未抬,无声落子,捻起被围剿的白子,“因为陛下,京城无一户人家敢来寒舍提亲,再耽搁两年,家妹就熬成老姑娘了。”

  贺远澈:“朕接她入宫!”

  “入宫做什么?做受人嘲笑的皇后娘娘?”

  “朕可以保护她不受纷扰。”

  苏黎安抬眼,眼底晦涩不明,“陛下可以为了她废除六宫?”

  “朕可以!”

  “那如何来平衡各方势力?”

  为君者,在婚事上常常不能自已,立后纳妃除了繁衍子嗣,还有安抚收拢权臣的目的,想要废除六宫独宠一人,不但要有超强的魄力,还要有强大的实力,而此时的贺远澈火候尚浅,他的皇位,需要众臣的托举。

  苏黎安看他陷入两难,淡淡叹息:“茵茵的婚事拖不得,而陛下的后宫也容不下一个心智不全的皇后。”

  贺远澈拳头握的咯咯响,“那朕非要招她入宫呢?”

  “陛下!”

  “朕可以封茵茵为贵妃!”

  苏黎安眼中乍现一丝凌厉,“苏家女不为妾氏!”

  贺远澈羽翼未丰满,年纪尚轻,在讲不通的情况下,终是破功低吼道:“那你们要朕如何做?!朕是皇帝,连娶谁都要被你们指手画脚吗?!!”

  苏黎安放下手中棋子,站起身,“恕臣直言,儿女私情是帝王的大忌,茵茵入宫,势必成为陛下的软肋,久而久之,陛下会烦会厌腻,那时候,茵茵该何去何从?”

  贺远澈眼眶酸涩,“你把朕想得太过懦弱。”

  “是陛下把朝野想得太简单了。”苏黎安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茵茵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陪她犯傻的丈夫,而陛下需要的是一个足够精明的皇后,茵茵终究不是陛下要等的那个人。”

  贺远澈低头盯着变幻莫测的棋局,颓然地闭上眼。

  半月后,一场大雨洗涤了闷热的空气,清凉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贺淮牵着一匹瘦马走进城门,马匹上驮着一大捆干草。

  他每次回京都很低调,城门前伫立一两位好友即可,也正因为有念想,他才会隔段时间回来一趟,可这次再离开,连他自己都不知何时是归期。

  苏黎安手执油纸伞,站在驿馆的马棚前,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他浑然不觉,抬步朝贺淮走去。

  贺淮拍拍瘦马,“瞧见没,有人来接咱们了。”

  苏黎安走上前,将伞移到贺淮上方,“好久不见。”

  贺淮淡笑,将伞推给他,“我淋了一路,不差这一会儿。”

  这时,他的上方又出现一把纸伞,贺淮斜眸看去,见一身碧色衣裙的姑娘踮着脚,为他撑伞。

  贺淮有些诧异,怔怔看着一脸认真撑伞的姑娘,一年没见,她长高了些,粉润了些,美艳了些,但永远像个邻家妹妹惹人怜。

  “茵茵。”他开口唤她,眼底含笑。

  苏茵茵心尖颤啊颤,从瞧见他进城那一刻起,心脏就突突突跳个不停。

  她笨拙地撑伞,脚下费力站不稳,却依然坚持。

  贺淮握住伞柄,将伞推回她上方,“姑娘家别淋了雨。”

  苏茵茵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眼睫轻颤。

  苏黎安无奈地看着妹妹,贺淮离开那段时日,她可以大声告诉所有人,她喜欢贺淮,可现下贺淮近在眼前,她又怂成这样,真是个别扭的丫头。

  妹妹不行,只能兄长上。

  苏黎安拍拍贺淮肩膀,“舟车劳顿,先随我回府洗漱再进宫面圣吧。”

  苏茵茵窃喜,只要贺淮住进苏府,她就能整日地跟在他身后了。

  谁知贺淮婉拒道:“茵茵及笄了,我住进贵府不合适。”

  苏茵茵刚刚扬起的笑靥被这句话击得粉碎,忽而回忆起,自从她及笄后,他真的再没踏入过苏府。

  是何原因,即便她心智不全,也能猜到。

  他在避嫌。

  苏茵茵低头,一脸难过。

  苏黎安也不勉强,让人送妹妹回府,自己陪着贺淮去往驿馆,贺淮尊为皇叔,本该拥有自己的府邸,但贺淮拒绝了,他对贺远澈说,自己闲云野鹤惯了,被束缚在府里会浑身不舒坦。

  贺远澈欣赏贺淮的淡泊名利,也羡慕他的生活,他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

  贺远澈没有阻拦贺淮离开,当然,不排除苏茵茵的原因。

  入夜,灯火葳蕤,苏黎安和贺淮在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把酒言欢,苏黎安常年坐镇都察院,监视百官,日子充实但也单一,自然无法与游走在四海九州的贺淮相比。

  这会儿,苏黎安静静听着贺淮讲述各地的风土人情,听的畅爽时,会与贺淮碰杯,看着贺淮饮下一杯杯烈酒。

  狐狸终归是狐狸,在贺淮醉的不省人事时,苏黎安放下手中杯,扶着他躺在竹塌上,打算与醉人秉烛夜谈。

  贺淮醉眼迷离地看着苏黎安,拿手指指他,“你没醉。”

  苏黎安摇开折扇为他扇凉快,这风跟迷魂香似的,让人更加醉醺。

  苏黎安慢悠悠问道:“皇叔这一路可有佳人相伴?”

  贺淮倚在围子上,淡笑一声,“有匹瘦马,不知算不算佳人。”

  “不算。”苏黎安逼近他,“皇叔可想有佳人相伴?”

  贺淮认真看着苏黎安,没有回答。

  苏黎安正色道:“茵茵小时候磕坏了头,这是我无法弥补、无力挽回的愧疚,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会竭力为她争取,不排除强硬的手段,但感情不能强求,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一时纵容,亲手毁了她的一辈子,所以,皇叔若无意于她,就不要给她丁点希望。”

  贺淮脑子混沌,但清清楚楚记下了这段话。

  苏黎安离开后,他看向敞开的窗棂,叹口气,那姑娘为何把执拗用在了他的身上?

  半睡半醒间,贺淮闻到一股女儿香,若有似无萦绕鼻端。

  那柔顺的长发似潺潺溪流,流过他脖间。

  他皱眉睁开眼,入眼的是灯火下,美如妖狐的女子正在为他擦拭手心手背。

  女子虔诚的模样,成了他眼里最美的景色。

  贺淮不自觉地伸手去碰女子的脸蛋,感受到女子一觳,便又收回手,“茵茵?”

第42章 茵茵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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