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

　　想到这儿，她开始对他们的未来感到怀疑……

　　其实，董晓优很怕和王仁豪的父母见面，每次面对他的父母，她都觉得自己像是在打仗一样。

　　「晓优，你怎么吃得这么少？你这么瘦，万一别人以为我们做公婆的欺负你，那我们的脸要往哪儿搁？」王母刻薄地说。

　　「晓优，来，多吃点肉！」王仁豪连忙夹块鸡肉放到她的碗中，「这可是我妈特地叫厨子为你煮的。」

　　董晓优的眉心皱了起来，并不是她不领情，而是她并不喜欢吃肉，尤其是鸡肉，她平时根本不吃的。

　　好不容易，晚餐终於结束了，他们坐在客厅里闲聊。

　　「仁豪告诉我，你已经同意买下紫薇园，那幢别墅十分豪华，只要把内部装修一下，家具再重新买过，就可以住了。」王父点了根雪茄，锐利的眼光在她的脸上梭巡，观察她的反应。「不过，你不必担心费用，这些钱全由我们来付。」

　　说完，王父得意地靠在椅背上抽雪茄，似乎在等董晓优感谢他的恩赐。

　　董晓优的心里有些不舒坦，她万万没料到王仁豪已代她做了决定，他不是说要给她时间考虑的吗？

　　「晓优……」王仁豪以眼神示意她别婉拒他父母的好意。

　　可董晓优却故意避开他的目光。

　　「我还没决定。」

　　王父脸上得意的笑容倏地消失。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紫薇园还不满意吗？」

　　正当董晓优犹豫著该如何回答时，王仁豪适时地出声为她解围。

　　「爸，晓优还在考虑。」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王母尖锐地道。「有多少女人想成为紫薇园的女主人，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面对王母恶劣的态度，董晓优没有反驳，并不是她屈服了，而是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索性闭上嘴。

　　「爸、妈！」王仁豪赶紧开口打圆场，「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做任何决定都要果断明快，尤其像紫薇园这么好的房子，有不少买家中意，可别让人捷足先登了。」王父勉强地道。

　　这次的聚餐，就在不愉快的气氛下结束。

　　王仁豪送董晓优回家时，她一直保持沉默。

　　察觉到她的不悦，王仁豪试著安抚她。

　　「晓优，其实我爸妈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希望我们婚后可以住得舒适一些。」

　　「我知道。」她不开心并不全然是为了紫薇园的事，而是因为雷威的出现，彻底地扰乱了她的心绪。

　　「至於紫薇园的事，你可能得快点做出决定，因为屋主已经回来了。」

　　「屋主……」她错愕的看向王仁豪，「你怎么知道？」

　　「仲介公司的人说的。」

　　「屋主真的愿意卖掉紫薇园吗？」她忍不住问。

　　「他都已经交给仲介公司处理了，应该会卖吧！」王仁豪不明白的问：「你怎会这么问？」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支支吾吾的。

　　「怎样？」他很好奇。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屋主怎么舍得卖掉紫薇园呢？」

　　不知为何，她觉得雷威不可能会答应卖掉紫薇园的。

　　「谁知道？」王仁豪耸耸肩，在董晓优的家门前停下车子。「也许他需要钱吧！最近景气不好，很多人都需要现金周转，况且，买得起紫薇园的人并不多。」

　　「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打开车门。

　　「晓优……」王仁豪拉住她，「我希望我们可以早点结婚。」

　　如果是以前，她会很高兴听到这句话，但是，现在这句话却像无形的枷锁般，束缚得她快透不过气来。

　　「晓优……」

　　「仁豪，我的头好痛，可能是因为刚刚淋了雨。我们明天再说好吗？」她只想快点结束今晚混乱的一切。

　　「好吧！那你好好的睡一觉，如果明天还是觉得不舒服，记得去看医生。」

　　说完，王仁豪便要吻她，却被她巧妙地避开了。

　　「过两天你要出国洽公，我不想你被我传染。」

　　「我就喜欢你善解人意的个性。」他亲吻了下她的额头，「好好的休息，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晚安。」她迫不及待的下了车。

　　不知为什么，此刻，她心里想的竟是雷威……

　　以往只要过了一个假日，董晓优便会迫不及待地想快点到幼稚园跟小朋友见面。

　　但是，今天她竟对著镜中的自己发呆，甚至不想去上课。

　　她知道自己的反常完全是因为雷威今天将会带他的女儿到幼稚园，而她又是她女儿的导师，他们一定会见面的。

　　他会不会当面给她难堪呢？

　　昨晚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几乎一夜没睡，眼睛下方的黑影让她看起来十分憔悴。

　　「晓优，你不舒服吗？」董母看见她虚弱的模样，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头痛而已。」

　　「如果真的不舒服，就请假一天吧！」董父放下手中的报纸，「你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试著放轻松一点。」

　　「没事的。」她安抚父母，「我待会儿吞两颗止痛药就没事了。」她拿起吐司涂上奶油，三、两口便塞进嘴里。「我得去幼稚园了，快来不及了。」

　　「吃慢一点，小心又犯胃疼。」董母叮咛道。

　　「别担心，我没事的。」拿起皮包，董晓优匆匆的出了家门。

　　今天的气温虽然偏低，但天气很晴朗。

　　听见小朋友跟她道早安，董晓优的心情才逐渐开朗起来。

　　然而，她的好心情却在见到雷威的跑车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来了！

　　天哪！她该听父母的话请假的。

　　但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认命吧！董晓优告诉自己。

　　「晓优，新生已经来了，就在园长的办公室里。」陈美惠通知她。

　　「哦！我马上去。」她的脚莫名地变得沉重，举步维艰。

　　短短几步的路程，她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似的。

　　董晓优走进园长的办公室，一眼便看见雷威。

　　而他也看到她，立刻站了起来，眯起眼注视她。

　　园长一见到她，马上迫不及待地为他们介绍。

　　「雷先生，这位就是董老师。」

　　「我跟董老师是旧识。」他毫不避讳地说。「而且，董老师和我还曾经──」

　　「雷威！」她很怕他会说出七年前的事，连忙喝止他。

　　「难道你想否认？」雷威坏坏的扬起嘴角。

　　她瞪著他，手心微微冒汗。

　　难道他想让她成为同事们的笑柄吗？

　　「我们曾是好朋友，你忘了吗？」他冷笑地说。

　　董晓优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松口气，因为她知道，只要他存在的一天，他就像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既然雷先生和董老师是旧识，那我就不多做介绍了。」园长虽然有些狐疑，但碍於雷威在场，她也不便多问。

　　这时，董晓优才发现雷威的身后有个瘦小的身影。

　　「米雅，过来跟老师问好。」雷威温柔的蹲下身子，将小女孩推到董晓优的面前。

　　米雅怯怯的看著董晓优，那双黑色的眸子看起来是那么楚楚可怜。

　　「嗨！米雅，我是米妮老师，以后你就在我的班上，不论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知道吗？」她热络的跟小女孩打招呼。

　　虽然米雅仍十分羞怯，但她的眼中闪烁著雀跃的神采，显然她并不讨厌董晓优。

　　「董老师，你带他们到教室去吧！」园长开口道。

　　董晓优牵著米雅的手离开园长的办公室，雷威则尾随在后。

　　一路上，米雅又圆又亮的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她发现米雅的情况比想像中好很多，与其说她自闭，倒不如说她比较害羞、内向。

　　来到教室，为了让米雅能早点和其他小朋友融洽的相处，她让小朋友们全坐到地上，请大家唱首歌来欢迎米雅，然后才让她向大家自我介绍。

　　通常第一堂课，董晓优都让小朋友们玩玩具，所以，米雅很快的就适应了。

　　董晓优松了口气，这才发现雷威一直在看她，令她感到十分不自在。

　　她不喜欢被人盯著的感觉。

　　深吸了口气，她走向他。

　　「我相信米雅很快就会习惯这里的环境，你可以放心了。」她在暗示他可以走了。

　　他挑挑眉。「我一点也不担心。」

　　董晓优不禁皱眉。他怎能说得如此轻松？难道他一点也不关心米雅的情况吗？

　　父母的离异对孩子的心灵往往会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尤其当他们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时，很容易缺乏安全感。可是，他却说他不担心？

　　正当董晓优想纠正他错误的观念时，钟声响了。

　　「我必须带孩子们到礼堂去集合了。」

　　她以为如此一来就可以摆脱雷威，却没料到他仍没有要离去的打算。

　　董晓优只好力持镇定地要孩子们整队前往礼堂。

　　「你很紧张吗？」

　　雷威亦步步趋的跟在她身边。

　　她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你昨晚没睡好，对吗？」他锐利的目光彷佛要将她看穿似的。「为了那一吻而失眠？」

　　她停下脚步，咬牙瞪著他。

　　「这里是幼稚园，请你放尊重一点！」

　　「七年前你为什么没有这样想？」他做出致命的一击。

　　董晓优强装出的镇定全在这一瞬间瓦解。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她痛苦地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他冷冷地看她一眼，才转身走向来宾席。

　　董晓优站在小朋友的队伍后面，发现米雅正不安地向四周张望著，她不由得感到心疼。

　　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雷威跟妻子离婚，而他的妻子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朝会结束后，董晓优带著小朋友们回教室，她悄悄地瞄了下四周，发现雷威已离开了。

　　她悄悄地吐出一口气，暗自庆幸终於可以好好地松口气。

　　只是，在雷威离去后，米雅的情绪明显地变得焦躁不安。

　　她不跟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游戏，休息时间也落寞地坐在位子上望著窗外，看都不看桌上的点心一眼，让董晓优不禁担起心来。

　　「米雅，这绿豆汤很好喝，喝一口吧？」她试著哄米雅吃点心。

　　「我不饿。」米雅脸上的表情郁郁寡欢。

　　「那米妮老师有饼干，你要不要吃？」

　　「不要！」她还是拒绝，眼光一直盯著窗外。

　　「你在看什么？」董晓优柔声问道。

　　「想我的爸爸和妈妈。」米雅哀伤的语气令人鼻酸。

　　「待会儿下课，你就可以看到你爸爸了。」

　　「是爹地！」米雅纠正她，「爹地会来接我，他答应要带我去吃麦当劳。」

　　「那很棒啊！」董晓优并未察觉到她口中的「爹地」和「爸爸」有什么不同，只当作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

　　最后一堂图画课结束后，小朋友们陆续地下课离去。

　　为了怕再度碰见雷威，董晓优一直留在教室里，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逃避现实，可是，她真的不想再看到他，因为她怕自己被挑起的情愫会一发不可收拾……

　　一回到家，董母便迫不及待地向董晓优报告今天的八卦。

　　「晓优，你知道雷家少爷回来了吗？」

　　「嗯！」她换上拖鞋，坐在沙发上休息。

　　「他还带了一个私生女回来呢！」董母坐到她身边。

　　「什么？」她无法置信的看著母亲。

　　「他有私生女！」董母又重复一次。

　　「米雅是私生女？」这怎么可能？

　　「你怎么知道他的私生女叫米雅？」董母追问。

　　「因为她是我班上的学生。」她反驳道：「米雅不是私生女，只是她的父母离婚──」

　　「你不知道啦！」董母嗤之以鼻，「昨天我遇见以前在雷家做事的女佣黄嫂，雷威又把她给请回去工作了，黄嫂问他为什么没带太太回来，结果雷威说他还没结婚呢！」

　　原来雷威还没结婚！董晓优的心莫名地震颤了下。

　　「妈，那是别人的事，你别管啦！」她不喜欢听这些八卦。

　　「我才懒得管咧！」董母以一副很放心的语气说道：「反正你已经和仁豪订婚了，我不会担心的。」

　　「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董晓优的胸口一窒。

　　「你是我的女儿，我还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吗？」董母了然地注视著女儿，「你以前一直暗恋著雷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妈，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很意外母亲早已看透她的心思，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我还不是怕你又被雷威给吸引──」

　　「妈！」她打断母亲的话。

　　「我担心是有理由的。你想想，他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却没跟对方结婚，可见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如果你不小心防范，说不定──」

　　「妈，你别说了！我跟他……怎么可能！」她说得十分心虚。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还是快点跟仁豪举行婚礼，免得夜长梦多，能嫁给这种好老公，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妈，我也会是个好老婆的。」

　　「最好是这样！」董母拍拍女儿的肩，意有所指的道：「你千万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董晓优心虚地低下头，母亲并不知道她做了，而且在七年前就已经做了……

　　这几天的天气变化很大，昨天还是晴朗的好天气，今天却是阴冷潮湿的雨天。

　　由於小朋友的抵抗力比较弱，特别容易生病，今天已有几个小朋友带著药来上课，而米雅也缺席了。

　　董晓优很担心米雅，同她却没有勇气打电话去雷家询问。

　　一直等到休息时间，当她把小朋友的图画作品一张张地贴在教室后的墙上时，园长走了进来。

　　园长一面帮她把图画贴上去，一面说：「雷先生早上打电话来说米雅感冒了，由於她是早产儿，体质较弱，可能有好几天都不能来上课。」

　　「她还好吧？」听到米雅生病的消息，她十分担心。

　　尤其雷威是个大男人，如何照顾得了一个生病的小女孩呢？

　　「不太好，雷先生说米雅很想念你，或许你下午可以去看看她。」园长说。

　　「我？」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她若是去探望米雅，一定会跟雷威碰面，而这正是她最不希望的。

　　「有什么不方便吗？」见她一脸犹豫，园长觉得有些困惑，「你跟雷先生以前不是好朋友吗？」

　　「我……」她不知该怎么说。

　　「米雅一直高烧不退，你也知道她没有母亲陪在身边，所以，她才会这么希望你去看她，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不，当然不会！」她只好硬著头皮答应了。

　　「那太好了，我相信米雅一定会很开心的。对了，你知道紫薇园怎么去吧？」园长问。

　　「紫薇园？」董晓优的心跳加速。「他……们住进紫薇园了？」

　　这是不是表示紫薇园不会出售了？

　　「是啊！之前我听说紫薇园要卖，可是，雷先生又改变了初衷，决定自己搬进去住。」说完，园长因为还有事要忙，便离开了教室。

　　虽然还有几张图画没贴，但是，董晓优此刻的心情十分紊乱，根本无法继续工作，她把剩下的图画放进书夹中，也跟著离开了教室。

　　本来她打算能离雷威多远就离多远，没想到她现在却得主动去找他……不！她是去探望米雅，和雷威无关！

　　可是，不管她如何安抚自己，惶惶不安的情绪却一直在心头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