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颗星

  空旷恢宏的客厅里, 伫立在墙角的中世纪摆钟准点报时,敲响三声。

  “铛——”

  钟声余韵悠长。

  每一下,都像在越闻星脑袋顶上敲响。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 贺坤在斜前方虎视眈眈, 对面两位看好戏不给钱的女人, 一个笑里带着讥讽,另一个就差把“拍手叫好”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贺宇桦说不上话,也不好插手,正聚精会神摆弄着手机。

  最令越闻星头疼的,还是贺沉言刚才看她的眼神。

  那眼底分明写着——“我等着你,一张张照片跟我解释。”

  诡异的安静在空气中蔓延。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贺坤已经把她厮混萎靡的“证据”都拿出来,为的就是把她定在历史的耻辱架上。

  这个时候, 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想来想去, 越闻星也不给自己添堵,索性窝在座位里, 埋着头装鹌鹑。

  家里的佣人端茶上桌,清脆的杯盏碰撞声,打破眼下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贺坤见贺沉言久不做声, 目光在“装聋作哑”的越闻星身上审视一番, 继而说道:“这件事, 已经对我们集团的名声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你们看怎么办吧。”

  “......”

  越闻星心说, 这怪谁,还不都是你自己闹的。

  “就是。”

  对面,刚才还在看好戏的贺织云见缝插针, 急促道,“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越闻星抬眼看她,仿佛被洞察了心思般,贺织云指着她的鼻子开口:“让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从我们家滚出去!”

  “织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将手里的照片放下,语气温怒。

  贺织云站起来,见自己哥哥还是那么袒护越闻星,顿时气急:“哥,那些照片拍的真真的,你看不见吗?她都给你带了多少绿帽了!”

  贺沉言脸色发沉,“坐下。”

  贺织云没好气地坐下来,身边的傅悦还是像以前一样,亲切温和地安抚她。

  越闻星目睹这幅场景,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视线从傅悦身上收回来,看着贺织云,弯唇叹道:“织云,许久不见,最近挤兑人的功力见长啊。”

  “你这个骗子,狐媚妖精,霸占着我哥哥的宠爱不说,还要去外面鬼混,不要脸。”

  贺织云气得小脸通红,各种词语乱蹦,眼神里的愤恨丝毫不减。

  “冤枉啊,这些都是结婚之前发生的事,现在拿出来赚吆喝,恐怕有点欲加之罪的意思。”

  越闻星楚楚可怜扮起柔弱来,触及到某道目光时,又心虚地移开视线。

  贺沉言眸色浅淡,将手中一个录音笔放置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被保存下来的录音一字不差的吐露出来。

  贺坤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怒目直指越闻星。

  “我这个人平常为人处事坚信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唇角扬起一抹浅笑,表情无辜又天真,“贺叔叔,你说这个录音要是泄露给媒体,会怎么样?”

  “你敢!”贺坤额边青筋骤起。

  他没有料到越闻星居然将那天的谈话录了音,精心布下的一盘棋,被这段录音硬生生地打乱了。

  “二叔为什么要这么做,破坏我的婚姻,对你有什么好处?”贺沉言乘胜追击,一字一句,问题刺耳尖锐。

  只是其中的缘由,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小言,我只是不想你被人骗...”

  事到如今,他只能赌一把。

  贺沉言轻蔑一笑,眼底蓄满冷光:“骗我的到底是她,还是二叔你?”

  贺坤浑身一震。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他神思紧绷,难道贺沉言知道了什么。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十二年前,我爸妈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事故原因,你还记得吧。”贺沉言眼光淡漠,声线低冷而沉缓,带着某种审判。

  贺坤脸色霎时惨白,手重重扶在桌案上,身体才得以保持平衡,“你...你到′初彐℅o。底想说什么。”

  中世纪摆钟一格一格缓缓挪动着。

  一时间,室内没有人开口说话。

  缓慢流逝里的时间里,越闻星的目光落在贺沉言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背影突然有一丝寂寥和落寞。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他亲口提起自己的父母。

  贺沉言停顿几秒,转而看向远处站立的某人,命令道:“织云,回你的房间去。”

  被眼前的事态搅迷糊了的贺织云,突然被点到名,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是愣愣地应了一声,又猛地回神,直觉她应该在场:“不,我不要。”

  “听话。”

  不容置喙地两个字,让贺织云不得不移开步子,缓缓走上楼梯。

  关门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没有人发现,实木门被人从里关上以后,又安静地打开一角。

  楼下。

  贺沉言从西装内袋里,拿出另外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那似乎是从某个娃娃身上取下来的,当年流行那种能够学人说话的娃娃。

  娃娃本身带了一点录音功能,但通常只能录一句。

  那是一段缓慢的,带了一点压抑的嗓音,仿若临死前的低喃,在此刻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狰狞刺耳:“小言...别怪你二叔,他...他不是有意的。”

  贺坤面色突变,身体晃了两下,经由傅悦扶住,才能在座位上坐稳。

  事到如今,贺宇桦无法再置身事外,他收起手机,冷着脸问:“大哥,这是什么?”

  “我爸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贺沉言握着黑匣的手紧紧收拢,他压抑着情绪,眼光冷厉异常,看着贺坤:“当年发生的事,你不要以为没人知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贺坤摇摇头,嘲弄似的笑了一声,连身体也佝偻了几分。

  然而他又很快恢复成那般强悍的眼神,探寻着问,“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却从未听你提起一个字,现在说出来,你想干什么,拿这段模凌两可的录音来威胁我吗?”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贺沉言的目光扫过越闻星的脸,继续道,“以后集团的事与你无关,以后我的人,你也没资格动。”

  说完,他揽过她的肩,两人向客厅门外走。

  年过半百的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颓色,两鬓的银丝仿若愈加明显,他伏在桌案上,视线有些恍惚:“...不是我说的。”

  贺沉言停下脚步。

  越闻星注意到他眼眶里的红痕,手握了下他的,想给予某种力量。

  客厅里,贺坤仍在喃喃:“我没有出卖他们,根本不关我的事。”

  贺宇桦走过去握住父亲的手,试图给他安慰,眉头却蹙得老高。

  站在一侧旁观了全局的傅悦,脸色居然比贺坤好不到拿去,她纠缠着手指,眼底显出一抹郁色。

  贺沉言步伐坚定,再没有回头。

  -

  回去路上,他一语未发。

  越闻星静静陪在他身边,想说点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好。

  在难忘的伤痛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她纠结地看向窗外,醉入思绪里,全然没有感觉到,身边人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车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温度从指腹间传来,贺沉言的手指在婚戒周围缓缓摩挲。

  越闻星回头,他眼底的伤痛似乎已经不见,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声线低冷沉缓,看不出端倪:“贺太太,照片的事,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心脏仿佛狠狠被人揉了一把。

  贺沉言的声音很轻,轻到她的眼前仿佛有层薄雾蒙着,难以散开。

  人的共情能力总是奇妙又无从考究,越闻星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想听她解释,只是随便找个话题将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她舔舔唇,将手掌的力道缓缓收紧,想了想道:“今天天气不错,晚上应该会有星星,到时候,我解释给你听。”

  晚间,暮色降临。

  如越闻星所料,今夜万里无云,星子从夜色中探出头来,在它原来的轨迹上闪闪发光,由点连片,落入人们眼中。

  恍似银河。

  贺怡说,车祸发生后的那段时间,贺沉言经常这样抬头看着天空,大概也是在寻找某种慰藉吧。

  身后有动静传来,贺沉言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家居服,头发擦至半干,透着股慵懒的冷感。她看见他轻轻拧了下眉,继而转身拿了沙发上的一条毛毯,走过来。

  初秋的夜里,带着丝丝凉意。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

  越闻星裹紧毛毯,一边用毛巾替他擦干头发,一边轻声说:“人去世以后,会化成天上的星星,看着还在世的亲人,当你孤单的时候,只要抬头,就会——”

  贺沉言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他回过头,鹰眼隐藏在碎发底下,闪着炙热的光。

  越闻星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与他平视,眼里盈满不解。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怎么了?”她蠕动嘴唇,弱弱吐出一句。

  贺沉言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半晌,末了,垂下眼睑,“没事。”

  语气里透着些许失望。

  还未等越闻星问出个所以然,他就已经抬脚走进室内。

  难道还因为那些照片在生气吗?

  她回到房间,忍不住谴责自己。

  好好的说什么去世的人,你应该先解释那些照片的由来才对吧。

  越闻星将自己裹进被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还未亮,贺沉言也不在身边。

  她披上外套,拉开门。

  恰好看见脚边遗漏的一缕光线,从对面的书房里传来。

  没去打扰他,越闻星径自走下楼梯,想去厨房倒杯水,顺便温一杯牛奶送去书房。

  “叮——”

  微波炉计时完毕。

  她走过去将温热的牛奶拿出来,刚用力,剧烈而尖锐的疼痛感猛地刺入左手手腕。

  杯子从手中滑落,奶白色的液体瞬间洒了一地。

第36章 36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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