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平行且相交(正文完结)

  (上)

  两人在外面逛了一圈,顾宜乐牵着梁栋的手边走边甩,甩成了手拉手一起去春游的小学生。

  “等我有钱了,第一件事投资做慈善。”顾宜乐昂着下巴高调宣布,“然后买一车《说话的艺术》分发给他们。”

  “那我呢?”梁栋问。

  “你不用看这书。”顾宜乐煞有介事道,“你已经很会说话了。”

  走在外面快活又潇洒,临近家门口,顾宜乐的担忧卷土重来,拖着梁栋的胳膊节节后退:“等等等一下。”

  梁栋扭头:“怎么了?”

  “我刚才在饭桌上……言语造次。”好不容易找了个恰当的词,顾宜乐蚊子哼哼般地道,“是不是特别没礼貌?”

  “没有。”梁栋说,“你说的都是实话。”

  顾宜乐还是不放心:“你爷爷也在呢……完了完了,我不配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配吃天鹅肉了。”

  梁栋:?

  在梁栋昂藏身躯的掩护下进了屋子,顾宜乐惴惴不安地缩着脑袋,看见梁瑗大步向他走来时甚至向后退了两步。

  然后被梁瑗接见贵宾似的握住手:“嫂嫂牛逼,两句话就把那些家伙气得吐血三升,太爽了真的太爽了!”

  坐在沙发上的梁父干咳一声,梁瑗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梁母再度把二人迎进门,面上笑容得体,顾宜乐却看见她眼眶是红的,好像哭过。

  “实在对不住,第一次来就让你看笑话。”梁母的歉疚真心实意,“回头让小栋带你去外面玩,在家待着闷。”

  顾宜乐忙说:“没有没有,是我不懂规矩……”

  “这也是你的家,哪有什么规矩?”梁母拍他的手安抚道,“拿别人的痛处当笑谈,是那些人没规矩。”

  那几位叔叔伯伯及其家属已经走了,小飞机蛋糕还摆在桌上,梁瑗兴致勃勃地拉着哥嫂一起分蛋糕,说:“我小时候可盼着我哥不高兴了。”

  顾宜乐:?

  “只要他脸上没笑容,我妈就让厨房做小蛋糕。”梁瑗挖了一大勺奶油塞嘴里,“嫂嫂你也知道我哥有多酷,他成天板着脸,我就成天跟着吃蛋糕,他没吃胖,我倒是蛀牙了。”

  梁母在一旁笑道:“你呀,还好意思说。”

  顾宜乐咬着勺子,看着这兄妹俩,心想养孩子这事果然也要学,同一个妈生的,前后差几年,性格居然能差这么多。

  梁瑗是梁母失败后总结经验教训的成果,而失败的那个……顾宜乐看向梁栋。

  梁栋正切蛋糕,切了块带樱桃的蛋糕,很自然地递过来,对上顾宜乐专注的视线时神情带了点疑惑,像在询问怎么了。

  顾宜乐捻起那块樱桃往他嘴里送,梁栋提防不及被塞了个正着。

  “甜吗?”顾宜乐问。

  梁栋咬着樱桃,机械地点头。

  顾宜乐咧嘴:“那笑一笑,像我这样。”

  梁栋就扬起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顾宜乐笑得眯起眼睛,心想小时候缺少的笑容,以后慢慢补回来呗,没有谁是一出生就什么都会。

  况且梁栋就算不笑,带给他的温暖与快乐也足够多了。他这样好,还舍得伤害他的才是世界上最愚蠢、最讨厌的人。

  回到s市,顾宜乐才从梁瑗口中得知那天他和梁栋接连离席后,梁爷爷稳住了局面,让大家多吃饭少说话,吃完赶紧去工作。

  “爷爷还向爸妈问你的情况了。”梁瑗在电话里说。

  顾宜乐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问什么了?”

  “家住哪里,多大了,家里父母支不支持什么的。”

  “就这些?”

  “嗯啊,我也很意外,本来以为爷爷会像以前一样发火,指着哥哥的鼻子骂什么错误的决定之类的,没想到他问完只点点头,说年纪挺合适的。”

  “什么错误的决定?”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当我小孩子,平时谈话都会避开我。”

  “……”

  “嫂嫂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思考这里面是否有诈。”

  诈倒不至于,梁瑗挂电话没多久,梁母的电话也打来了。

  “有些话当着大家的面不方便说,伯母只能通过电话向你说声谢谢。”

  顾宜乐受宠若惊:“这有什么好谢的?”

  “你是第一个敢当着老爷子的面护着他、为他说话的。”

  已经开始后怕的顾宜乐讪讪道:“这可能就是……无知者无畏吧。”

  “不,是我们太懦弱,总是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梁母叹了口气,“事实上小栋可能因此受了很大的伤害,哪怕他从不说出来。”

  诚然,神经大条如顾宜乐都能发现,梁栋的不自信和安全感缺失多半来源于这里。

  顾宜乐垂眼道:“他在乎的。”

  两厢沉默一阵,梁母用略带哽咽的声音重新挑起话题:“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看你和小栋感情好,我也就放心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顾宜乐也不想再把她惹哭,拔高语调应道:“嗯嘛,我会好好待他的!”

  梁母闻言笑了起来:“这回打电话除了谢谢你,还想跟你说一声,梁栋的爷爷也很喜欢你。”

  顾宜乐愕然:“不是吧?”

  “老爷子这回本来就是来看看你的,你在餐桌上的那番话正中他下怀。”

  原来梁家老爷子当年白手起家一穷二白,初次登门拜访出身书香门第的梁奶奶家时,被对方家里亲戚言语奚落,亏得梁奶奶站出来为他说话,他才觉得自己没那么糟糕狼狈。

  听完顾宜乐不禁唏嘘:“原来是这样。”

  “是呀,老爷子嘴上不说,其实很疼爱小栋。”梁母也很感慨,“你对小栋的维护戳了他的心,他看到你的真心,自然不会再反对。”

  虹销雨霁,头顶最后一片乌云悄然散去,现出万里碧空。

  暑假将近,顾宜乐每天忙于备考首都音乐学院的研究生,还要抽空参加排练,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梁栋也不清闲,他在首都找了份专业对口的实习工作,多半时间在实验室,偶尔要下工厂。

  不过“没信号”的状况如今光明正大地被用于设置惊喜,每当听梁栋说未来的几个小时可能会失联,顾宜乐就知道他又要来了。

  这天排练安排在下午,刚宣布收工,顾宜乐就飞快地收拾东西:“晚饭不跟你们一块儿吃了,我有事先走一步。”

  卢箫笛懂了:“老梁又来了?”

  蒋榆:“啧,打飞的约会。”

  彭舟最近学坏了,跟着酸:“啧,有钱就是好。”

  “我工资不都在你那儿么?”蒋榆问。

  “是呀,我都攒着呢,留着咱俩买房用。”

  “谁要跟你一起买房?”

  “说到房,等我去了首都,肯定要和梁栋搬到外面住。”顾宜乐插嘴道,“欸你们说,我俩是先去国外领证还是先买房啊?”

  “都不行!”蒋榆拍桌子,“让我们先!”

  顾宜乐背上琴边往外跑边丢下一句:“那你们可抓紧了,再等等我和梁栋可能连孩子都造出来了!”

  近来顾宜乐大胆不少,不仅对朋友,当着梁栋的面也敢说骚话了。

  上了车,安全带还没系好,他就迫不及待地摸上梁栋的大腿,眨眨眼睛:“先生,需要按摩服务吗?”

  负责在s市提供接送服务的李师傅瞟一眼后视镜,看见梁栋耳朵红了。

  平时梁栋都是周六过来周日回,只住一晚,怕打扰父母,两人多在外面开房。

  顾宜乐在车上给管梦青发消息说今晚不回去,管梦青就明白了。

  ——又要抛家弃母夜不归宿了[/叹气]

  顾宜乐觉得好笑,拿给梁栋看,问他:“你总往这儿跑,伯母不说你吗?”

  “说了。”梁栋说,“她让我早点把你拐回家,就不用来回跑了。”

  “哼。”想到要离家去首都求学,顾宜乐就心里不平衡,“你是不是算计好了要让我抛家弃父母,跟你去首都?”

  “嗯。”

  “你还‘嗯’?”顾宜乐眼珠一转,靠过去把下巴搁在梁栋肩上,“说起来,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梁栋垂眼不知道看哪里:“嗯。”

  “不会是一见钟情吧?”顾宜乐倒吸一口气,“那时候我才六岁。”

  “那时候就记住你了。”梁栋偏头与他对视,“一直没有忘掉。”

  惊叹于梁栋的记忆力的同时,顾宜乐忍不住开始好奇梁栋究竟是何时对自己产生谈恋爱的念头的。

  他问梁瑗,梁瑗不知道,问梁母,梁母说这是小栋的秘密不能讲,只好求助朋友,让他们讲讲是怎么发现喜欢上一个人的。

  卢箫笛:“还能怎么发现,就脸红心跳手心冒汗呗。”

  蒋榆:“以为他是个0的时候。”

  彭舟:“想叫他老婆……哦不,想照顾他的时候。”

  以上听着挺有道理,可惜对于顾宜乐研究梁栋毫无建设意义。顾宜乐满床打滚,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难道六岁到二十一岁之间,我们还见过面?

  然而这不是捶捶脑瓜就能回想起来的,况且顾宜乐还有其他要担心的事。

  眼看快到谭迁庭审,顾宜乐已经申请不出庭,却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围观。

  梁栋提前一天到s市,在顾家待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床铺右半边空着,去到房间外,看见顾宜乐坐在桌前,捧腮出神地想着什么。

  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梁栋默默陪着他发呆。

  过了几分钟,顾宜乐拿起手机,紧接着梁栋的手机响了。

  today宜考研:【阿东在吗?】

  梁栋便打开浏览器登录论坛,果然收到新私信。

  today宜happy:狗男虽然狗,但是琴弹得很好,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变态了……他是不是就这么被毁了?

  dong:能毁了他的只有他自己,同情心不该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today宜happy:你是对的[/赞]

  today宜happy:说他是狗都抬举了[/呕吐]

  吃过早饭,两人坐车出门,到法院门口,顾宜乐说:“停这里就行,我坐坐就走。”

  他的坐是坐车里,透过车窗盯着巍峨建筑上方挂着的国徽看。

  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给阿东发消息。

  today宜happy:狗男可恨就可恨在,他曾经让我觉得恋爱是件极度可怕的事

  梁栋回复:现在呢?

  车窗外烈日当空,梁栋看见埋头打字的顾宜乐翘起嘴角,笑得灿烂。

  today宜happy:现在我知道恋爱是美好的,它和音乐一样,能给我氧气,让我可以大口呼吸

  today宜happy:咻——哈——我顾宜happy又活过来啦!

  (下)

  后来的后来,顾宜乐从卢箫笛口中听说谭迁数罪并罚被判了十年,正在上诉要求二审。

  然而这些已经不在顾宜乐关心的范围内,他满脑子考研,多余的时间都分给了异地的男友。

  直到入秋,梁栋都保持每周飞一趟s市的频率,顾宜乐还觉得不够,每当通话或者视频,句句都在暗示梁栋。

  比如这天,顾宜乐把手机架在桌上,一边翻乐谱一边说:“听说我报考首都音乐学院,我的老师都生气了,要不我还是留在本校吧。”

  梁栋:……

  “于皓轩,就是上回医院那个小朋友,也舍不得我走,说我要是不教他,他就不学小提琴了。”

  梁栋:……

  “唉,其实还是s市好。”顾宜乐接着念叨,“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这儿,首都人生地不熟的,想想就孤独。”

  梁栋叹了口气:“我明天过来。”

  次日到s市才知道,顾宜乐所在的乐团今天有演出,他是首席。

  因为是学生乐团,地点安排在校内的音乐厅。

  临上场前的后台和去年平安夜一样热闹,看见蒋榆给一提的彭舟整理仪容,梁栋也上前为顾宜乐整了整领结,问他紧不紧张。

  顾宜乐摇头:“我连国际大赛都参加过,怎么可能紧紧紧张。”

  梁栋笑了:“上回不是也在这里表演了吗?”

  “上回是上回……”说着,顾宜乐意识到不对劲之处,“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表演过?”

  “猜的。”

  “又来……你不会换了个马甲在论坛窥屏吧?”

  梁栋抬眼:“有这个必要?”

  “嗯,好像没有。”顾宜乐摸下巴,“毕竟阿东都被你收买了,没什么你不知道的。”

  待演出结束,两人手牵手走在学校寂静的小路上,顾宜乐才想起来:“哎呀,刚才上台之前忘了要幸运之吻,难怪那么紧张。”

  于是梁栋停下脚步,低头给顾宜乐补上一个轻轻的吻,唇齿相依地夸道:“乐乐真棒。”

  顾宜乐被哄得高兴,竖起大拇指回夸:“乐乐的老公今天也很棒,都没有听睡着。”

  走到校门外,沿着路牙,顾宜乐抬头看昏黄的路灯,又看身旁的灌木丛,对梁栋说:“我突然想起四年前,就是艺考那年,我在首都音乐学院门口拉过一支曲子。”

  梁栋面色如常:“是吗?”

  “当时还有个路人坐在那儿,我就拉给他听了。”

  “那个路人真幸运。”

  “嗯?幸运什么?”

  “能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

  “哈哈哈你怎么也学会无脑吹了?我还没说是什么曲子呢。”

  “舒伯特的小夜曲。”

  “啊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事……哦我想起来了,你送我的八音盒就是这首曲子,我当时告诉你在首都拉过。”

  “嗯。”

  “唉……”顾宜乐扶额,“我这破记性,怕是没救了。”

  梁栋笑了笑,心想忘记了也没关系,我都记得就好。

  他记得那时候顾宜乐说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在s市以外的地方拉琴,可是三年后,顾宜乐就去到了遥远的y国,美妙的旋律在异国他乡辉煌的音乐厅里响起。

  以后还会在更多地方响起,他会一直在顾宜乐身边,陪他去更多的地方,看他登上更大的舞台。

第44章 平行且相交(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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