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亚当的肋骨(4)

  微风习习, 我站在一座美丽的园子外,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我不喜欢他,顺便一提。

  因为他的白衣白裤和黑得锃亮的皮鞋让我下意识认定, 这家伙有洁癖。

  严重的洁癖。

  我皱了皱鼻子,朝门上的白漆板投去一瞥—Edlieen,这座园的名字。

  真奇怪, 看上去像是人为创造出的单词。

  拂面的热风带来一股似曾相识的腥臭。

  人血, 还是凝固了一段时间的人血。

  我嘲讽地勾了勾唇,对接下来的发现了如指掌。

  我把双手插进斗篷口袋, 漫不经心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有回答,我察觉他那双梅红的竖瞳正紧盯我的侧脸。

  “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他压低的嗓音透露恫吓, 仿佛随时都想给我来上一拳, 不过考虑到他身材瘦削,应该不会付诸行动……吧?

  “啧。不是。只不过我忘了自己的名字,想问问你认不认识我而已。”

  看到了吧?有些人表面拽得不可一世, 其实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男人沉默片刻:“……我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我:“……”

  上一句话说的就是我身边的洁癖男, 谢谢。

  *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园子, 首先注意到的是三样“东西”。

  结满苹果的参天大树,树旁放着金色和银色两罐油漆的桌子和……

  躺在桌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女尸。

  佳爱琉—这个名字第一时间闯进我的脑海。

  就像哈雷彗星撞了地球, 我突然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花井户, 是一名神探, 此行的目的是解开面前女人的死亡之谜。

  我大步流星走到尸体旁边, 弯腰检查情况。

  佳爱琉的颈部有一个被尖锐物体刺穿的小洞, 看上去像是……野兽的獠牙?

  我定了定心神, 视线下滑到她的胸口,她的双手相互交叉,怀里抱着一张沾染血迹的卡片。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递给身后的男人。

  “麻烦你……?”

  “鬼井户。”男人神情淡漠。

  看来他也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让人生疑的巧合呢。

  我从善如流地点头:“那好吧,鬼井户先生,麻烦你接一接。”

  他挑了挑眉,泛红的竖瞳藏着揶揄或是鄙夷。

  [你认为我会碰这么脏的东西吗?]

  好的,我自认读懂了他的暗示,撇撇嘴开始大声朗读卡片上的文字:

  [当把两只苹果涂上特定的颜色,你们就将被放逐。]

  我不明所以,随手把卡片丢在地上,视线投向了佳爱琉惨白的左腕。

  她戴着小巧又精致的金色手表,表盘的指针却停止了。

  哼,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提示。

  完全看不懂。

  不,其实我看懂了。

  “看来苹果是必要的道具。”鬼井户瘪着眉,若有所思地说。

  我见状,内心冒出个大胆猜测:

  “冒昧问一句,你的职业是……?”

  “神探。”他面无表情地说。

  果不其然,我就知道,当今社会通货膨胀,神探就像落了满地的白菜,不值一提。

  “但我不会爬树,所以摘苹果的事情就……”

  “让开。”

  我的话还没说完,鬼井户抱着臂冷冷瞥我一眼,嫌我碍事般地呵斥道。

  哈?难道这家伙准备揽下摘苹果的重任?就凭他一尘不染的白西装?就凭他崭新的黑皮鞋?

  就凭他看上去就不够粗壮的双手和双腿?

  我嗤之以鼻,迅速远离他身边,幸灾乐祸地笑着说道:

  “我准备好……”

  啦。

  哐当—

  最后一个字还卡在我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我的面前飞起了无数尘土。

  我悚然一惊,本能地后退,脚掌像是缠上了什么东西,猛然摔倒在地。

  扑通—

  “嘶—”

  我倒吸了冷气,愤愤不平地取下罪魁祸首,居然是一条已经僵硬了的死蛇。

  好的好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踢踏踢踏—

  鬼井户衬着弥漫的烟尘向我走来,为了掩饰狼狈,我冲他甩了甩手里的“东西”。

  “找到凶手了。”我兴高采烈地宣布。

  无数沾染灰尘的苹果滚到我的身旁,像是为了我的成果跳舞。

  不知道为什么,鬼井户右臂的西装袖子整个破裂,无力地垂在半空,那条过分白皙的胳臂展露在我面前,晃花了我的眼。

  嗯,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

  就像至高无上的希腊神明?

  呸,我摇摇头甩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幻想。

  “把苹果捡起来擦好,开始上色。”

  鬼井户不耐烦地踢走我脚边的那条死蛇,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灰扑扑的手指。

  见我迟迟没有动静,他又居高临下地睇着我:

  “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指望我来做吗?”

  噢,不是的,当然没有。

  该死的洁癖男,只有鬼才知道该把两只苹果涂成什么颜色。

  *

  给出的选择其实很少:金金,银银,金银……而聪明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

  我哼着大概是出自儿童剧的主题曲,为红扑扑的苹果涂上第一笔金色。

  金色—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黄金之类的贵重物品,连带我手下的动作也谨慎了起来。

  踢踏踢踏—

  男人的脚步从身后响起,我抿唇笑了笑,直到他浸染怒意的红瞳出现在我眼前。

  “怎么了吗?”我歪着头明知故问。

  “动作快点,不要浪费时间。”

  “可是我们也要追求结果呀,万一着色不均……”我人畜无害地笑着耸耸肩:“不然你也一起帮忙好了,鬼井户先生。”

  鬼井户盯着我,眼里的怒火像是要把我吞噬殆尽,我听到他的拳头咯吱作响。

  一秒或是一个世纪,他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我手边的苹果……

  很快,两只金色的苹果就完工了。

  我满意地打量它们,潜意识作祟,甚至觉得有些扎眼。

  “但卡片上没有指明放在哪里。”鬼井户语气冷冽。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欲言又止,但澄澈的绿眸里写满了对他的质疑。

  就这水平还自称“神探”?白菜也不带这么卖的啦。

  鬼井户显然看懂了我的暗示,但破天荒地,他没有说话,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我的指尖。

  “噢,对不起,油漆还没干透。不过我记得你刚才说别浪费时间。”

  对于一个洁癖来说,我这样的人想必是难以忍受的吧?

  那有什么关系?

  我笑了笑,心头涌上些恶作剧成功的愉悦,脚步轻盈地把金苹果放在佳爱琉的怀里—取代原本卡片的位置。

  “诺,这样就好啦。”

  哐当—

  我目睹鬼井户苍白英俊的脸像老旧的墙壁,在我面前一片片剥落。

  世界开始崩塌,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出现在我记忆里的是他那双幽深的红色瞳孔……

  *

  场景重现,奇怪的园名,死去的佳爱琉,僵硬的毒蛇,苹果和凝固的时钟……

  这次,我和鬼井户选择把两只苹果涂成银色。

  疑心是我故意做手脚,鬼井户承担了放置苹果的重任。

  他是那么急切,甚至把一次性手套弃之如履,任由指节被染上劣质的颜色。

  我被他深深感动,在他身后祈祷我们这次的行动将会成功。

  哐当—

  厄运再现,当熟悉的头晕目眩袭来,我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是的,我早就知道这次也注定失败。

  *

  第三次是金色和银色的组合。

  我已经察觉了鬼井户隐忍的怒火,却佯装不知。

  我们各自手拿苹果来到佳爱琉的身边,虔诚地下蹲,放置。

  哐当—

  世界开始崩塌,我听见耳边野兽般的低吼,鬼井户总算抛弃了绅士的假象,铺天盖地的杀意包裹着他,那双标志性的竖瞳红得滴血。

  我瑟缩着脖子,假装畏惧,扯开嗓子用力地嘶吼:

  “下次一定可以,我保证!”干枯的树皮碎片飞进我的喉咙:“咳咳咳。”

  鬼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于混乱中朝佳爱琉的尸体投去一瞥—反正我又一次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

  一阵天旋地转,我们又回到了原点—这座名为Edlieen的花园。

  同样的尸体,同样的苹果树,同样凝固的时钟。

  鬼井户一动不动,他在背后对我虎视眈眈,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让我恨不得扑通下跪。

  我瘦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却也强颜欢笑: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

  “……”鬼井户没吭声,冷若冰霜的眼眸凝视我,像是在说:

  [如果你骗我,我就把你的脑袋拧掉。]

  他确实有这种本事,我暗自认同,为了不露怯而仰起脖子清了清喉咙:

  “是这样的,鬼井户先生。在这座花园里你看到了什么?”

  “……”

  一名友善的神探应随时和在场观众互动,奈何他不配合我演出。

  “咳,苹果和毒蛇,还有卡片上‘放逐’的字样,一切都指向了某个我们耳熟能详的故事—亚当和夏娃。正好这座花园的名字叫Edlieen,Eden (伊甸园)+Lie (谎言),所以很明显,这里藏着一则谎言。”

  鬼井户反射性地看向佳爱琉的尸体,眯了眯眼冷声道:

  “卡片。”

  “对,卡片上是这样说的:‘当把两只苹果涂上特定的颜色,你们就将被放逐。’犯人就是用‘涂’这个字眼,外加事先准备的油漆给我们造成了心理暗示,其实……

  我的推理正到精彩之处,鬼井户已经自顾自捡起两只灰扑扑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走向佳爱琉。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

  他竟然抛弃了我,噢不对,他竟然完全不顾虑苹果上的灰尘。

  我目送鬼井户把苹果放进佳爱琉怀里。

  我们屏息以待,世界完好无损。

  他轻浅地吐出口浊气,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朝我走来。

  我看着他,想象和煦的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而来,那么他的身上应该会沾上让我眷恋的温暖。

  我笑了笑:“你说为什么犯人大费周章搞这一出?”

  “我怎么知道?”他眼底发冷。

  我懂了,任何暴露他聪慧不及我的问题,都会让鬼井户恼羞成怒。

  真是可爱。

  “有可能苹果也可以看作亚当和夏娃爱情的象征。金色银色,任何其他的颜色都代表一种欲望,只有本来的红色……”

  才代表纯粹的爱情。

  我话音未落,被持续走近的鬼井户用力抱住。

  那双和苹果类似的美丽竖瞳在眼前一闪而逝,随后我的耳畔响起了他咬牙切齿的质问:

  “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正确答案的?”

  啊,当然是一开始就……

  “我是刚刚才……”

  他的手指像要捏碎我肩膀般,掐进我的肉里。

  “那么,佳爱琉停了的手表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嘛,应该是暗示我拖延时间的吧?

  “我……就算我身为神探,也不可能知道……”

  我急中生智,撒谎拖延时间,一边等待着“被放逐”。

  忽然,鬼井户捏住我肩膀的手指陡然失力,他倒退两步,深邃的五官极致扭曲,如怀揣千年怨念的恶鬼颤抖着发出哀嚎:

  “啊—”

  我见证他的痛苦,阻止自己想要靠近的步伐。

  哐当—

  世界开始崩塌,传说中的“放逐”终于来临……

  *

  鬼舞辻无惨睁开朦胧的红眸,刺眼的白光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意识回归的刹那,剧痛犹如失控的潮水,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每只细胞不间断地传来。

  剥皮拆骨的疼痛莫过于此。

  “啊啊啊啊啊—”

  他发现自己被沉重的锁链捆绑,发出野兽受伤时候暴躁的怒吼,濒临疯狂时看清了面前的一堆人。

  “产……产屋敷家的……”

  咸涩的冷汗从额头滴进他覆满杀意的双眼,他喘着粗气愤恨地从唇缝挤出一个名字:

  “江户川,乱步……”

  你竟敢勾结鬼杀队成员,暗算我?

  无惨想要将隔壁舱内沉睡未醒的名侦探碎尸万段,可眼下显然没有这样的闲暇。

  他瞪着几乎滴血的眼睛,看向一众严阵以待的猎鬼人。

  产屋敷耀哉被他们团团护住。

  “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不过……咳咳,把变回人类的药物……咳咳,打进你的身体里。只要再等一会儿……”

  鬼舞辻无惨脸色骤变,不管是无法握紧的拳头,还是浑身细密的疼痛都昭示着产屋敷这话的真实性。

  让他引以为傲的鬼族之力正如指尖细沙,悄然溜走。

  他垂下头,准备勉力一击。

  “主公大人,不能再等了,让我现在就把鬼舞辻无惨……”

  “义勇!咳咳咳……”

  产屋敷耀哉迫切地呼唤也无法阻止富冈义勇坚定的步伐。

  鬼舞辻无惨大骇,他深吸口气,正要强硬地突破锁链,突然驼色的斗篷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扑哧—

  冰冷的利刃刺进江户川乱步的胸膛,鲜血如娇嫩的花瓣从天空缓缓飘下。

  产屋敷耀哉:“乱步……咳咳咳……”

  富冈义勇深如潭水的黑眸激起了惊涛骇浪:

  “……”

  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本能地伸手拖住乱步下滑的身体。

  鬼舞辻无惨目睹众人脸上或震惊或哀戚的神色,讽刺地一笑:

  “不用担心,这家伙死不掉的,他早就不是人了。”

  产屋敷耀哉不住地弯腰咳嗽,仿佛下一秒就能接不上气一命呜呼。

  尽管如此,他依旧抬起眼睛直视无惨,一字一顿道:

第44章 亚当的肋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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