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错过

  张幺幺在路上随手拿了一套百姓晾晒的衣裳,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了,又裹了头脸,这才进入闹市。

  她不知道这里离临安侯府有多远,想了想,找了处当铺将换下来的衣裳和所有的首饰都当了,因尚在孝期,佩戴的首饰不多,又见她不肯露脸,被当铺狠狠压价,只当了两百多两银子。

  她来不及去看大夫,先雇了辆不起眼的马车去了临安侯府,把马车停在侧面的小巷,这边是侯府下人和厨房出入的地方,她正想着如何把消息传进去,就听见后门的打开了,像是两个粗实婆子在门口择菜。

  “听说了吗?韶华苑出事了?”

  “出事了?出了什么事?没听说啊?”

  “也难怪你不知道,想必这会儿消息还封锁着呢。我是听我在韶华苑守门的表嫂说的,说是上午少奶奶出去后就失踪了,世子都找疯了,可是到了这会儿还没消息呢!”

  “哟!真的假的?少奶奶出去带的护卫可不少,就比如那个姓冷的女护卫,几乎跟在少奶奶身边寸步不离,怎么突然就失踪了?”

  “嗨,你不知道,听我表嫂说,这次和少奶奶出去的人几乎都死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冷护卫,平日里瞧着也很威风是不是,结果被人一刀刺中心口没了!听说流茴姑娘被请去给她们净身,哭得泪人一般!”

  “天啦,这样惨?你别不是听错了吧?”

  “怎么可能错,前院的护卫来叫流茴姑娘的时候,我表嫂听得真真儿的,流茴姑娘当时脸就白了,险些……”

  张幺幺坐在马车里呆若木鸡,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揪紧了胸前的衣襟,不明白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若说她落到今日的地步是活该,是因为她贪恋安稳的生活所以落得如今的下场。可冷姐做错了什么?她不过错在认识了她,错在信任她,错在跟她来了京城!

  从一开始就因为她担惊受怕,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为了她的安危苦练拳法,结果却落了个横死的下场!

  从王伯那里得知了真相后,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郁林肃,不知道怎么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可如今,所有繁杂的心思尽去,曾经因为郁林肃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护持而远去的仇恨又再次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王伯可以恨她折磨她,甚至杀了她,可为什么一定要对无辜之人动手!

  冷姐与他无冤无仇,思葭更是才十五岁,便是不苦,也与他没有半分恩怨。他之前装得那样温和宽容,如今怎么就变成了无情的恶鬼!

  张幺幺双眸渐渐血红,脸色冷硬结冰,好不容易让她露出笑颜的那点温暖已经远去,冷漠和仇恨再次充斥她的双眼。

  王伯,她必要除之!

  马车在巷子里停了片刻又慢慢离开了,还在说话的两个婆子随意看了眼又收回目光,根本不知道他们世子找疯了的少奶奶曾经离她们不过咫尺。

  可如今,咫尺已是天涯。

  马车远远的从临安侯府大门口缓缓驶过,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地马蹄声响起,风驰电掣一般从这辆马车旁经过,马车驶出街道时,那一行马也刚好在临安侯府门前停下。

  郁林肃翻身而下,几步跃上台阶一把揪住门卫,逼近了他急声问道:“少奶奶可回来了?”

  那门卫被吓了一跳,慌忙摇头:“回,回世子,少奶奶不曾回来过。”

  “你确定?你可看仔细了?是不是守门的时候偷懒错过了?”郁林肃手里用力,门卫有些喘不过气来,吓得脸都白了,:“没有,世子,奴才哪敢偷懒,从早上少奶奶出去到现在,中间除了您进出外,就只有之前护卫们回来了一趟,其他再没人来过的。”

  曹榭忙上前握住郁林肃的手腕:“爷,您冷静些,也许少奶奶在我们后面等会儿就回来了,也许她正躲在哪里也说不定。您忘了吗,少奶奶不是普通女子,咱们再派人去找,只要少奶奶逃出来了就一定能找到她的。”

  可郁林肃这会儿心里空的厉害,里面茫然一片。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可他什么也没说,一张脸疆冷的吓人。

  他一把松开门卫,再次翻身上马绝驰而去,曹榭等人忙跟了上去,临去前他匆忙吩咐门卫若少奶奶回来就尽快通知他们。

  郁林肃再次回到兰台巷,从那间密室的透气窗后面的小巷子往外找,所有能找到的路线被找了个遍,便是连深些的水沟和废墟都没放过,可丝毫没有张幺幺的踪迹。

  他们回到侯府时已是晚上,这边也没有消息。

  这一日众人都不曾吃东西喝水,众侍卫又累又饿,可看着他们主子泥塑木雕般坐在那里,却没有一个人动。

  他们从未见过他这样。

  他平日里嬉皮笑脸,办起差事来又一丝不苟,动起手来又利落狠辣,从不像现在这般丢了魂似的。

  不喊累不喊饿,一个字都不说。

  曹榭路宏也担心得很。当初发现张幺幺也许逃了时,他们都以为她会很快回到侯府,可大半日过去了,没有她的一点消息。

  如今也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她被人抓住关了起来,要么她自己不愿意现身。

  可以锦衣卫搜查的手段,若是被抓了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现在没有,那便是她自己不愿现身。

  可为什么?

  他们想不通,也不敢再安慰郁林肃,就怕他再次失望,只能沉默地陪着。

  这时突然有人来报,无忧醒了,要见世子。

  郁林肃起身便走,曹榭忙让剩下的人去吃口东西,说不得等会儿还要出去。

  无忧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好在目光清明,应该没了大碍。

  见郁林肃进来,忙要起身见礼,郁林肃一把压住了他,嗓音暗哑:“到底出了什么事。”

  “回世子,是王伯。他给少奶奶他们喝的花茶里下了迷药。属下发现不对时现身欲救,然王伯身边有两位高手,属下不敌,昏迷前属下见王伯将少奶奶带进了祠堂里。”

  “在那之前可有什么异样?”

  “并无,少奶奶去了之后就去看了祠堂里垮塌的地方,又给夫人上了香。之后王伯就给他们上了茶。少奶奶和不苦他们对王伯十分信任,并没有怀疑,喝下花茶之后不过片刻就晕了过去。”

  所以说,一切都是王伯计划好的,专等他不在府里诓了幺幺出去,再迷晕她。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杀了已经昏过去的不苦他们?

  就算他是琼海海盗的大当家,但如今二王一脉落罪几乎已成定局,难道他以为抓了幺幺威胁他,他就有本事放了他们吗?

  这怎么可能呢?

  到了如今,事情如何发展早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如今太子与二王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有什么能力去左右这件事?

  郁林肃心里憋着一股火气,这股火气经过忧心这昧真火烧灼已经渐渐变成了恨。

  他明明那样敬重王伯,他为什么要如此伤害他!

  郁林肃狠狠一拳砸向桌子,‘嘭’地一声巨响,红木的大方桌被他砸出了一个洞,木屑四散,他的手也鲜血淋漓。

  曹榭虽叮嘱了要保密,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又是失踪又是死人的,这消息还是渐渐在府里传开了。

  荀氏听着丫头打听来的消息,笑着与李嫚道:“虽不知三弟妹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她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别管失踪了多久,这名声可就毁了,到时候你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李嫚先是目光一亮,随即又犹豫道:“可现在世子正忧心如焚,若这时候传出消息去,叫世子查出来,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荀氏转开目光,淡淡不屑:“前怕狼后怕虎,还想办大事?且听我一句劝,若你豁不出去,最好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嫚神色有些难堪,犹豫片刻,到底咬了咬牙答应下来:“小女做!小女为了进侯府已付出良多,万不能前功尽弃。”

  荀氏笑:“你有这个觉悟便好。放心,我也不会看着你去送死,毕竟若当真被世子抓住了,以他的手段你供出我来也是迟早的事。”

  李嫚就要表决心,却被荀氏抬手阻止:“这种事你控制不了,我也不怪你。我给你指条明路,若说现如今最恨三弟妹的,除了三房恐怕不做第二人选,毕竟若不是她咄咄逼人,三婶也不用死。你想办法将此消息传给三房,想必到时他们一定会非常感激你。”

  “还是夫人聪明!”李嫚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毕竟她只当个传话的,流言可不是她传出去的,便是到时候世子要怪也不怪到她头上。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都觉得要趁张幺幺还未找回来尽早将消息传出去,否则就是污蔑了,不仅不起作用,还会彻底得罪世子。

  当天下午,李嫚一个人出府了。不过如今府里得了叮嘱各处门卫都警觉了许多,李嫚本就是曹家送来的,身份有些敏感,又心虚,就怕露了痕迹,心思一转,便用替荀氏回娘家送东西的借口出去了。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心里很是忌惮荀氏,觉着她心思歹毒,想着就算万一自己被查出来,也一定要拖荀氏下水,要么她得捞自己起来,要么就和她一起死。

  郁林肃根本不知道府中还有人居心不良,他此时也顾不上,混乱担心了一日后,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既然找不到张幺幺,那就先把王伯找出来。

  当下也顾不得天色已晚,换了身深色衣裳就打算去太子府上求个情,让他去见一见当初供出王伯的那位幕僚。

  谁知还未走到门外,侍卫就忙来禀报,王伯求见。

  郁林肃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要见我?”

  侍卫又重复了一遍,郁林肃一把推开他冲了出去,到了外面一看,竟然真的是王伯。

  他就和太子给他的那张画像上一样神色自若,身穿青色道袍,头戴方巾,一手抱着一方匣子,一手负在身后。一身文人打扮,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这身装扮对见过王伯的人来说是陌生的,但对郁林肃来说,是陌生又熟悉的。

  因为当年裴家还在时,王伯出现在外祖身边时就是这幅模样。

  他也慢慢想起来,外祖十分赞誉王伯,曾多次夸赞他满腹锦纶,博学多才。外祖还曾一度想要劝王伯再去科考,认为他一定会在官场中有一番作为,可是王伯都拒绝了,宁愿每日和外祖喝喝茶,下下棋,再教一教表弟表妹们,便满足了。

  不慕权势,洒脱淡然,心性高博,外祖又高看了他一眼。

  那时,外祖和王伯几乎形影不离,偶尔两人还要抵足相谈。

  后来裴家出了事,王伯换下道袍方巾,穿上直裰小帽,一日一日,慢慢变成了哑巴王伯。

  他便也忘记了当年王伯是何许了不得的人物。

  郁林肃手握剑柄,脸色僵硬。

  王伯丝毫不以为意,甚至上前两步:“世子,奴才有要事相禀,可否入书房一叙?”

  郁林肃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里走,王伯笑了笑,撩起衣摆一步一步跟上。曹榭挥了挥手,几个护卫便将他退路堵住,王伯看见了,却依旧淡然,脚步不乱。

  两人进了书房,王伯看了眼跟进来的曹榭路宏,郁林肃示意两人出去,路宏有些担忧,曹榭却将他拉了出去,两人将门关上守在门外。

  郁林肃直接问道:“幺幺在那里?”

  王伯将手里的匣子放到书案上,道:“世子先看看这个吧。”

  郁林肃却无动于衷:“幺幺在哪里?”

  王伯知道他性子倔,当年夫人去后,临安侯曾绑着他回了侯府,他却险些摔断了腿也要再回兰台巷的宅子。

  王伯多少有些无奈,恐怕夫人也没想到,世子有一日会喜欢上仇人的女儿,还看得如此之重。

  沉默片刻,他终于道:“奴才听从夫人的吩咐,已将张家小女杀了。”

  郁林肃有一瞬间的失聪,耳中一片翁鸣,眼前像是骤然降落了一道白光,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思绪骤然间远去,好似灵魂和身体已经剥离,不知过了多久,五感慢慢回归身躯,白光散去,眼前是王伯担忧的脸。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忽近忽远:“你在说什么?”

  王伯叹了口气:“当初裴家出事后,夫人便大受打击吐血昏迷,醒来后便发了毒誓,一定要让张家人血债血偿。那时您还小,夫人不欲您被仇恨影响了心智,因而说出了那套‘张家人不是罪魁祸首,害死裴家的另有其人’的说辞。”

  “您起先不是也恨么?后来夫人说得多了,您心中的仇恨便也慢慢消逝了。可夫人没有一日忘记。裴家出事没多久,奴才便向曹相投诚,虽不得他的重视,可也从他那里得到了张家人的住址。之后也是老天相助,奴才早年教导过的一个孩子竟成了张老的义子,奴才又收买了几个同乡的秀才举人,叫他们与方泽安称兄道弟,之后便顺理成章的与他回了张家,报了仇。”

  王伯笑着感叹:“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张家小姐竟然活下来了,而且阴差阳错之下,竟成了您的妻子。奴才深受裴家大恩,夫人当年重病之时的唯一愿望便是让张家人给裴家陪葬,因而,奴才不能放过张家小姐。”

  郁林肃摇摇欲坠,他僵硬的笑,却已经泪流满面:“你肯定是骗我的,我娘怎么可能让你做这样的事。张老不是裴家的仇人,裴家的仇人是那些当初利用裴家对抗张老,之后又被他们抛弃的人!是曹相!是普公公!是二王!不是张家!”

  郁林肃以为自己在竭力嘶吼,可实则他喊出来的话王伯只能勉力听明白。他已近崩溃,浑身虚软就快站不住,便是说话的力气也快没了。

  王伯知道他不能接受,神色怜悯。他上前打开那个匣子:“世子,张家是裴家出事的根源,没有张老,裴家如今依然安稳。然曹相普公公等人自然也是罪不可恕的。”

  “奴才当年假意投靠曹相,之后用了四五年时间才得到他们的信任,五年前,奴才受二王之令前往琼海建立一支海上船队,主要目的便是将大林朝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物品运送出去,卖出后再购买钟表镜子等舶来品回大林贩卖,从中赚得不菲的差价后,为二王将来起事做准备。”

  “这些年来,二王在云州府、紫云府、赣州、商州几地建立了八座粮仓,十几座秘密仓库,以及四处以私人名义买下来的马场。二王从关外买回的兵器便被藏在秘密仓库中,马匹都在马场。”

  说罢他从匣子里取出一张三尺长宽的地图,正是这几个州府的平面图,其中有十几处被标记了出来。他指着那些地方道:“当年奴才将那几个学子分派到这几个州府去当差,二王那时不敢大肆安排,便都借奴才的手叫他们去修建了这些仓库,可惜后来他们相继被杀,二王便派了自己的人接管,因而奴才没法知道全部仓库的位置。但有这些,已经足以置二王他们与死地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安排的?”

  王伯笑:“倒也说不上是奴才安排的,奴才也不过顺势而为罢了。毕竟若紫云府几州的桩子没被张家小姐杀了的话,说不得二王如今已然起事,太子倒不一定能占据上风了。”

  “你连殿下也要算计?”

  “世子,奴才知道您早年不欲靠侯府因而投靠了太子殿下。但当年太子殿下可也是在暗中支持张老改革最中坚的力量,他也是害了裴家的罪魁祸首之一。因而若能将太子扳倒,何乐而不为呢?然后等二王放松警惕之时,奴才再把这些证据交给其他王爷,为了宫中宝座,这些王爷们一定会自相残杀。到时二王依然会沦为阶下囚,奴才便能将所有对不起裴家的仇人一网打尽!”

  他说起自己的计划来很有些自得,说罢却惋惜摇头:“可惜了,都被张家小姐给毁了。所以您看,她与咱们家是天生不对付的,便是不为夫人的愿望,奴才也要除去她,否则她迟早会给您带来灾难的!”

  郁林肃眼中一片血红,脸色僵冷,他冷冷地看着怡然自得的王伯,冷声道:“我娘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若当真狠得下心肠,当年就不会被人一再欺负却还要选择退避。她根本不可能让你杀了张家人,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张!”

  “当年外祖还曾夸你满腹锦纶,若考中举人将会大有一番作为!可实际呢,你就是个懦夫!因为之前一次落第,你便不敢再尝试,你拿什么‘遭人陷害’当幌子,不过是为了掩饰你自己的胆怯无能,不敢面对失败!”

  “你说与外租是忘年交,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那高高在上的虚荣心!天下首富把你当座上宾,你很洋洋得意是不是?你一面看不上外祖的商人身份,一面却又享受着他对你尊敬给你的优渥生活!”

  “你或许是有几分感激在心的,可你扪心自问,当外祖一家没了之后,比起好友的死去,骤然失去高高在上的舒适生活是不是更叫你无所适从?”

  “你杀张家人或许有给裴家报仇的原因在,可你伤害幺幺,不过是因为她无意之中破坏了你暗中布下多年的这盘棋罢了!你觉得自己反手之间便能天翻地覆,可结果却毁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你气急败坏,这才想报复她!”

  王伯脸色隐隐发青,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受到了侮辱:“世子,我做所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裴家报仇,为何到了您嘴里就变得如此功利!看来那张家小姐对您的影响真是不浅,我倒有些后悔没能早些杀了她。”

  郁林肃神色阴鸷,狠狠一脚踢向王伯的胸口,王伯嘭地一声撞倒了书架,随之胸口一痛,呕出一口血来,顿时脸色就是一白。可比起身上的剧痛,更叫他寒心恐惧的是郁林肃的态度。

  他极为不敢置信:“世子,奴才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娘为了裴家!您,您为了张家人,竟要杀了奴才?”

  郁林肃眸中似夹裹了暴风骤雨,欲要发泄出毁灭一切的力量。他缓缓抽出长剑:“为了我娘和裴家?到了现在你还在狡辩,可真是叫我倒足了胃口!”说罢举起长剑。

  王伯见他杀机凛然,是当真想要了自己的性命,不由肝胆俱裂,大喊道:“世子,您若杀了奴才,就永远别想见到张家小姐了!”

第71章 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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