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番外一

  凡事有好有坏,新小区的坏处就是一到工作日,电转电锤打孔凿墙,装修噪音震得脑门疼。

  颜霁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借口,于是问晏灯:“你不觉得吵吗?”

  晏灯的目光从书上移开:“……”

  颜霁兴致勃勃的提议:“要不要回一中转转?回忆下青葱岁月。”

  晏灯垂下眼帘:“回忆在,未来也在。”

  颜霁脸一红,抽走她的书:“我带你去逛园博园吧,前几年刚建的,特别大。还有动物园,好像搬迁到东边还扩建了,我也没去过。”

  颜霁拉起晏灯:“换衣服去。你怎么比我还宅,年轻小姑娘要多接触社会。”

  两人换好衣服,刚推开防盗门,一股热浪袭来,灼得皮肤要烧起来。颜霁看向晏灯,晏灯木然回视,两人相视三秒,颜霁轻咳一声:“要不我请你喝星巴克,你一会不是要上网课吗?我也正好去写面试资料。”

  本以为工作日的上午,店里不会太忙。谁知道来领早餐咖啡的闲人络绎不绝,还有放假的学生结伴来打游戏,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抱着手机。

  颜霁和晏灯推门而入,顿时引来几道目光。两人也不在意,走到队伍末尾。

  颜霁问:“你想喝什么?咖啡还是饮料。”

  晏灯打量一眼:“随便。”

  颜霁笑:“随便最难弄,要不我去给你买个棒冰。”

  晏灯否决:“不要,外面太热。”

  颜霁心里一酸,意识到晏灯没有get到自己的笑话。她离开时还没有蒙牛随便雪糕,回来之后也没有好好体验正常生活。

  颜霁握住晏灯的手,眉开眼笑:“也是,我还没涂防晒霜。”

  晏灯目光投向柜台上方的点单牌:“一会我要喝你的。”

  颜霁笑容灿烂:“好呀,那我们点一杯咖啡,点一杯星冰乐。你要什么味道?”

  两人点好单,颜霁提议:“拿了咖啡我们再上二楼。”

  晏灯坐在吧台的小圆凳上,认真观察店员冲咖啡打奶油。颜霁告诉她,哗啦哗啦响的那个是碎冰机,喷白烟的是蒸汽棒。

  晏灯好奇问:“你也在这里打过工?”

  “没有,我……”颜霁顿了顿,觉得讲详细一些,晏灯会了解得更清楚。

  她边回忆边讲:“我大学舍友是社会实践部部长,负责联系安排校内外社会实习,能挣钱,还有学分。我喝过两次星巴克都是她请的。第一次她说去星巴克谈合作,人家给打包了几杯。第二次是我们路过星巴克,她说她有积分,不用就过期了。”

  晏灯听完:“对你挺好。”

  颜霁点头:“嗯,她人很好,请我喝星巴克,又怕我惦记着请回去。”

  晏灯指尖敲敲笔记本:“人情练达。”

  颜霁笑着摇头:“其实那家伙是真优秀党员无产阶级继承人,做事四平八稳超有原则,像个退休老干部。不过跟同学老师关系都不错,这点我是真佩服。”

  晏灯见她神色怀念,垂眸看向笔记本。

  颜霁察觉不对劲,张口准备解释,吧台方向店员喊——

  “8086,颜小姐,您的咖啡好了。”

  颜霁起身拿回咖啡,扭头就见晏灯已经往二楼走,她连忙跟前。到了二楼,晏灯捡了个角落座位,坐下直接戴上耳机,掀开把笔记本,一脸漠然地盯着显示器。

  颜霁放下咖啡,探头看了一眼,伸手拿下她的耳机。

  晏灯拍开她的手:“我在上课。”

  颜霁忍俊不禁,指着屏幕一角:“晏总,看这儿,录播。”

  “温故知新。”

  颜霁合上笔记本,笑道:“你这是吃哪门子飞醋?”

  晏灯抬眼看向颜霁,颜霁身上有种温暖的力量,即便是客套的微笑,她笑容里也比别人多几分温和真挚,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何况这样宠溺的笑,眼底全是爱意。

  晏灯收回目光,垂眼看着桌上的冷萃咖啡,突然说:“你一个人舍不得喝。”

  颜霁拆了吸管戳好,推到她面前:“是呀,今天沾了晏总的光,快尝尝。”

  晏灯用指尖碰了碰塑料杯壁的水珠:“我不喜欢喝咖啡。”

  颜霁拿起冷萃吸了一口,又还回去:“偶尔尝尝没关系,我们还消费得起。唔,好像摩卡星冰乐更好喝一点,你要不要尝尝我的?”

  晏灯没有理她:“去参加博物馆的招聘。”

  颜霁一愣,这话题跳得有点快。她没有多想,只当刚刚的事情揭过去了,便随口回答:“博物馆的社会招聘待遇太差了。”

  晏灯抿了抿唇角,:“你喜欢。”

  颜霁:“还行吧,喜欢是喜欢,但是……”

  话未说完,颜霁幡然醒悟,意识到晏灯在变扭什么,当即认真解释:“灯灯,生活是个漫长的事,不是过了今天,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老百姓的生活就是,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不会有太大波澜。工作是件要做很久的事,喜欢只占一小部分,要考虑方方面面,长远计划。不能单单因为喜欢,因为过完今天还要明天,日子长着呢。”

  她见晏灯仍闷闷不乐,笑着调侃:“再说,就算我从三千一个月的工作换到七千一个月,也不够你一件衣服。”

  晏灯直视颜霁:“我不要。”

  她抿了抿嘴角,放缓语气:“你可以继续以前喜欢的事。”

  颜霁安抚她:“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以前我一个人,现在我们两个人,当然就不一样了。嗯,工作的事情不急,我这两天不是还在投简历吗,再看看。”

  剩下的话颜霁没说,心里却自有计量:灯灯脱离正常社会太久,跟小乞丐似的,总觉得吃了这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绝不能让她因为钱,再去接触康沃尔的残余势力。她可以不要,但我要努力。买不起七千的衣服,也不能以后想吃个肯德基,还要抠吧抠吧算算这个月生活费剩下多少。

  颜霁笑意温柔:“快尝尝,星冰乐是沙冰,化了不好喝。”

  晏灯拿起咖啡喝抿了一口。她长翘的睫毛半阖,遮住幽晦不明的眼眸,整个人显得阴郁倨傲,冷白色肌肤和精致绝丽的五官,像一柄搁在天鹅绒上的宝石匕首,优雅、危险,藏着引人遐思的故事。

  周围扫视而过的目光,伴随着窃窃私语,大多人克制而矜持,只有一位年轻女生感慨的声音稍稍响了些,“真好看”,不知道是说两人的容颜,还是晏灯手腕上的百达翡丽。

  当事人对此充耳不闻,怔怔望向恋人。

  颜霁嘬了一口星冰乐,抬头被晏灯的目光摄住心魂。晏灯的眼睛围棋子般黑白剔透,白的干净,黑的深邃,显出不易靠近的锐利。目光却像小蜗牛的触角,透着柔软的怯意。

  颜霁心里喜欢,想要说些甜言蜜语,张张嘴,低头笑了。

  如风吹过岁月尘灰,露出秘藏心底的记忆,她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那算是自己第一次和晏灯闹变扭。

  爷爷去省会办事,自己拿着零花钱就去网吧包夜,第二天早上想抄晏灯的作业。她不肯,自己撂下狠话开启单方面冷战找别人借了作业本。抄完作业一抬头,看见晏灯红着眼圈怔怔看着自己。

  晏灯以前学校的人,把她家情况传得妖里邪气,编成顺口溜在教室外走廊里吵嚷,也没见她动一下眉头。那是第一次和晏灯闹变扭,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很重要,特别重要。

  颜霁心里酸甜交织,情不自禁的微微前倾:“你想说什么要告诉我。你说了,我才知道。”

  晏灯却犹豫了,她想告诉颜霁,活着见到她,就是自己最大的奢望。现在已经很好很好,好到每次半夜醒来,都以为自己疯了,在幻觉中梦想成真。

  自己希望她和以前一样,喜欢开租车就去开出租车,想去博物馆做义工就去。高定、限量、奢侈品从来不是自己的生活。甚至半年前,自己只有件编号1775的囚服。

  “我要喝你那杯。”晏灯说。

  颜霁一愣,笑着递过去:“当然可以,你说什么都可以。”

  两人一个没写应聘资料,一个没上网课,闲坐了一上午,转战肯德基嘬着可乐和九珍还是有说不完的话,窗边飞驰而过一个送外卖的阿姨,都能让她们讨论半天。

  如果不是席飞兰的电话,大概下午也要在闲聊中度过。

  颜霁得到老师平安无事的消息,高兴得立即就要开车赶过去。却被席飞兰告知,带走张弓与的人怎么也不肯透露行踪,一切要等张弓与联系。

  “过江大桥下高速路口的地方见。” 席飞兰说完挂断电话。

  颜霁只得作罢,和晏灯一起驱车赶往预定地点。

  席飞兰带着大框墨镜,坐在一辆克莱斯勒300C里面,从反光镜里见两个人下车,按了一声喇叭:“滴!”

  颜霁闻声走过去,席飞兰按下车窗扔出一个文件包,道了一声:“走了。”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颜霁捏了捏文件包:“我们先回去。”

  回到桃源里小区,出了电梯门颜霁就兴奋地说:“肯定是老师寄给我生日礼物。纪董之前说她截获了老师寄给我的信,怪不得席队一声不吭,原来是不好意思。”

  晏灯替她高兴:“生日快乐。”

  颜霁笑道:“还没到呢。”

  进了屋,颜霁迫不及待地拆开文件包,里面是一封牛皮纸挂号信。封面是熟悉的英雄墨水微晕的深蓝字迹,字体端正严方。

  晏灯拿了拆信刀递给她。

  沙发前没有茶几,颜霁趴在地板上小心翼翼裁开:“咦。”

  牛皮纸挂号信里抽出一份定投基金单据,一个小号信件,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上写着——

  颜霁:

  生日快乐。

  我今日即将远行,归期不定。原先约定你来省博之事延后再议。不必担心我,愿你日日喜笑颜开,光风霁月。

  张弓与

  颜霁反复看了两遍,重新折好放回牛皮纸信封。她拿起那份小信封,只见上面写着:如无变故,不要拆开。

  颜霁捏着小信封正反仔细观察,没有其他提示。她抬头看向晏灯,晏灯换了睡裙盘膝坐在沙发上,腿上隔着笔记本正要上网课,见她看过来拿下耳机:“嗯?”

  颜霁问:“我要不要看。”

  “想看就拆。”

  颜霁举着信给她看:“老师写了没事别拆开,你说我拆不拆?”

  晏灯放下笔记本,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她旁边:“我想看,你拆吧。”

  “好。”颜霁笑着拆信。

  过去的已经过去,从现在开始,她要晏灯参与她人生所有的事情,小恶龙再也不会弄丢她的公主,她们会一起面对平淡波折,一起经历春夏秋冬。

  张弓与的信中信写了满满一张纸。如果颜霁没有经历过这两个月的变故,大概会震惊的以为老师在构思小说。如今看来更多是唏嘘感慨。

  “原来老师在追踪酸雨鸟,怪不得她会去官桥村,去基站特塔。从来不是什么巧合,冥冥之中早就注定。”

  “酸与鸟并非不祥,它能感知恐惧,恐惧越重,危险越大。故而酸与鸟盘踞警示,然鲜有避免。傻鸟。”

  两人各捏着信纸一边,腿挨着腿,头抵着头,边看信便讨论。

  颜霁看到信件最后一段,陡然愣住:“老师和她朋友居然偷偷来看过我,她早知道我比任何人都适合藏九鼎,她……”

  “她舍不得。”晏灯搂住颜霁肩膀,“九鼎力量霸道,你比别人适合,不代表没有危险。我们还是要想想办法,以防你真的失去心智,褪皮化骨变成混沌。那我可不要你。”

  颜霁心头百感交集,闻言失笑:“做梦,就算变成混沌,我也赖着你。”

  晏灯见她笑了,捏捏她的脸颊:“嗯。”

  颜霁安慰她:“别担心,之前我意识模糊的时候,冥冥中听见有人说话,她说天地之间,凡有借必有还。还说让我克制少用九鼎的力量,其他等她回来再说。”

  晏灯眉梢微挑:“你不告诉我。”

  “我怕你担心嘛。”颜霁忙扯开话题,“那个声音应该就是老师说的好友,我在纪董的书房看见过她们的照片。老师用角哀伯桃的典故忽悠纪董,是纪董愿意相信,她的朋友是为了她去那个世界。她没有拆开信,也是想继续相信。”

  颜霁说到此处,倏然领悟那日在医院里,纪宝为什么要将种种前尘旧事,她们的相逢,她们的冒险,九鼎、圣木曼托、紫金山防空洞计划等等全部告诉她。

  原来只是为了那句——

  “所有的故事就都消失了。”

  纪董希望自己记住她们,她一直一直都知道,她的朋友们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去了那边,她们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九鼎的每次使用都会引起巨大的危机和灾难。两界通道封印的撕裂,会带来更多的导师、胡姆神。

  颜霁感慨万千:“她希望我记住她们。不然,她走了之后,这个世界上可能就没有人知道英雄们去了战场。”

  晏灯默然颌首,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息:但愿到此结束。

  她们家三代人,为了这些东西不得安宁。外公外婆是为了建设祖国,加入紫金山防空洞计划。母亲因为九鼎生来意识混乱,自己怀璧其罪。到现在,也该结束了,但愿,但愿。

  颜霁见她发呆:“晏灯?”

  晏灯唇畔荡起笑意:“多少人为了这个世界默默牺牲,怎么能不好好活着。”

  颜霁点头:“是啊,牺牲已经变成遥远的传说。好在传说代代留传,永不停歇。”

第95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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