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听懂季薇薇的话, 夏知蔷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薇薇, 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开玩笑,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季薇薇盯着夏知蔷,不让她躲闪, “你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

  “是我哥不够好吗?”

  夏知蔷不知如何回答:“他……还好吧。”

  她其实根本就不了解季临渊,再说, 有些事情跟好不好没有关系。

  “什么叫还好?”季薇薇若有所思,“是不是因为我哥看着很凶,你有点怕他?”

  “确实有一点点。”

  “他就那样, 天生不会笑,你就是当基因缺陷吧。”

  “哦,”夏知蔷不是很想就着这个话题聊, “薇薇, 我们先回家吧,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去我爸你妈会担心的。”

  季薇薇不理会这个提议:“你得多跟他相处相处,熟了就好了, 真的, 他人其实——”

  “你们俩,该回家了。”季临渊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脸上看不出喜怒。

  夏知蔷吓得整个人差点弹起来,这个反应,倒是印证了她说自己的“有点怕”。

  回去路上,和之前每一次一样, 季家兄妹两会自然而然走在前面,斗嘴或是吵架——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季薇薇在那儿不停地输出,季临渊只负责冷笑、发火或者沉默。

  夏知蔷落后几步跟着,专心想事。

  在跟季临渊比现在更不熟的时候,夏知蔷听叶青的话,老老实实喊人家“临渊哥”,却不止一次被对方瞪:

  “谁是你哥,你姓季吗?”

  那时的她又气又委屈,心想,我又不是缺哥哥,也不是真乐意叫这一声的,弄得自己多了不起一样。

  季薇薇知道了,同仇敌忾地出主意:“他就是贱得慌。待会儿我叫一声‘阿渊’,你也跟着这么喊,咱们气不死他!”

  她们真这么做了。

  “阿渊!阿渊!阿渊!”季薇薇念咒似的在人面前耀武扬威,又拿眼神示意夏知蔷跟上。也是气昏了头、想掰回一局,夏知蔷鼓足勇气喊了声:

  “……阿渊。”

  蚊子叫一样,半分气势没有。

  更好笑的是,不等季临渊发作,夏知蔷叫完就躲到了季薇薇身后,缩成一圈。

  季临渊的反应不在两个小姑娘的猜测内。没有生气,或者恼怒,他只是绷着脸,轻吐出两个字:“胡闹。”

  就是从那次开始,季薇薇老找些奇奇怪怪的由头,让夏知蔷帮自己跟季临渊带话。夏知蔷起初也奇怪:“这些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我和他又不熟,这样多奇怪啊……”

  “我不想搭理他,吵着架呢。”

  “那我总不能天天帮你们带话吧。”

  “也没让你天天这样,帮帮忙吧姐姐,知知姐姐,好姐姐。”

  夏知蔷拗不过,只得在人家的支使下,追在季临渊身后找话讲,开头无非一句“薇薇让我跟你说”。

  次数多了,季临渊的反应从最开始的诧异和不耐,变成了意味深长的审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是薇薇她——”

  “她是我亲妹妹,有什么事,非得你来带话?”

  是啊,又有什么事,非得夏知蔷跑来带话?

  更没人知道,季薇薇还自作主张地将夏知蔷通讯录里的季临渊,也改成了“阿渊”,说是为了出口恶气,可夏知蔷如今再看,总算品出些不对来。

  她将它改了回去。

  这天夜里,马上就要分隔两地的姐妹俩头挨着头躲被子里看韩娱同人文,嘻嘻哈哈闹个不停。途中,夏知蔷突然调转话题:

  “薇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方先是沉默,随后陈述道:“不是我哥。”

  “嗯。”

  “难怪了,那个人是谁?”

  “我在南江大的学长。”

  “你们认识多久了,你了解他吗?”

  夏知蔷和盘托出。

  “这种相识的戏码听起来是很浪漫,”季薇薇不以为然,“但往深里想,你也没多了解那个冯什么呀,万一他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呢?”

  “我可以肯定,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能有我哥好?你知不知道,每回我哥来,隔壁那个蒋悦然眼睛都快贴他身上了,他很抢手的,你现在是不够了解他,等了解了,就不会再被外面那些人吸引了。”

  夏知蔷抿唇:“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且我从来没想过,要拿喜欢的人跟别的人比。”

  于感情方面,她是晚熟的。

  在季薇薇已经换了好几个“男友”的当下,夏知蔷才刚开始开窍。白纸一张的她,既不懂怎么揣测对方的心意,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

  唯有一点很清楚,她对冯殊十分有好感,而这种好感,从未再其他异性身上出现过。

  是夜,季薇薇不再多和夏知蔷讲一句话,第二天亦然,早饭都没吃便跟着季临渊去了机场,夏知蔷甚至没找着机会说一句“再见”。

  回头再看手机,她发给冯殊的信息也有一天一夜没得到回应了,打电话一开始没人接,后来则直接关了机。

  他干什么去了?上课,还是做实验?或者在医院实习?这些事情,需要这么心无旁骛吗?

  确实如季薇薇所说,对于冯殊的生活,夏知蔷不算了解。

  和妹妹闹着别扭,又联系不上冯殊,她那两天过得可以说是浑浑噩噩,不知朝暮。

  直到某个午后,不停震动着的手机将夏知蔷从沉睡中惊醒。

  “喂?”听筒中冯殊的声音,和平时听起来略有不同,仿佛带着电流,让夏知蔷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问:“干嘛?”语气尽量装作蛮不在意。

  “抱歉,我才看到那些消息,也没及时接到你电话。”

  “哦。”

  对方低低笑着,沙沙的气声震得夏知蔷耳朵发痒,他问:“生气了?”

  “没有。”

  “那就好,”他顿了顿,“我先挂了。”

  夏知蔷一听就急了:“这才讲了几句话啊,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一次,冯殊直接轻笑出声。

  “不逗你了,”他的笑意延续着,“现在在家吗?”

  “问这个做什么。”

  “往楼下看。”

  从床上跳起来,夏知蔷鞋都没穿就跑到了阳台上,探出身子。

  冯殊靠站在车门前,一手抱着盒冰淇淋,另一只手朝她挥了挥,笑容明朗,心情很好的样子。

  一上车,夏知蔷使劲嗅了嗅,闻到一股皮革的味道,问:“新车?”

  他说是的。

  “你不是才念研二吗,用得着?”买就算了,还买辆一看就很贵的。

  冯殊斜睨了她一眼,转过头,答得不咸不淡:“两个校区隔得远,有车会更方便些。”

  方便什么,不言而喻。

  夏知蔷心跳得砰砰直响。

  她手里端着的冰淇,已经有点化了,舀起一勺送到嘴里,舌尖甜丝丝的,回味无穷。

  冯殊带着夏知蔷去吃了餐饭,吃完又开车围着湖边打转,随意聊天。

  他说这几天母亲那边有急事要处理,去了趟上海,走得太急,事情又棘手,所以没能及时跟夏知蔷保持联系。

  夏知蔷早不生气了,也不多问其他:“那岂不是没怎么休息……”

  “嗯,下飞机就过来了,”冯殊将车玻璃升上去些,免得吹得人感冒,“放心,再转两圈我就回南江,去学校补补觉。”

  “这么急啊。”

  看了眼时间,冯殊问:“你还想去哪里玩吗?”

  夏知蔷摇头:“不是啦,以为你会在广云多待几天。不过,我九点前确实得回家,不然爸爸和阿姨会说。”

  “他们管得很严?”

  “嗯。”

  “你真的很听话。”

  不好意思地笑笑,夏知蔷说:“没办法,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个小孩子。再说,我自己也不想让他们操心,还是不惹事的好。”

  冯殊若有所思,只道:“确实。”

  *

  季薇薇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没隔几天就给夏知蔷发来了视频,嘚瑟她北京家里的大花园和游泳池,以及地下室里的桑拿房,两人谁都没提起季临渊的事。

  她只是问:“你跟那个冯学长确定关系没有啊?”

  夏知蔷说没有,表情挺失落的。

  最近,夏知蔷三不五时会跟冯殊通过电话联系,对方依旧温和有礼,说话时会自然地放慢语速,给她留出反应时间,也会在冷场时主动找话题,只是……夏知蔷总感觉,他们两的聊天内容未免太正经了些,左右缺了点什么。

  当然,也曾有聊着聊着就要偏离正轨的时候,冯殊会很快将话头掰回来,死守着一层一捅既破的窗户纸,不让她越雷池半步。

  夏知蔷为此很是苦恼。

  季薇薇在那边幸灾乐祸:“搞半天原来是单相思啊。知知小可怜,我真的好心疼好心疼你哦,哈哈哈哈。”

  愤怒地挂了视频,夏知蔷蒙着被子乱踢一通,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直到开了学,新鲜环境与社交圈不停地给她带来冲击,她无暇胡思乱想,再加上烈日炎炎下的军训就够人吃一壶的了,这种小小的焦灼很快被放在了一边。

  夏知蔷的寝室是混居型,除了她,其他几人都是大三学姐,互相之间还不怎么和睦。短暂相处后,她跟一个叫孟可柔的大美女成了饭搭子,慢慢又发展成朋友,两个月过去,已然有变成闺蜜的趋势了。

  孟可柔不止一次看到冯殊开车来找夏知蔷,关系熟了后便关心地打听这人是谁,夏知蔷答:“一个朋友。”

  “是暧昧对象吧。”

  “……为什么这说?”

  “这还用想。男人真喜欢一个女人,恨不得当场给抱回自己窝里去,哪儿有闲心思拉来扯去,玩儿什么一退一进的游戏。”孟可柔顿了顿,“况且,他来找你的频率也没那么高。”

  夏知蔷辩解:“那是因为他太忙了。”

  “也可能是同时撩的妹子太多。就你冯学长这条件,搁哪儿都是招蜂引蝶的祸水,就算他想独善其身,周围的异性能随他愿?我就问一句,你发过去的信息他秒回吗,以及,你有没有过联系不到他的时候?”

  有,且不止一次。

  夏知蔷无言以对。

  她并不清楚读临床八年制的医学生忙起来会有多忙,几乎是天天像高考一样的强度,稍不注意还会被留级或者发配去五年制。

  夏知蔷只知道,冯殊顶多在每周末能得出几小时的空,然后驱车来本校,在天光画室里给自己开小灶。

  是真的开小灶,不谈其他那种,气氛严肃得犹如花钱请竞赛名师上门补习。

  又一次周末“补习”,冯殊教得认真,夏知蔷却听得马虎,心思根本不在画上,全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冯殊自然发现了夏知蔷藏不住的不对劲,只道:“这个月忙完就好了,以后争取每周来找你两次。还有,马上我生日,一起出去吃个晚饭吧。”

  “还有别人一起吗?”

  “没有。”

  “午饭呢?”

  “你乐意的话,午饭一起吃更好。”

  夏知蔷又不是这个意思:“那……平安夜当天呢。”

  她差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还要去陪别的女孩,所以在平安夜前一天找个理由约我出来,免得翻车。

  冯殊一开始没太弄懂她的思路,等猜出个七七八八,他叹气,将身份证拿出来:“我生日在12月23号,如假包换。没别的事,平安夜和圣诞节我们也可以一起过。”

  夏知蔷快速地扫了眼身份证上的日期,思前想后,还是问了出来:“你的生日,为什么单独请我一起庆祝啊?”

  问完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显然很期待答案。

  冯殊装作没接收到信号的样子,唯独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当天再告诉你。”

  这句一听就是打发人的回答,让夏知蔷生了足足一个月的闷气。

  不过生气归生气,她仍是将圣诞节前后几天的时间全都留了出来。

  冯殊生日当天,夏知蔷起了个大早,央着孟可柔给自己卷头发化妆。她身上这件紫灰色的大衣是新买的,日本牌子,版型小巧精致,袖口和衣领都围着狐狸毛领子,衬得人一张脸玉雪可爱。

  “我算看出来了,人家当没当回事不知道,你反正是真陷进去了。”孟可柔道。

  夏知蔷没脸多争辩,只耐心等着。

  谁知,快十一点时,正碰上最后几天临床综合实习的冯殊来电,说是有紧急状况,午饭可能赶不上了,下午再来接她。

  巨大的失落扑面而来,夏知蔷差点就要掉眼泪,手机又响了。

  季临渊劈头盖脸就一句:“下楼,我只能等你五分钟。”

  “……”虽然很无语,夏知蔷还是耐着性子问,“是有什么事吗?”

  “我妹给你的圣诞礼物,来拿。”

  一听是季薇薇托人送了礼物来,她小跑着下了楼去。

  季临渊看到来人,眼神固定在她脸上几秒,随即漠然地偏过头去:“磨磨蹭蹭。”

  不跟他争,夏知蔷只问:“礼物呢?”

  “车上。”

  “哦……你开门呀,我拿了好上楼去。”

  “有急事?”

  “没。”

  “那一起吃个饭吧。”

  季临渊说罢开门上车,一副,夏知蔷不跟着吃饭就拿不到礼物的样子。

  破天荒的,他主动问她想吃什么,而不是把人径直拉到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

  结果夏知蔷说想吃披萨。

  露出种“你在逗我吗”的表情,季临渊驱车来到一家法餐厅。

  没吃上披萨,对面坐着的也不是最想见的人,夏知蔷全程心不在焉的,切个牛排像拉大提琴一样没完没了。

  许是看不下去,季临渊将自己切好的那份跟她换了:“直接吃吧。”

  夏知蔷恍恍惚惚吃下去两口,才想起来要说谢谢。

  “以后不用这么客气,”季临渊擦擦嘴角,“薇薇怎么跟我相处,你就怎么和我相处,自然点。”

  季薇薇还敢骂他呢,她夏知蔷敢吗,能吗?

  显然不能。

  她不接话,季临渊又说:“我后面这两年可能会经常回南江,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不要不好意思开口。”

  “……那先谢谢临渊哥了。”

  他抬眼,略显不悦。

  夏知蔷很茫然:自己这是又说错什么了?不该叫他哥哥?可是,不是他让自己跟季薇薇学的吗?

  鸡同鸭讲,季临渊一路沉默着将人送回了学校。

  此时不过下午两三点,宿舍区没什么人。

  夏知蔷拎着装了礼物的纸袋,步伐轻快。她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反正还早,上去再补个妆也是来得及的,不至于待会儿见了冯殊脸上斑斑驳驳的,忒难看……

  “知知。”

  她想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路边树下。

  只不过,此时的冯殊表情怪怪的,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神色紧绷,惯有的温润清朗被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所取代。

  以至于夏知蔷停在了半米远的地方,没往前走:“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刚到。”

  “那我们——”

  冯殊看向夏知蔷手上的纸袋,眼神晦暗:“先上车。”

  被他莫名而来的低气压影响,夏知蔷扣安全带时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完全扣上,指尖慌乱无措。

  有人倾身过来帮忙。

  夏知蔷脖颈僵硬地感受着冯殊几乎近在咫尺的气息,一动不敢动。短短几秒,紧张又漫长,也嫌它不够长。

  随着啪地一声,带子扣好了。

  没着急坐正,冯殊手撑在椅背上,侧过头,用极近的距离逼视着她:“以后,不要再单独跟你的‘哥哥’出去,也别收他的礼物。”

  虽然知道冯殊是误会了,起码误会了礼物的事,夏知蔷当下并无解释的心情。

  她只觉得委屈。

  “这你也要管吗?他是我哥,一起吃个饭怎么了。”她小声反驳。

  冯殊盯住夏知蔷:“你这样,我会不高兴。”

  “为什么?”她反问。

  或者说,凭什么。

  冯殊轻蹙眉头。

  他本来想等夏知蔷再、长大一点,或者说,更成熟些,再慢慢将关系深入,何况,两人之间还缺乏一些了解,冯殊不希望自己仗着大人家几岁,趁虚而入一样,诱导对方做一些还不够明白、且不清楚后果的事情。

  他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克制自己一路到底的冲动。

  但冯殊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保证别人也这样想。

  另一边,越想越气的夏知蔷不等冯殊回答,兀自说道:“咱们又不是什么特殊关系,我想跟谁吃饭,就跟谁吃饭,你、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啊你——”

  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扣住。

  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强硬地堵上了她的唇。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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