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番外一

　　六月底, 老黑子去世了。

　　卷钱逃跑的“干儿子”熊猫再也没有出现过，老黑子的积蓄还有一部分存在银行里，临走前，他取出来，交代给水妈，嘱咐那是他的棺材钱。

　　穷了一辈子的皮桃街第一有钱人，走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带走，他的那辆板车和窗台上放着的小鱼干还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

　　老黑子的葬礼，小日本正好回了趟家。

　　余意高三上学期，小日本一个人退了学, 去了外地打工，距离现在快有一年没回来了。

　　回来那天早上, 老黑子的棺材还没抬出去, 街头的大润发门口挤满了人, 余意大老远就看到熊初墨站在最外层朝里边打探消息。

　　“变得也太多了吧……”

　　“还认得我们吗？”

　　“不会真成了街头混混了吧？”

　　余意听着几个大妈在窃窃私语, 踮脚一看, 只看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脑袋。

　　熊初墨终于从圈子里出来了，一看见余意，赶紧上前，小声说：“日了狗了, 我刚刚眼睛好像瞎了。”

　　“让开让开！”带着不耐烦的语气, 确实是小日本的声音。

　　有个身影从里边钻出来了, 余意只看了一眼, 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要瞎了——

　　花臂, 耳钉，破洞牛仔服，金链子，一头的彩虹色。

　　如果不是熟悉这个声音，余意估计以为皮桃街出了个暴发户。

　　小日本偏头看了一眼余意和熊初墨，随后移开了目光，从他们身边过去了。

　　那双眼睛没有带什么感情，好像只是看到了两个陌生人。

　　但是余意却发现了不一样。

　　如果是以前，小日本肯定要瞪他们一眼，然后满脸带着不屑。

　　旁边的大妈们又开始了嚼舌根，熊初墨小声地说了一句：“妈的，太拽了吧。”

　　“你觉得，”余意说，“那链子是真的吗。”

　　“……”熊初墨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您会说话。”

　　两人从街边叫了车，到小龙坎的时候，赵酒几个人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牛批啊余意哥哥！”郑任见人来了赶紧先吹了再说，“我们谁都没想到，你居然比九哥还高两分！”

　　“我想到了好么。”赵酒打断他的话头，“我们意意一直比我优秀。”

　　余意忍着笑坐到他身边，看着郑任一脸欲言又止，最后看向了章凯光。

　　“看我干嘛？”章凯光赶紧把话题引到熊初墨身上，“墨姐，听说考得不错啊，准备去清华还是北大？”

　　“去你的臭傻逼。”熊初墨已经跟他呛了起来，“我们光姐打算报麻省理工还是牛津大学啊？”

　　章凯光在旁边笑得不行。

　　“687，我三模都没见你考过这么高的分。”赵酒凑到余意身边说悄悄话，“你说，你平时考试是不是为了给我留面子，所以一直在我下边？”

　　“想多了吧。”余意不动声色，“你不一直在上边么。”

　　赵酒愣了一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上了车，扒拉着余意笑。

　　“对面的够了啊。”郑任撑着脑袋一脸苦恼地看着人家都有伴聊天了，自己一个孤零零的，瞬间心里就不平衡了，“还等不等我们岳姐了。”

　　“等啊。”赵酒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张岳郁的大脸照，立在了桌子的正中心，“我们岳岳来了。”

　　余意看了一眼，别过眼，怕自己笑出声。

　　“我操……”章凯光边笑边竖起了大拇指，“九哥，岳姐一定会非常感谢你的。”

　　“岳姐要哭了吧。”郑任拨通了岳郁的视频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一个泛着青的脑袋出现在屏幕里。

　　“任姐！我的好姐妹！”非常有热情且中气十足的喊声。

　　“岳姐！我的好儿子！”郑任也吼了一嗓子。

　　服务员端了一盆麻辣小龙虾上来，被他一吼，差点没端稳。

　　“滚你他妈的！”岳郁那边似乎在外边，太阳非常大，脸上都是汗，“你爹刚刚跑了几圈回来，你就是这么孝敬你爹的？”

　　“你是不是玩手机被看到啦？”章凯光插了一嘴。

　　“哟光姐！”岳郁咧开嘴笑，“想死你啦！”

　　“我们都在。”郑任把摄像头对着大家照了一圈，有几个人，岳郁就飞了几个吻。

　　快一年不见，岳郁变得热情了很多。

　　“685？”岳郁听到赵酒的分数非常震惊，“我操了，九哥！以后去了哈佛记得帮我挑几个好看的小姐姐啊！”

　　赵酒下意识看了一眼余意，见他朝自己挑了挑眉，没说话。

　　“别啊。”赵酒把郑任手机举起来，将整桌好菜全部照进了手机里，“看。”

　　岳郁一眼就看到了那盆小龙虾旁边立着个手机，敏锐地问，“那手机上谁啊？”

　　“还能是谁啊。”郑任边剥虾边说，“你不能来，我们只能睹物思人咯。”

　　“我操？”岳郁一脸不可思议，“你们还是人吗？你们干嘛不再立三根筷子啊！”

　　“那摆了多难看啊。”熊初墨说。

　　“你们这样不难看吗！”岳郁都要疯了，“信不信我从屏幕里钻出去啊！”

　　“你倒是钻啊。”郑任一脸无所谓，“以你这体格，得卡在手机框上了。”

　　“我操……”岳郁气笑了，“你要跟我吵架是不是？”

　　“你俩真的够了啊。”赵酒笑，“再吵我们把任姐送新疆去了。”

　　“我才不去。”郑任一脸嫌弃。

　　赵酒拿着手机拿了一会儿，偏头看了一眼余意，把手机递给了章凯光：“你拿着，我给他剥虾。”

　　“……”章凯光满眼写着我不酸，把手机接过去了。

　　“诶诶，我听说我们学校今年最高分考了701，是不是哥哥啊？”郑任开始八卦。

　　“是。”余意迟疑了一下，说，“他说没考好。”

　　“这也叫没考好？”熊初墨一脸三观碎裂。

　　“他三模考了712。”赵酒应了一声，随手把剥好的虾伸到余意嘴边，接着感觉到有人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赵酒偏头看过去，正好捕捉到男朋友伸出舌尖舔下唇的模样，瞬间就不行了。

　　“我们学校这是出了什么奇迹啊。”章凯光感叹，“估计历史上从来都没有这么高的分。”

　　“我们学校就没有过清华北大。”郑任若有所思，“哥哥绝对是历史第一人。”

　　余意想到他那个哥哥离不得辛欣的样子，想着大概是需要陪读了。

　　“九哥你的分数能上么？”熊初墨问。

　　“不知道。”赵酒分心回了他的话，“应该是上不了。”

　　“你看看他们附中考了多少就知道了。”郑任说。

　　“随便吧。”赵酒不怎么在意，“我俩能在一个学校就行了。”

　　“你们真好啊。”章凯光叹了口气，说，“我那成绩，二本都难。”

　　“你比我好。”郑任也叹了口气，“我可能就学学挖掘机吧。”

　　“你呢墨姐？”章凯光问熊初墨。

　　“我可能不会出省吧。”熊初墨说，“我得在这边照顾我奶奶，老人家在这边住惯了。”

　　几个人安静了一会儿。

　　“诶，你们能不能好好吃啊？”岳郁都看不下去了，“今天不来庆祝的吗？一个个蔫成这样。”

　　“嘿，胆子大了很多啊。”郑任说。

　　“那可不，我可是要保卫国家的兵哥哥，胆小还怎么保护你们啊。”岳郁挺骄傲地说。

　　“妈了个巴子，居然有些感动。”郑任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辛酸泪。

　　“行了行了，吃吃吃。”章凯光开始动筷子，“你们不吃我一个人全吃了。”

　　几个人拿了一箱酒上来，下去的时候，一瓶没退。

　　唯一清醒的只有余意和章凯光，两个人扛着三个人一块儿从饭店里出去，在车上叫了两辆车。

　　“我送他们回去。”章凯光朝余意说，“你把九哥送回家吧。”

　　“嗯。”余意看着他上了车，偏头看了看身上的赵酒，问，“真的醉了？”

　　“醉了。”赵酒喝了不少，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男朋友，你身上好香啊。”

　　“你的味道。”余意说。

　　“哈哈哈。”赵酒一偏头，在他脸上啵唧了一下，“小嘴抹了蜜吗。”

　　“尝尝吗。”余意问。

　　“现在我在哪？”赵酒微微睁开眼睛，问。

　　“在街上。”余意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公共厕所，“去那？”

　　“不去。”赵酒抱着他的腰，也不嫌热，“回家。”

　　余意拽着人，带着他上了出租车。

　　到赵酒家的时候，赵麒正在家里教赵玉做饭。

　　赵麒只从厨房里往客厅看了一眼，很快把赵玉好奇的脑袋按了回去：“专心点。”

　　“那是哥哥吗？”赵玉仰头问，“我好像看到余意哥哥抱着哥哥。”

　　“你看错了。”赵麒教他怎么切黄瓜，“他们在比较谁比较胖。”

　　“那谁比较胖啊？”赵玉挺好奇，“哥哥好像比余意哥哥高一点。”

　　“嗯，所以是哥哥胖。”赵麒说。

　　外边忽然传来赵酒带着笑意的声音：“一起洗澡吗？”

　　赵麒面无表情地把厨房门给关上了。

　　“洗澡？”赵玉已经听见了，“他们要洗澡吗？可是现在不是下午吗？”

　　“他们说的是这个枣。”赵麒内心毫无波澜地拿了一个大枣过来，“洗枣给你吃。”

　　“哦。”赵玉乖巧地应了一声，接过赵麒手里的枣，咬了一口。

　　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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