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左右也参不透, 姜瓷便也不想了,左右他回来就知道了。寻思入秋天渐渐冷了,该给他做两身绒布的寝衣, 再冷, 就该做夹棉的了。遂启了库房门细细择了,偏库房里什么金贵的布料都有, 偏少棉布和绒布这些寻常布匹。姜瓷想着, 如今忠毅侯府仆从不少,换季也该给仆从添衣,便叫付姑姑去瞧着,叫锦绣阁送布料来, 给下人们一人做了两身秋装,又好好择了几匹棉布绒布,给卫戍做寝衣。

  忙了一日, 晚上姜瓷早早睡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觉着身边悉悉索索有人往被窝里钻,她才要睁眼, 就被人蒙了眼:

  “是我, 吵着你了。”

  卫戍歉意, 声调满是疲惫。屋里也没点灯, 姜瓷顺势钻进他怀里,好半晌他心跳也没见缓, 姜瓷睁眼, 就在昏暗里隐约看见了他睁着的双眼。

  “怎么了?”

  “出事了。”

  姜瓷坐起来:

  “溯明山的事办的不顺?”

  卫戍把她又拉回怀里盖好被子:

  “摄政王受伤了。三庶人逃了,不知所踪。昨日吕莺艳忽然偷偷离开皇家庵堂去了溯明山,摄政王的眼线, 说三庶人也在溯明山。昨日上山遇袭,吕莺艳死了……”

  姜瓷一波惊过一波,卫戍话堪堪停了,眼中却还有一言难尽匪夷所思。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抱紧姜瓷:

  “摄政王和我,都知道溯明山上有埋伏,做了万全之备,但没想到,三庶人并不在山上,刺客袭来,吕莺艳死于混乱,她的婢女趁机行刺摄政王,摄政王分明能避开,但……后婢女被擒,扭下山的路上,奋力挣脱,跑到崖上,满脸哀痛的笑,继而跳崖。摄政王大骇,竟要跟着往下跳,幸而被阻拦,却晕了过去。”

  姜瓷感觉卫戍忽然在颤抖,他紧紧抱着她,连声音也在颤抖:

  “姜瓷,摄政王晕倒前,叫那个婢女阿璎!”

  姜瓷嘶了声冷气:

  “怎么会这样?摄政王把那婢女当做婆母了?”

  卫戍摇头:

  “我不记得母亲的样貌,可送摄政王回王府后,同老九说了这事,老九从摄政王书房的暗格里翻出一副画像,那个婢女同画像,足有□□成的相似。”

  姜瓷顿时明白:

  “她跳崖,临前又是那副模样,是刻意在摄政王眼前做当年婆母自绝时的景象,就是刺激摄政王!”

  “我猜到了,可对于摄政王,却是实打实避不开的伤害。”

  姜瓷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半晌抱着他手臂:

  “摄政王如今怎样?”

  “昏迷不醒。程子彦在就他。”

  “那个婢女呢?”

  卫戍眼神一下晦暗,意味不明:

  “找到了,挂在半坡上,被树枝子都穿透了,却还存着一口气。”

  卫戍心里想必也复杂的很,姜瓷心疼他,回抱紧他:

  “你歇会儿,等天明了,我和你一起去摄政王府。”

  卫戍点头,闭了眼。姜瓷知道他不踏实,就陪在身旁,可卫戍到底不安心,只睡了一个来时辰便醒,夫妻收拾了,吩咐小厨房做好软烂的膳食,稍后往摄政王府送,便先往摄政王府去了。

  昨日的事只摄政王和卫戍两个知晓,是以卫戍回府的时候,老九守在门口。见卫戍来了,神情严肃:

  “天明前父王忽然不好,程郎中吩咐把那姑娘挪到父王旁边,父王竟稳了下来,如今正昏睡着。”

  卫戍点头,拉着姜瓷进去,里头浓浓的血腥药苦味儿,越过屏风姜瓷就看见床榻旁还摆着一个小榻,上头躺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瘦弱姑娘,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卫戍也看着她,好半晌,程子彦进来,满脸疲惫。

  “这姑娘之前分明死了,正要叫人挪出去,忽然咳嗽醒了,哭了一场,到底伤的太重,又昏过去,昏迷中叫了阿禾,还叫孩子。”

  卫戍皱眉:

  “戏倒做的全,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忘作假。”

  程子彦也去看那姑娘,神情复杂:

  “那时候你不在,若在……”

  或许就会觉着,不是作假。

  程子彦神思越飘越远,忽然狠狠摇头暗骂自己,看来真该去寺庙烧烧香了,竟然总往鬼神之处去想。

  卫戍转头出来,就在摄政王的小书房里,接连见了几个人。有他的人,也有摄政王的人。

  “摄政王受伤的消息,要瞒着。如今还未大定,难免引起纷争。”

  “查的如何?发现三庶人的行踪否?”

  “里头那个女人是从哪来的?”

  卫戍连番发问,大半日的功夫,也足以查到许多东西。

  原来三庶人去过皇家寺庙见吕莺艳,里头那个女人却是吕莺艳自己找来的,前阵子才从锦华洲进京,这些日子在寺庙侍奉吕莺艳,跟着学规矩。

  看来吕莺艳没死心,知道摄政王的心思在哪,是预备投其所好想要重回摄政王身边。

  吕莺艳这心思由来已久,春日就已开始广寻与许璎面貌相似的姑娘,直到前些日子才寻到带来身边,连同姑娘的家人一并接来京,半是相助半是胁迫。但卫戍的人查过去时,姑娘的家人却已都死了。

  “如此看来,这姑娘先是被吕莺艳找到,后又被三庶人发觉,同样以家人胁迫,叫她做那些事,过后杀人灭口。”

  老九捋清了,卫戍紧握着拳,他和三庶人的仇,又添一笔。

  “三庶人是恨我们,所以先打下摄政王,继而就是我了。”

  卫戍冷笑,眼瞳寒芒闪烁:

  “查,把盛京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查出来。”

  卫戎应声,还没出去,卫戍忽然又道:

  “查查六皇子府上。”

  老九惊诧:

  “会么?从立太子后,老六虽心里别扭,却也渐渐接受,一直平静的很。再说他和三庶人为敌多年,会和他勾结?”

  “若换做你,三庶人倒台后,自以为储位非自己莫属,却忽然落到了旁人头上,面上再平静,心里能甘么?三庶人再行挑拨,怕就兴起燎原之势了。老九,你想想,从得了三庶人逃了的消息后,他一路回京,却在进京后没了踪迹,若没人护持,他自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么?尤其他如今倒的彻底,若能替老六把我和摄政王都推倒了,如今太上皇也不顶事了,老六有大把的机会废了太子,入主东宫。”

  老九思量着,浑身泛冷。

  是这样的,会是这样的。如果老六没死心,确实可能会是这样的。

  “那……”

  卫戍沉着眼,右手捏着左手的拇指沉思:

  “看来,盛京得乱啊……”

  老九悚然一惊。

  是夜,因摄政王还没醒,卫戍留在摄政王府,如今这般形势,也不放心把姜瓷独自留在忠毅侯府,姜瓷就也留在了摄政王府,钟轻尘随身侍奉。

  夜半传来消息,六皇子前几日出门,马曾撞了个乞丐,他下马问了几句丢了锭银子,本也没什么。可那个乞丐之后却一路隐匿更换行装,最后进了六皇子府。

  卫戍果然没猜错,三庶人确实藏在六皇子府。

  “既然如此,就把摄政王遇袭受伤如今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出去吧。”

  卫戍才吩咐完,回头就看见了睁开眼的摄政王。卫戍挑眉,心松了许多,却见摄政王低垂眉眼,面无表情的盯着旁边小榻上的女人。

  “摄政王醒了,叫程子彦过来看看。”

  程子彦少顷进来,细细看过并无什么大碍了,卫戍这才坐了下来。足坐了一刻来钟,摄政王的眼神才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

  “简呈翌,有心了。”

  “是你的好王妃有心了,不过你也没机会同她道谢了。”

  卫戍没好气,摄政王嘴唇抿了抿。

  “查到哪儿了。”

  卫戍把事儿说了,摄政王疲惫的闭上眼:

  “我如今伤弱,这回的事,你自己来吧。”

  卫戍哂笑,也不戳破他,起来就走,只是临到门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真的很像么?

  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足,他连生母的样貌都不知道。

  这么伤感了片刻,转头去临时住下的客院,摸到床上,抱着姜瓷好生睡了一觉,隔日神清气爽。

  摄政王遇袭受伤的消息一瞬就传遍盛京,自从摄政王理事起极为勤勉,可连接两日不见摄政王早朝,朝中也不仅猜测怕伤的真是不轻。摄政王府门户紧闭护卫森严,谁去探访都一概不放,宫里派去的御医出来也神情凝重,东宫里也是人心惶惶。

  好容易立下的储君,怕是未必能坐稳。

  六皇子府上,简呈慕听心腹回禀的话,这些日子一直烧着野火的心奇异的熄灭,继而深深浅浅的颤抖,一身冷汗出透。

  简呈翌不见了。

  他开始认真的思量,简呈翌的话说的很对,他要报仇,简禾熙和卫戍若都死了,那么朝堂之上,有皇后和母妃的协助,他可以很快回去,继而慢慢消退新立的太子,甚至取而代之。

  但他和简呈翌为敌多年,兄弟早到了恨不能对方死的地步,他就算要报仇,又凭什么要帮自己?

  他捻着手里那串珊瑚,静静的思量。

  “来人,备礼,去摄政王府。”

  他得为自己想,简呈翌既然要搞混盛京的水,他自该趁势浑水摸鱼才对。

  这时候,简禾熙坐在官帽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脚边跪坐的少女。少女有伤,便是神情孤高却也难掩柔软,她别着脸,眼神复杂。简禾熙冰冷的眼神下,努力的掩盖着看到这张脸时满心的激越。

  二十年了,阿璎死了二十年了。她死的时候,也正是十八岁的年纪,世家大族的矜贵嫡女,也总是这般温和却又清越孤高的神情,就和眼前的少女一模一样。

  简禾熙心狠一颤抖,但这少女出身贫寒,哪里会有和阿璎一样的神情气度?是吕莺艳教导的,她就是要送一个阿璎的替身到他身边来,混淆他,蒙蔽他!

  “说吧。”

  思及此,简禾熙的心冷了下去,盯着少女,如同盯着蝼蚁瓦砾,甚至带有厌恶。

  再像,也终究不是。

  少女的神情终于被打破,她垂下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我叫……许璎。”

第一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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