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滴答滴答（一）

　“滴答……滴答……”

　皎洁的月光仿佛新娘无暇的婚纱下摆般轻抚而过，平整好似镜面一般的粉墙上没有任何的凹陷，就像少女光滑的肌肤在月光的爱抚下熠熠生辉。

　一个细长的影子在光洁的墙上摇曳着，暗影在光晕中闪躲，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月光下嬉闹着。

　月光并不能将眼前的一切完全呈现，在略微有些昏暗的条件下，那个带来了一抹细长阴影的物件不断发出机械齿轮交错的轻响。

　“滴答……滴答……”

　那是一口挂钟。钟身并不大，哪怕是月光照在它身上形成的阴影已经被拉到极限了，也不过堪堪十余公分。所以那条细长的钟摆才会因此令人侧目。

　钟摆来来回回地摆动着，富有节奏和韵律的滴答声传遍整个白墙包围的房间。

　“到点了……”

　要不是突然响起的话语声，很难在昏暗的房间内发现角落里蜷缩的身影。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病号服，环抱在身前的双臂下似乎藏着特殊的编号。

　泼洒在一侧的暗褐色长发上的月光像是艺术画上的瀑布般肆意倾泻而下，微卷的发梢俏皮地随着窗外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儿颤动着。

　角落里的人影缓缓抬头，从纷乱的额发中露出了两只仿佛水晶般剔透的眸子，隐隐有月光在她那双剔透的眼眸中流转。

　她的眸子中微微映射着面前白墙上的钟表表盘，时钟的指针顺着她褐色瞳孔的边缘不断地旋转，伴随着周围不断环绕的时钟滴答声，她缩在环抱在自己身前的双臂后的嘴轻启。

　“我该吃药了……”

　“不，你该吃饭了……”

　那扇仿佛镶嵌在白墙上的房门被轻轻打开了，一个穿着仿佛要和白墙融为一体的白衣身影推着餐车缓步入内。

　穿着好像是白大褂的身影有一张非常年轻的脸，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被镜片反射的月光给完美掩去了，只有一张干净又洁白的面庞在月光下闪着神圣的光。白大褂青年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镜，随后从餐车下取出一本像是医疗笔记的本子摊开放在手中。

　白大褂青年取下别在前襟上的圆珠笔捏在手里慢慢地开始在笔记本上涂抹着。

　他时而蹙眉，时而嘴角微微上翘，好像一个把心情完全写在脸上的孩子似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开饭？”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孩似乎对这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她被病号服遮盖的肚子部位传出一声悠长的咕咕声，显然这个女孩已经饿了好久，对着食物的渴望要比面对其他事物来说重要的多。

　“抱歉……要在我记录完成所有内容后你才可以开饭……”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摇了摇头，他轻轻咬着圆珠笔的尾巴，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你今天在外出方便的时候在厕所多待了两分钟？”

　“是的。”

　女孩并没有狡辩，她的眼眸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就像是在叙述着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似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白大褂青年继续追问道。

　“拉肚子了……”女孩甚至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随口说道。

　“别忘了这里的规矩，谎话是不允许的！”白大褂青年的语气略显生气，但又没有动怒，似乎这个女孩撒谎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了。

　“我饿了……”女孩没有继续搭理那个青年的问话，只是把眼神投到了餐车上盖着的餐盘上，“今天的主菜是什么？”

　“运气不错，今天的菜是广式烧鹅，有口福了……”青年微微一笑道，“我可是特意给你带了两盒饭过来，我知道你的胃口，很大……”

　“谢谢。”女孩二话不说拖着病号服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她的身材因为被宽松的病号服完全遮掩了所以看不真切，只能看出她那高挑的个子。她缓步走到餐车旁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端了起来又回到了属于她的那个角落。

　她重新蜷缩起来，像一只面包虫似的挤进那个不大的角落里。

　“老样子，把餐盘吃干净放门口。”青年敲了敲餐车的金属边框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以后要在规定时间内活动，明白了么？”

　“知道了……”女孩迫不及待地用手掀开餐盘上的盖子，一股烧鹅特有的香味从盖子下飘了出来。

　女孩看到了盘子里颜色诱人的烧鹅后似乎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原本平静的瞳孔中透露出一股激动之色，她贪婪地伸出手来将鹅腿撕了下来一个劲地塞入嘴里，好像那只烧鹅是值万金的珍馐似的。

　“慢点吃，别噎死了，我们这里没有别的医生，你应该知道的……”青年丢下最后一句话后就离开了房间，顺便把那扇严丝密合的房门给关上了。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房门被锁了起来。

　女孩完全没有在意那个青年的任何举动，她只是不停地啃着手里的那只烧鹅，油水从她温润的唇瓣上流下被她用舌头舔舐干净。

　“滴答……滴答……”

　此刻，她手里的那只烧鹅好像就是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