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大半天没有看到安吉尔的时候, 楚画心终于意识到出什么事了。

　　朗月把安吉尔搞废了。

　　智能AI的中控系统相当于人类的大脑, 脑子坏掉了, 人也就不行了。

　　楚画心默默地扮演着宠物猫的角色，悄悄打量了雷蒙泽几眼，不得不感慨：不愧是久居高位的人，相当沉得住气！

　　“蓝, 郑穆已抵达天都城，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就让雷青去接人过来。”这副凡事有商有量的语气让人听着格外心酸。

　　“如果我反对呢？”蓝羽丝毫不给面子, 语气硬邦邦的。

　　楚画心暗暗叹息, 如果是在电视剧里的话，蓝羽这种人果断就是个大反派, 绝对活不到最后。

　　“郑穆在希和联盟的时候，曾经是楚画心的导师，如果你想找到楚画心的话, 见一见他, 可能会有所帮助。”雷蒙泽毕竟也是做过功课的，可惜做的不怎么完善, 并没有进一步发现这所谓的师生关系里面，隐藏着怎样曲折复杂的真相。

　　【师父, 答应他。】楚画心担心蓝羽继续执迷不悟，又会闹得个不欢而散，连忙暗中提醒。

　　【太糟心，不想见, 你也不用去见他，我会处理的。】

　　【不，我自己会处理的。】如果让蓝羽来处理？结果不必多想，郑穆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脑袋落地了。

　　蓝羽无奈，明明在外那么强势又说一不二的人，到了楚画心面前，偏偏一次又一次地妥协了。

　　“随你。”男人面无表情地丢出两个字。

　　楚画心暗自松了口气，如果真像雷蒙泽说的那样，郑穆有办法彻底解决变异生物造成的危机，他自然不能让蓝羽横插一脚把人直接咔嚓了。

　　他许诺给白鸦的潜能药剂改良版，如果成功的话，确实可能大幅提升光元素异能者觉醒的几率，但从觉醒到突破高阶，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如果不是因为蓝羽这个超级外挂在身边，他也不会那么顺利地晋级。

　　蓝色星球目前的状态经不起太久的等待，他也不敢冒险让蓝羽去放手一搏，与其如此，倒不是先看看郑穆怎么说。

　　雷蒙泽见蓝羽终于同意了，悬空的心终于落地，顾不上对方那连尊重都谈不上的态度，立刻让雷青去接人过来。

　　【师父，雷蒙泽对你的容忍度真不是一般的高。】

　　【这也是他少有的优点。】

　　啧啧，这语气，果真是应了那句高傲自负主观偏见。

　　蓝羽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哪里不对，很快又补充了句：【因为他很清楚，若是我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会过的很辛苦。】

　　【您可真臭美。】楚画心摇摇头，翻了个白眼，波斯猫就地一滚，滚到了蓝羽旁边，刷地扑上去咬住了男人的手背。

　　蓝羽低头，眉头微蹙：【你这是饿了，还是牙痒了？】

　　猫有磨爪的习惯，楚画心知道，至于……磨牙？

　　【并不是，我只是单纯地看不惯你的态度。】

　　【……那你继续。】

　　波斯猫尴尬地松开嘴巴，将脑袋埋进爪子底下，默默忏悔：本能这种东西，果然是……害人匪浅。还是说，这是使用影分||身术的后遗症？

　　【这是干嘛呢，自我厌弃？】蓝羽好笑地伸手戳了戳猫耳朵，被迅速躲开。

　　楚画心闷不吭声，继续装死。

　　反倒是雷蒙泽坐在对面，将那一人一猫的举动丝毫不落地看在眼里，心中无法平静：从他认识蓝羽至今，极少看到对方性情外露的时候，高傲、冷酷、无情、霸道、□□……所有用在蓝上将身上的形容词，从来都跟柔情扯不上关系。

　　他早已习惯了那样一个不容人轻易接近的蓝羽，这也是当初，楚画心出现后，他亲眼目睹着蓝羽的点滴变化，不由得心惊肉跳、心生担忧的根本原因。

　　或许，从头到尾他错的离谱，蓝羽并非不懂什么是情、爱，只是在遇到楚画心之前，他没有合适的机会去体会那些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

　　他手中原本握着一副好牌，最后却被他自己浪费了。

　　雷蒙泽心事重重地坐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正好雷青领着郑穆回来了，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异能者。

　　楚画心瞄了一眼，就辨出了那是一名高阶火元素异能者，联想到郑穆从希和联盟逃离到白色帝国，又被帝都白家奉为上宾的情形，推测这名异能者应该是白家派来保护顺带监视郑大师的。

　　“郑大师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雷蒙泽噙着一丝优雅迷人的笑容看向来人，态度温和有礼。

　　郑穆年逾七旬，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皱纹深刻，乍一看，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他慈眉善目地笑着：“陛下召见，郑某不敢耽搁，幸得白家主深明大义，立刻安排人手护送我前来，一路顺利抵达天都城。”

　　这咬文嚼字的腔调明显带着几分刻意。

　　楚画心的视线在郑穆身上停留了三秒钟，确认自己之前的判断没错后，立刻扭头看向站在最后面的魁梧大汉，对方五官端正，面容肃杀，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爸爸，那个人叫白鲨，好像挺厉害的。”原本被叮嘱过不得冒出头的朗月突然将声音传入楚画心的识海，紧接着是一张虚拟化的人物资料。

　　确认周围的人都无法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交流后，楚画心飞快地将资料浏览了一遍。

　　白鲨是白家圈养的高阶异能者，就跟白鸦身边的巨巨一样，从觉醒后就被白家收养，属于不会轻易叛变的死忠派。

　　显然，郑穆在白家很受重视，也难怪白鸦会忿忿不平直接逃离帝都。

　　“废话太多了，直接说正事。”看上去还算美好和谐的气氛，被蓝羽这么一打岔顿时尴尬了起来。

　　雷蒙泽无奈扶额，对于这样的结果，不能说没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蓝羽会这样直截了当。

　　郑穆缓缓转身，像是才察觉到现场还有其他人在一般，笑容不减半分，态度和善地朝蓝羽微微颔首：“不知蓝上将也在，是郑某失礼了。”

　　“嗯。”蓝羽冷漠地应了声，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

　　楚画心捂脸：【师父，你这是演反派上瘾了吗？】这么嚣张，会被套麻袋的。

　　话虽这么说，他却十分理解蓝羽的心态。

　　就像人类不会低头去跟蚂蚁爬虫讲平等自由一样，人类在蓝羽眼中的地位，也大致一般。

　　【不，是他太不讨喜了。】蓝羽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老人，随即转开视线。

　　“蓝上将果然是性情中人。”郑穆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来连雷蒙泽都对这位传说中脾气极差性格相当恶劣的战神百般退让，更何况他这个从希和联盟逃难过来的“叛徒”。

　　这一回，蓝羽干脆连敷衍应付一声都不屑了。

　　郑穆依旧镇定，没有表现出一丝难堪，从容不迫坐在了末尾位置上，正对着雷蒙泽，不紧不慢地讲述他来天都城的目的。

　　早在帝都的时候，他便以自己的名义给帝国君王发送过一封洋洋洒洒长达三千多字的书信，向对方简述了自己丰富的人生阅历和任职经历，可惜石沉大海。

　　他并不知道，那封信雷蒙泽没有查看，而是交由安吉尔处理的，智能AI会自动过滤掉“无效”信息，他引以为傲的经验和阅历最后被盖上了一个华而不实的印章。

　　就像现在，郑穆入座后，开始了长篇大论的前奏。

　　“十二年零三个月之前，当时的气候还不像现在这般恶劣，那时候的我还在J学院任教，主讲基因工程早古时期物种进化变迁论，我这一生最具转折点的一年，就是那个时候。年轻人啊，朝气蓬勃，想想我现在这把老骨头，哎，老了哟。”

　　“郑大师，您跑题了。”雷蒙泽微笑着提醒。

　　仔细分辨，不难看出，这笑容里面有几分不耐烦。

　　郑穆却仿若无察，继续道：“长达七百多年的大冰封时期灭绝了星球上80%以上的动植物，异能者的出现，造成了人类的两极分化，我迫切地想要改变这种局面。”

　　楚画心默默捂脸，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开篇，因为曾经的他，听过很多次类似的论调，只是当时年少无知，信以为真了。

　　“于是一头神秘而强大的生物被送到了我的面前，我知道，那是一个机会，希和联盟需要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我有能力，有想法，又有号召力将计划付诸于实践，于是在上峰的支持下，新物种研发计划启动了。”

　　郑穆还在侃侃而谈，雷蒙泽已经相当失望了，回想之前他努力劝说蓝羽亲自见一见再下定论的情形，简直是赤条条的打脸。

　　“计划起初很顺利，它们强大又听话，对于植入芯片命令完全服从，可是后来，我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叛徒，他私自修改了程序，新物种暴走，出逃，造成了极其糟糕的影响。”

　　蓝羽面无表情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雷蒙泽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他并不是来听故事的，也不好奇郑大师的过去有多么丰富精彩，他只想要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唯独楚画心早就习惯了郑穆的做事风格，老神在在地竖着耳朵，一点也没受影响。

　　所幸，郑穆滔滔不绝的同时，还留了一份精力去观察对方的反应，当他发现除了蓝羽身边的那只白猫看上去一本正经地在听故事之外，其他两个人完全心不在焉，不免有些怀才不遇的悲痛。

　　“第一批实验品被全部销毁后，我主动退出了新物种研发计划。”

　　【不对，他在撒谎。】楚画心暗中纠正。

　　“我也没想到他们私底下还在进行原先的实验，而且参考的还是我编写的源文件，不过也幸亏如此，我才有把握彻底解决它们带来的麻烦。”

　　郑穆微笑着收尾，然而，所谓的最大筹码依旧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他只是交待了前奏故事而已。

　　蓝羽神情嘲弄地瞥了眼强颜欢笑的雷蒙泽，随即扭头玩猫去了。

　　雷蒙泽强压下被愚弄的感觉，耐着性子继续询问：“那么郑大师已经想到对付变异生物的办法了吗？”

　　他若是敢说一个不字，楚画心毫不怀疑雷蒙泽会让人把郑穆丢出去。

　　所幸郑大师还没有狂妄到拿白色帝国地位最高的两个人来开涮。

　　“变异生物惧怕光元素，这一点，陛下和蓝上将应当已经知晓了。我便不在此赘述，但有一件事，两位肯定不知道。”

　　“说重点。”蓝羽正在给猫顺毛，冷不丁冒出三个字来，气氛顿时冷凝了几分。

　　郑穆面上有点挂不住了，转头看向雷蒙泽，继续道：“它们的繁殖速度极快，又具备十分可怕的传染性，在进化的过程中不断相互吞噬，最终诞生了一只女王，女王的智商相当高，以超声波传达信息，指挥它们的行动，且女王能不断地制造出新生的变异物种，横跨海陆空三系。”

　　终于说到重点了，在座诸人顿时提起劲头，竖起耳朵认真听。

　　郑穆满意地兀自点头：“只要有一名突破高阶的光元素异能者，愿意自我牺牲，跟女王同归于尽，就可以拯救全人类。”

　　“女王在何处？如何寻找？”雷蒙泽并未因此而感到欣喜，虽然郑穆说的听上去很有道理，可同样疑点不少。

　　“陛下，这自然是需要时间去寻找的。”

　　楚画心翻译了一下：说了等于没说。

　　“即便女王被除去，剩下的变异生物数量庞大，且神出鬼没，普通异能者难以应付，这可不是一个光元素高阶异能者就能全部解决的事情。”雷蒙泽微微摇头，他的想法并不乐观，在过去三个月里面发生过几十次变异生物偷袭事件中，出现的都是些基数庞大看上去并不难缠实际上相当棘手的东西，至于女王？谁也不曾见识过。

　　郑穆被问的哑口无言，脸色发白，身体微微摇晃了下，差点栽倒在地，他连忙扶住沙发扶手，虚弱地开口：“陛下，我身体有些不适，恐怕得需要休息一会儿，至于您的问题，时机成熟了，答案自见分晓。”

　　楚画心内心狂笑不止：这一幕看上去好眼熟啊，之前雷蒙泽好像就是装病扮虚弱死皮赖脸地在这里住下来了……吧？

　　“既然如此，雷青，送郑大师去休息。”雷蒙泽完全无力发作。

　　待雷青连同白鲨一起护送郑穆去了客房之后，大厅内只剩下蓝羽、雷蒙泽两人的时候，哦不对，还得外加楚画心这只从头到尾安静如鸡，没有刷任何存在感的宠物猫，蓝羽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了。

　　“所以，你请他过来天都城，是来搞笑的吗？”

　　楚画心默默地给一脸嘲讽的男人点了个赞，同时觉得有点脸疼，为什么以前的他居然会被这样一个“大师”耍的团团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