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新生(he结局完)

  下雪了。

  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 被路人踩得乱七八糟,有点发污。而那些停在青灰屋瓦上的雪,看着倒是崭新的。

  黑乎乎的老鸹扑楞着翅膀, 不耐烦地从一个枝子跳到另外一个枝子上,惊掉一片簌簌的积雪。

  宋谨和穿着黑色毛呢大衣, 拎着刚买的营养品,独自走在胡同里。

  皮鞋碾过湿滑的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留下一串深且稳的脚印。

  许是来的次数多了, 隔壁的老黄狗已经完全认识了他,隔着门缝呜呜的摇尾撒娇。

  男人因为这动静停了下来, 有些无奈的冲它摆手。

  老狗不离不弃, 执着的用它湿漉漉的鼻子往外拱。

  “只能吃一根。”宋谨和左右看看, 发现没人在瞅他, 于是从兜里掏出了根火腿肠, 撕开透过门缝递了过去, “可不许告诉其他人。”

  老黄高兴的几乎要升天, 吧唧吧唧一口闷了。

  好巧不巧,吱呀一声, 隔壁的院门开了。

  穿着羽绒服出来倒垃圾的王思年, 和蹲在地上喂狗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王思年:……

  宋谨和:……

  最后还是女人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

  她有点无语:“邻居上次都说了,这狗让你喂得挑食了。”

  “我没有, 我不是, 你看错了。”男人一边拒不承认, 一边把手里剩下的那点火腿肠塞进了老黄嘴里, 飞速毁灭证据,清扫犯罪现场。

  对于这种幼稚行为, 王思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天太冷,她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拖拉着拖鞋,一路小跑到胡同口扔了垃圾,然后招呼还蹲着的男人:“是不是冻傻了,快进来啊。”

  宋谨和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对着她呼了一口气。

  白色的哈气凝成一团,顺着气流的方向飘了过来,好像长龙喷火一般。

  王思年一脸问号,而对方带着笑音开口:“你看,这是黄师傅传授于我的绝世内功,我俩刚刚在切磋武艺呢。”

  老黄狗站在门那头,配合的跟着一起哈哈喘气,尾巴摇得飞起。

  王思年二话没说,直接用指头弹了宋谨和一个清脆的脑瓜嘣:“快醒醒,别做独霸武林的梦了。我倒是有一本葵花宝典,你要是想学,可以传授于你。”

  男人捂着被弹红了的额头,笑着提起东西,跟她进了小院。

  入冬了,天气寒。一院子的花就剩了些枯枝,被薄雪覆盖着。

  八哥怕冷,一早就被王爸拿进了屋里。

  如今这位小主也是成了精,不肯住进宋谨和花1280大洋买的那个铁笼子里,被王思年的老爹拿出来散养了。

  “哟,您又来啦!”它一看见宋谨和,就咋呼起来,可能是记恨男人买笼子关它,怼人怼得飞起,“一天到晚光见着您了!”

  男人没吭声,抬眼定定瞅了它一眼,眼神跟下刀子似的。

  含义大抵是“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拿你炖汤喝”。

  八哥小黑眼珠咕噜噜一转,跳到高处,吱呀呀叫起来:“救命呀!救命呀!”

  王思年都跟着噗嗤乐了:“你和一只鸟较真什么。来,把衣服挂这儿吧。”

  宋谨和依言脱下大衣,抖落了一身的碎雪。

  “宝宝睡了吗?”他压低声音问。

  “刚刚我出门的时候,她还睡着。”

  卧室的门打开,暖风夹杂着奶香扑面而来。

  婴儿床在屋子的正中间,孩子睡的正香。

  她火力壮,怕热着,因此就穿着薄薄的一层连体衣。

  “小徐来了啊。”王妈本来坐在一旁,看见孩子爸妈回来了,便悄声起身,让出位置,掩门出去了。

  她看的出来小徐有意和好,而自己的闺女虽然是头倔驴,但是这一个月架不住对方天天来,多少也有些松动的迹象。

  这时候她要是还留在卧室,就纯粹是电灯泡了。

  屋内只剩下两个大人和一只熟睡的人类幼崽,登时安静下来。

  宋谨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探身看去。

  刚出了月子的宝宝长出一身奶膘,看着不像猴子,更像只小乳猪。小小的手指头蜷缩着,白嫩到几乎透明。

  “起名字了吗?”男人压低声音问。

  “还没呢。”王思年说,“我说这么胖,模样又虎,干脆叫胖虎得了。可我爸妈不同意。”

  “这么可爱,怎么能叫胖虎呢。”宋谨和蹙起眉头,明显也不满意。

  王思年第一个表示不服:“胖虎明明也很可爱。”

  两个新手爸妈守着孩子,认真讨论起闺女的小名。如此心平气和的絮絮而谈,倒真像是多年老友。

  “对了,我托人买了点产妇能吃的营养品,说是补铁,放在一进门的地方了,你记得按时吃。”宋谨和突然想起这茬,轻声嘱咐。

  “不用,我吃着医院开的铁剂呢。再说你看看我这气色,如此红光满面,根本不贫血。”

  宋谨和侧脸望过去,对方的脸颊因为最近吃太好,胖了些。看着确实圆乎乎,泛着桃花般的红晕。

  因为嫌麻烦,王思年出月子第一件事就是把头发修了修。干净利索不少的同时,倒也让宋谨和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多吃红肉,里面含铁多。”宋老师小课堂又开课了。

  “说起肉,你统战工作做的不错。”王思年调侃道,“没想到老黄这么一位警觉性极高的同志,都被你的几根火腿肠收买了。”

  男人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女人轻推了他一把:“怎么,夸你两句你就美成这样?”

  宋谨和摇摇头。

  他还真不是因为这一两句夸赞而开心——他是为此时此刻的这一幕,感到由衷的高兴。

  在这间舒适的有些过头的屋子里,男人和女人肩并肩的坐着。他们的宝宝就躺在面前的小床里,因为熟睡,鼻间发出小兽似的“舒舒”声。

  真好,宋谨和心里想。

  他不敢奢求更多,现下的时光,已经是老天最好的赏赐。

  窗外雪越下越急,随着呼啸的北风打起转,啪啪拍打窗户。老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一声二踢脚的声响,倒是让人记起大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虽然已经到了二月,但今年阴历长,这会才到年根儿。

  “你今年打算怎么过年?”王思年随口问道。

  去年和前年,宋谨和都是来王思年家过的节。那会儿他们还是未婚夫妻的身份,这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如今情况却不比从前了。

  男人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随即作答:“工作挺多的,那天可能要加班。”

  工作确实不少,但主要原因还是无处可去。

  徐建的父母远在国外,而自己的养父养母,不提也罢。

  他既然用宋谨和的身份死过一次,这辈子是不打算再回那栋京郊别墅了。

  没有什么密友,也没有家人,宋谨和成了真真正正的一缕浮萍。

  说到底大年三十,无非也只是365天里的一天,和其他日子没什么不同。

  那么独自过这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自己过也挺好的。”他可能是怕女人多心,补充道。

  “这样啊。”王思年回答,看不出表情。

  沉默了片刻,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男人问:“是不是累了?”

  女人夜里要起来喂四五次奶,睡不了整觉,白天确实容易犯困。

  “有点儿。”王思年来的实诚。

  宋谨和起身:“我先走了,你和宝宝好好休息。”

  女人点头,没有做过多的挽留。

  男人走到门口,掩上房门。

  他一步一滑的身影离开小院,渐渐消失在疾行的风雪中。

  王思年躺回到床上,侧过脸,看着女儿肉嘟嘟的脸。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无法忘记的号码。

  “喂?”

  对方几乎是一秒就接了起来。

  “宋谨和。”

  “嗯?”

  王思年咽了口口水,把心里涌起的冲动吐了出来:“今年过年……还是来我家吧。”

  宋谨和立在茫茫雪中,看不清来处,找不到归途。

  他的心在砰砰直跳,血流冲刷鼓膜,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然后他说:“好。”

  ***

  大年三十,张灯结彩,除旧迎新。

  杀最肥的鸡、宰最肥的猪、炖最香的鱼。

  今年五环以里不让放鞭炮,所以各家各户剁起白菜格外用心,铁刀菜板乒乓作响,恨不得把缺了的那点子热闹劲儿全补回来。

  火红的窗花贴在玻璃上,灶台滚着咕嘟咕嘟的热汤,擎等着包好的饺子下锅。

  多么喜庆的年。

  王思年的爸爸突然耍起新花样,大晚上的非要去买德庆居的卤煮。王妈喷了老伴两句,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准备冒雪同去。

  “你们俩在家看孩子能行吗?”王妈换好羽绒服,有些不放心。

  “稳。”王思年比了个ok的手势,

  “快点快点,别墨迹了,一会儿人家就关门了。”王爸着急起来。

  “就你事多,大年三十吃什么卤煮,脑子有泡。”王妈气得锤了他两下。

  挨了锤的王思年爸爸戴上毛线帽,嘿嘿一笑,拉着妻子出了门。

  老一辈的感情大抵如此,嘴硬心软。石头似的壳子里,全是蜜一样的芯子。

  屋里瞬间就剩下电视机的声音。

  春晚倒计时响起,随之而来的拜年的微信一条接着一条,宋谨和的手机更甚。

  生意场上寒暄不断,面面之交们像开了心灵感应,一股脑的同时群发起恭贺新禧来。

  男人不胜其烦,开了静音。

  “宋总真是业务繁忙。”

  王思年刚调侃完,却听到“嗡——”的一声。

  沙发突然震动,是自己的电话响了。

  来电的是姐妹团。

  她为了哄孩子睡觉,此时正抱着宝宝在客厅走来走去,因此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接。

  而宋谨和恰如其分的起身,示意自己可以照看女儿。

  就在王思年还思虑的时候,对方的胳膊已经伸了过来,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孩子在母亲的将信将疑中被倒了手,换到了宋谨和的臂弯里。

  宝宝竟然很给面子。

  她乖得很,换人抱也没哭,只是瞪着圆眼睛,打量着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便宜爹。

  王思年松了口气,趁这个功夫,从沙发上捡起手机。

  “我们可想死你了!”电话一接通,对面火一样的热情就传了过来。

  肖爽刚回国,今年因为被催婚的事情没有回老家,和高琳琳留在北京抱团取暖了。

  王思年这段时间忙昏了头,好久没和朋友联系,于是亲热的在电话上聊了起来。

  而男人没有分神去听她说了些什么,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向了怀里的小怪物身上。

  “你长得像谁呢?”他忍不住问她。

  刚过了月子的婴儿是不会回答的,鄙视的吐了个口水泡泡。

  她还远没有长开,自带婴儿清一色的小趴鼻梁。从双眼皮上看,像王思年,但从薄嘴唇上看,又像自己。

  不管像谁,对他而言,都是世间最稀罕的珍宝。

  宝宝无意识的张了张嘴,似乎是在询问哪里有奶可以喝,又似乎是在打哈欠。

  “你是饿了,还是困了?”宋谨和轻声问。

  孩子听到这个愚蠢的问题,小眉头一拧,大有“刁民竟不知朕的心意”的愤怒,准备嚎啕大哭。

  宋谨和吓了一跳,学着王思年的架势,抱着她来回来去踱起步来。

  而王思年放下手机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男人像端|炮|弹|一样端着孩子——当娃的不敢哭,只能哼哼唧唧;当爹的不敢乱动,只能横向平移。

  两个人都摸不清彼此底细,格外小心翼翼,如此一来竟然相安无事。

  王思年噗嗤一声笑了:“宋大人,把炮|弹|还给小女子吧。”

  宋谨和对怀里这软绵绵、奶香味的一团上了瘾,摇头拒绝:“我还想再抱一会儿。”

  好不容易有机会抱抱亲生女儿,他又紧张,又舍不得。

  女人笑着坐到沙发上,磕起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王爸王妈满载而归打断了这出无声哑剧,用突如其来的动静成功把孩子吓哭。大人们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轮番哄劝,才把嚎叫的人类幼崽哄睡了。

  孩子一旦睡了,剩下的夜就是成年人们的欢乐时光了。

  一顿年夜饭吃的热热闹闹,饺子配着德庆居的卤煮,确实不错。

  王思年的爸爸很想让宋谨和小酌几杯,但被女人抬手劝阻了。

第38章 新生(he结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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