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江妄带着宋妍去了双北市边上的一家海景海厅, 那里灯火阑珊，风情摇曳。

　　海风吹起檐上的风铃叮咛作响。

　　眼前的蜡烛摆放成心形的模样。

　　风吹起宋妍的长发在空中狂舞，她的鼻尖被吹得有些红，两颊樱粉。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里？”

　　她抬手将颊边吹乱的头发顺在而后, 弯弯地杏眸如星辰般闪亮。

　　13年前的流雨街, 那间屋里的唯一光亮, 便是那扇高高的天窗投进来的日光。阴暗潮湿的地面铺着草垛，那是孩子们每天休息睡觉的地方。

　　宋妍也曾被取名叫秋秋。

　　有天晚上, 皮肤白净漂亮的男孩问秋秋：“如果有一天你逃离了这里, 你最想要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秋秋长发贴着脸，一双大眼睛说不出来的灵动和好看。

　　“你听说过滨海之桥吗？”

　　男孩被她眼睛里的憧憬和晶亮惊艳，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神。

　　秋秋说：“我妈在那里等我，所以我一定要逃出去。”

　　“只是因为这个吗？”

　　“还有就是它真的很漂亮, 像是童话世界里的冰晶雪球。不知道它的人, 听它的名字肯定以为是座大桥, 但滨海之桥并不是大桥，它是一家特别特别难订的餐厅。”

　　“听说它一年只开两次业，一次是惊蛰, 一次是寒露。再过段时间就是我的生日, 我今年的生日就是在那里过啦。”

　　男孩自小在徽山长大, 双北的滨海之桥，他确实是听过，但从未在意，他不喜欢那种虚有其表的东西。美则美，但也只有美罢了。

　　那一天，他听秋秋所描述的滨海大桥时，男孩一改之前的抵触和反感, 第一次对那个地方产生了兴趣。

　　而13年后的今天，江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

　　面对宋妍的提问，他也只是淡淡弯唇道：“我猜的。”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宋妍应该也是一样吧。

　　“但今天好像还不到开业的时候吧，怎么今年这么快就营业了？”

　　远处暖黄的灯光照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她红着鼻尖，精致的眉眼弯弯。

　　笑起来也好像。

　　“这个餐厅的老板我刚好认识。”是家里伯父开的。她要是喜欢，他可以让伯父一年四季都开着门营业。

　　只接待她一个人都可以：“宋妍……”

　　“嗯？”

　　海浪击打着沙滩的声音绵绵不绝，她的衣裙被海风翻飞扬在空中飒飒作响。

　　“生日快乐。”他站在风里，背后是天幕。

　　宋妍愣了。

　　许久——

　　她的眼睛里泛出了水光，鼻尖泛酸。心口堆了很多的话，和很多的疑问。

　　“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跟你这句话的吧。”

　　“没有，你是第一个。”

　　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

　　滨海之桥就像是一个梦。梦里的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那一年芭蕾舞蹈比赛，她拿了全市第一名。但同样也是那一年，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驼背女人说会带她去见妈妈，也是噩梦的开始。

　　她喜欢滨海之桥，却从未来过。刚刚江妄骑着哈雷机车带她一路来的途中，她想了一路，心里像是在下刀子似的忐忑不安。

　　然而江妄就在跟前，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这就是滨海之桥，听说已经开了十多年了。老板性情古怪，只在每年的惊蛰和寒露营一次业。”

　　-

　　那夜临别两人分开，他送她到新的住房楼下。

　　她走出两步，却听到身后江妄说：“宋妍，你头上的伤还疼吗？”

　　她愣了愣，想起了自己九岁那年所受的伤。她笑笑：“早就不疼了。”她的眼神里有疑惑，为什么他也会知道这个。

　　然而宋妍没有多问。

　　想着些许是不经意看到那个小疤痕了吧。

　　“不疼就好。”

　　他的眼眶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海边被风吹得。宋妍想到今天他给了自己那么大的惊喜，所以在犹豫要不要回报他点什么的那一刻，江妄就已经下车来到她的跟前站定。

　　他的手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江妄个子高，宋妍也不差，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时给旁人的感觉，仿佛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再没有人会比他们更般配彼此。

　　江妄亲了她，就一下，动作略显笨拙。

　　宋妍很惊愕。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本来有些紧张，结果亲完之后，其实还准备继续的，但没想到一睁眼，却发现宋妍正用一种不可思议地惊愕看着自己。

　　江妄心里很不爽。

　　这是嫌他吻技差吗？！

　　“没有，就是觉得……额……”宋妍磕磕巴巴。

　　“好了你不用说了。”江妄生气的将她的眼睛用手掌遮住，然后再一次，开始带着怒意狠狠亲她。这次丝毫没有一开始的温柔，但也怕弄疼了她，拿捏好了力道。似乎非要将她征服了不可。

　　男人都好胜。

　　第二天醒来，宋妍看到自己嘴角上被啃伤的痕迹，她忽然想到，那次在医院，江妄也是这样子的。当时她还关心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上火了。

　　因为时间有些赶，宋妍很快收回了心神，迅速出了门。

　　公司里，陈祉希和周琪她们刚好聚在一块儿聊天。陈祉希的心情显然大好，宋妍进门的时候，她还在开心的笑。然而下一刻周琪看到宋妍进来了，陈祉希也跟着回头，她愣了。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没了。

　　周琪抱着双臂走过来与宋妍说：“宋妍，你听过滨海之桥吗？”

　　“按照以往的时间计算，滨海之桥马上就要营业了。听说滨海之桥有个传说，就是只要在它那里约定过的情侣，感情会坚定一生，永远都不会分开。”

　　旁边的陈祉希突然想到了江妄。

　　她隐隐觉得，万一，真的灵验呢？

　　周琪问宋妍：“我知道你没兴趣，所以也不是说给你听的。宝兰肯定对这个感兴趣。可惜我今天没看到她，也就只能和你说说了。”

　　看着旁边的空位，宋妍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胡宝兰上班从来没有迟过到。

　　大概十多分钟后，宋妍收到了胡宝兰的电话。在电话那头，胡宝兰非常焦急，甚至慌张口齿不清地说：“妍妍，出事了！出大事了！！”

　　宋妍接着电话就往外跑。

　　当时陈祉希和周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祉希一副不关心脸，但周琪却好奇：“这胡宝兰该不会是路上出车祸了吧？”

　　周琪的话，猜对了一半。

　　是出车祸了，但出车祸的人，不是胡宝兰，而是宋年。

　　车子撞了他就跑了，宋年浑身都是血躺在马路中间。光是交警都来了两辆，救护车匆匆忙忙赶到。

　　胡宝兰在围观的人群外看到匆匆赶来的宋妍，她当即就一路小跑着走了上去，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是那个红毛！我看到他了！”

　　胡宝兰口中的红毛指得是阿比。

　　上次绑架她们，最后消失在那个林子里的疯子！

　　宋妍赶到，宋年刚好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开走了。路面上他背在书包里的课本七零八落。

　　想到上次王阿比将她们绑架，一股恶寒直从宋妍的脚底心直窜脑门。

　　“他在复仇。”

　　胡宝兰也傻了：“复……那我们该怎么办？”她快吓哭了，阿比开着车，一脸恶狠狠地朝着宋年撞过去的时候，她刚好在对面马路上买早餐。

　　他也看到她了。

　　胡宝兰直觉，要不是当时路口的人多，王阿比肯定也连她一起撞了。

　　“我要先去医院。”

　　宋妍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胡宝兰慌张到浑身战栗不止：“我也和你一起去！”她真的快吓死了，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都只在一瞬间。而王阿比像是早就有了预谋，他开车撞了宋年后，还曾将脑袋探出窗外和她打招呼。

　　宋妍和胡宝兰等在医院的抢救室门口，后来宋爸来了，但宋妈却始终不见人影。

　　宋爸上了年纪，身体不好，头发两鬓全是白发。

　　“小年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爸看了看胡宝兰，而后目光落在了宋妍的身上。

　　今天要不是宋妈没在，宋妈要是在，肯定不由分说先是给她一巴掌，然后再是言语恶毒指责。但宋爸没有。

　　回想起最近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宋妍的眼睛便一直跳个不停。

　　她担心，宋年的事情只是王阿比用来提示他们，他在复仇的一个开端。而实际，远远不止如此。

　　-

　　江妄回到了大队，按照原定计划，今天下午他们就会从双北市出发，远途去到一个是由上面为他们特定的一个封闭式训练基地。

　　宿舍里，一堆大男人聚在一块。

　　气氛闹哄哄地。

　　钟辉一个人孤零零地宿舍边上路过时，被里面的气氛吸引。他驻足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里面。江妄这次回来，被队里撤了队长一职。

　　这个惩罚令他大快人心。但与此同时，任白却被升上了队长的位置。

　　钟辉眼神静默地虚虚握拳。

　　宿舍里，任白突然举起手机高声大喊：“大家安静，江哥手机来电话了，大家猜猜是谁！”临末了，任白又忍不住贱兮兮地补充了一句，“今天下午咱们可就要走了，这一走，怎么说也要十天半个月吧。选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这个人的意义肯定不一般。”

　　“滚犊子，手机拿来。”江妄懒懒地坐在窗边地日光里，他像是没怎么睡醒，头发微微凌乱，象牙白的皮肤在金色的阳光下，仿佛给他打了柔光似的，慵懒又不羁。

　　任白高举手机让大家猜。江妄担心会是宋妍，铃声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他不想让宋妍等他太久。

　　任白也不不太敢放肆，在适当玩闹过后，他便将手机交到了江妄的手里。

　　虽然说，现在江妄已经不再是队长，但那些对于他来说，仿佛那真的只不过是一个头衔而已。事实不管他是不是队长，在队内的队员心里，他永远都是。

　　任白不知道这个电话是不是宋妍打来的。

　　手机被江妄拿过去之后，江妄的脸上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表情，反而，好像还有点不耐烦。

　　这回惨了。

　　任白鹌鹑似的努力想去偷瞄，然而手机屏幕反光，他始终没有看到是谁给江妄打了电话。

　　由于对面一直无人接听，陈祉希便只好改成了发微信。

　　她在对话框里输入：

　　[最近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吧。]

　　完了之后，还配上萌萌哒地可爱表情。

　　电话响了之后，接着又是微信的信息响。江妄的脸色很难看。

　　任白大着胆子提了一句：“江哥，你知道滨海之桥吗？听说那个餐厅有个传说，说是如果是情侣一起去的话……”

　　“嗯。”

　　“……”

　　任白默默地低下了头。看来，不管是打电话的，还是发微信的，都不是宋妍啊。

　　“我睡会儿，走的时候叫我。”

　　江妄随手将手机丢到了一旁的桌上。

　　任白笃定，江哥绝对是在生气！难不成是和宋妍闹矛盾了？？

　　百无聊赖下，任白打开手机刷新闻，刷各大平台热点和小视频。一个声音嘈杂，并没有设定背景音乐的视频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条短视频里的画面，是一个车祸现场。

　　身上穿着校服的学生倒在血泊，周围课本七零八落。交警在做工作，救护车也赶来了，周围围观的人群声音嘈杂混乱，有人惋惜震惊，也有人高举着手机在拍视频。

　　任白一开始也没有在意这件事情是怎么样，他又继续往下滑了几个。没多久，他又滑到了第二个同样的视频，这次的视频内容与之前相同，只不过角度近了些。他甚至可以看到倒在血泊里那个学生的模糊面容。

　　任白有过一刻愣神，倒在血泊里的少年面孔轮廓有些眼熟。

　　在他一边漫不经心思考，一边正准备继续往下时，他终于想起了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学生是谁了！

　　是宋年！

　　任白震惊到瞠目结舌。

　　“江哥，大事不好……”

　　任白一回头，身后的床板空荡。江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此刻大队内的警铃大响，这是紧急集合的信号！

　　出大事了。

　　-

　　江妄在警察那边有认识的好友，宋年出事的时候，那个好友正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其中一员。

　　胡宝兰的笔录中有提到，开车撞伤宋年的人，就是之前绑架过她们的王阿比。王阿比是王三焱的弟弟，这中间的牵扯关系，懂得人无须细说。

　　宋年出事之后，宋妍一直在医院守着。一大早上出了这样的事情，着急也没用，又或许是宋爸不想让宋妍看见自己掉眼泪，所以借着买早餐的借口离开了一会儿。

　　这一离开，宋爸就没有再回来。

　　江妄赶到医院的时候，宋妍正在给宋爸打电话。

　　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

　　而医院的电梯向来人满为患。江妄来不及等电梯，他便从楼道的步梯一层一层往上跑，等见到宋妍，他的衣服已被汗水薄薄打湿了一层，只有气息依然稳的如履平地。

　　宋妍当时在楼道打电话，两个人在楼梯口撞了个正着。

　　两人还未开口前，电话响了，是任白打来的。

　　“喂。”

　　“江哥，出大事了！”

　　那一天，双北市消防，警察，救护车，同一时间朝着同一个地点汇去。

　　“怎么了？”

　　楼道里，宋妍问江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