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娃，这包烟咋卖哦？”

　　靠着摇摇椅昏昏欲睡的路妄闻声抬头，瞥了眼那包金色芙蓉王和老大爷手上的两张票子，“今天店里打五折，十五块。”

　　老大爷闻言一喜，忙递上正正好的十五块，咧嘴道：“今天捡到好事嘞！我就要这包。”

　　“好。”路妄起身走到烟柜后头。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钱货两讫，老大爷咧着口残牙，颤巍巍地走了。

　　看着他瘦弱矮小的背影从头到脚都冒着喜悦的泡泡，路妄不禁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十五块扔进了柜里。

　　“呜呜呜……”

　　玻璃柜上的手机颤抖着想往地上挪，中途被一只手拦住，干净整洁的食指蹭过柜面，手机被拿起。

　　是一条微信消息——

　　【早安，记得要吃早饭呀！】

　　路妄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三分钟，然后重新落座。

　　右脚踩着木凳脚将它推远，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地搭在了一起，路妄直接点开了和这位陌生好友的微信聊天记录。

　　【你已添加了Mua，现在可以聊天了。】

　　Mua：【你好，你是路妄吗？（仓鼠探头）】

　　【正是你爹。（可爱）】

　　路妄看了眼自己在醉酒后都能依旧如常的个性，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然后继续往下回忆昨夜这段不堪且陌生的经历。

　　Mua：【呢个，你有对象吗？（对手指）】

　　【你爹单身。（羞涩）】

　　Mua：【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好大胆好直接的爱。”路妄啧了啧声。

　　【喜欢刺激？（嘻嘻）】

　　Mua：【什么意思呀？】

　　【你爹是Omega，你想oo恋？】

　　“……操了。”路妄摊倒在竹椅背上，仰头45度忧伤望天。

　　Mua：【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的性别。】

　　Mua：【反正你也没对象，我不觉得自己比安倪差。】

　　Mua：【你跟我试试叭！我们可以先网恋，等感情到位了再奔现，好不好？（双手合十）】

　　路妄提起一口气，手指滑动，看到了倒数第二条消息记录。

　　【ojbk。】

　　“……”路妄一脸MMP地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哥你醒啦！我现在马上过——”

　　“我网恋了。”路妄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什么！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网恋了！”

　　“昨晚。”

　　“不愧是我哥，醉得跟死了一样还能网恋呢？”白寅越嗤了一声，“行，网恋就网恋。你现在能回来不？老李和老王已经于十分钟前碰面了，双倍杀气，就等着你把脑袋送回来了。我刚还听老王说他要杀到磷石街去找路叔告状。”

　　“那我更不能回去找死了，你就帮我转达一下，说我检讨都提前写好了，就放在语文书里，让老王头自己翻翻。”路妄摸了摸干瘪的肚子，顺手从身后货架上摸出一块士力架。

　　“我劝你做个人吧！你这次的事儿闹得不小，全校都听说了您老痛揍流氓垃圾alpha的英雄事迹，刚才隔壁班那寸头还给你送了面锦旗，现在还在走廊上罚站呢！”

　　“没关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少年的美好品德，锦旗我收下了。”浓郁的巧克力甜香在鼻子四周飘来飘去，路妄眉头放松，薄薄的一层双眼皮也跟着耷拉了下来。

　　“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认账呗！”

　　那边响起一道关门声，路妄猜测那小子肯定躲厕所里去了。

　　果然，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了自带混响声效的嚷嚷声：“反正你俩又没脱裤子上垒，事情不大。我给你讲啊，你那单相思对象，就那姓安的，好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你就别想着他了，要不你认真经营一下这段网恋，说不定就找到真爱了呢？”

　　“哦。”路妄晃了晃脚丫子，“怎么个好像法？”

　　“他写的情书落地上被人看见了，听说上面写着什么‘你混蛋不安生，老爱欺负人，但我依旧为你心动叭叭叭’之类的，反正油腻腻酸兮兮的。”说完还啧了一声，“你说你们这些小o——”

　　耳边猛地安静了下来，过了足足半分钟，对面才小心翼翼地吱声：“哥，我错了，我嘴巴没把门——嘤！”

　　对方极为强烈的求生欲取悦了路妄，他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他说的是你？”

　　“你放屁！老子怎么混蛋了？”

　　“是，你不混蛋，你该滚蛋。”路妄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起身跨出店门。

　　秋天的风拂起他腰侧轻薄的黑白衬衫边角，若有若无的青竹香混入风中。

　　路妄垂眸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忍不住蹙起了眉：“不是叫你吃牛肉包吗？都说了那个好吃。”

　　“害，大早上吃什么牛肉包，油乎乎的，我就爱吃素菜包。”

　　男人笑着提了提手上的豆浆，“多出来的钱，给你买杯豆浆，早上必须得吃饭，不然会伤胃的。还有你昨天晚上怎么喝得那么多，大半夜我都能听见你在房里唱歌，啊啊啊啊的，幸好窗子关得紧，要不然今早邻里邻外就得结队过来找我算账了……”

　　路妄懒得听他唠叨，走上前握住轮椅背后的推手，将人从滑坡推进了店铺，顺手接过了他手上的豆浆。

　　男人停住唠叨，笑了笑：“我让老板多放了点糖。”

　　路妄咬着管子，没搭理他，他也不介意：“我刚才给你约了辆车，过几分钟就该到了，喝了豆浆快回学校去吧！”

　　路妄捏着纸杯的手微微一紧，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后者也不怕：“难不成你分化成Omega，这辈子都赖在我这儿不走了？我算了算时间，你下周应该要月考吧？我刚还跟老林打了个赌，说你这次肯定还是年级前三，他不信。”

　　他伸出一根指头，嘿嘿一笑：“我趁机提价，赌了一百！”

　　路妄轻哼了一声，将空杯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见状，男人收起眼角的褶子，声音依旧温和：“还有啊，李眉刚才来电话了，说你好久没回家了，让你晚上回去看看，说你大哥和……父亲都会回去。”

　　“别了，看着她我吃不下饭。”不等他回答，路妄起身理了理外套，顺手将他推到了烟柜后头。

　　“我走了，明晚上再过来。”

　　看着少年头也不回地上了出租车，男人眼神低垂，许久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路妄看着飞快从车窗外掠过的旧时老街，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感冒啦？”前排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瞥了他一眼，被那张太过精致的脸蛋惊了惊。

　　“没，刚才吃了奇怪的东西，嗓子不太舒服。”路妄淡淡地转过脑袋，“叔，我爸是从哪约的车？”

　　“滴滴啊！”

　　路妄闻言垂眸，想起了自己随手扔进垃圾桶的旧智能机。

　　他觉得有些烦。

　　兜里的新手机不怎么合适宜地抖动了起来，路妄掏出来看了眼，面上的些许阴沉陡然消散。

　　“喂？”

　　那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串，他伸手按下车窗，吸了口清新的空气。

　　“就送到磷石街的路家小超市，给一个叫路良的中年男人。记得，如果他不收，你们就告诉他收不收都不退钱，如果他问价钱，你们就说五百。他右腿截肢，行动不便，请你们帮忙替他换换轮椅，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及时通知我，或者去隔壁巷道口找一个叫梅琳的人。”

　　两方又说了两句，这才挂了电话。

　　前排的司机光明正大地偷听了一小会儿，心想这小伙子看起来不怎么像老实学生，还挺孝顺的嘛！

　　司机撇眼，正好看见后视镜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心里一讪，忙移开了眼神。

　　路妄百无聊赖地点开微信，一眼就瞅见了最上方的连环轰炸。

　　【老王头：王八蛋兔崽子，再不滚回来我马上鲨到磷石街找你爹！（咆哮）】

　　他被对方惊人的杀气震慑到，看了一条后就退了出去，顺着点开了下面的对话框。

　　他盯着那张乖巧的猫咪表情包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输入栏：【早安。】

　　几分钟后，对方回复了消息。

　　网恋对象：【记得吃早饭呀！不然会肚子疼的。】

　　【我最最喜欢的男朋友，要好好上课哦～】

　　【啾咪～】

　　看，你路哥就算分化成了Omega，还是有人为我倾倒！

　　不得不说，路妄突然觉得心情明快了一点点，他点开输入栏，飞快地打了几个字。

　　【吃了早饭，马上回学校了，你也好好上课，别玩手机了。】

　　明靳看着这条消息，眼神晃了晃，想了想还是没再回复。

　　前排的白寅越眼睁睁地看着明靳的脸色由阴转晴，忍不住撇了撇嘴：“学神，你该不会也搞网恋吧？”

　　怎么眼冒春情？

　　“没有。”明靳将手机推回抽屉，随口道：“怎么说也？”

　　“你不知道，我哥刚跟我说他搞网恋了！吓得我大早上一哆嗦，你说——”白寅越突然顿住，陡然想起他哥和面前这人不对付。

　　“……”白寅越不敢再哔哔，一脸心虚地转过了脑袋。

　　要是被他哥知道，他铁定药丸！

　　他连忙又转头，朝明靳比了个手势，后者面色如常：“放心，我不会多嘴。”

　　也是，毕竟死对头老情敌了，凑到一起不打起来就阿弥陀佛了，不过他怎么觉得这冷木头刚刚在笑？

　　白寅越挠了挠头，没有细想，又想起昨晚上的事儿，“那个明哥，我哥昨晚上喝多了，他不是故意骂你的，你别跟他计较。”

　　要是以前，白寅越也不会多此一举，但想想他分化成Omega的哥，他还是觉得能少得罪明哥一点，就是一点。

　　“不会。”明靳认真地看着桌面的卷子，似乎已经习惯路妄没由来的挑衅和谩骂。

　　“那就好，不愧是我明哥，就是大度！”白寅越彻底放下心来，转头就听着上课铃声梦周公了。

　　好不容易熬过漫漫寒冬，白寅越天真地以为自己每天都能在春日的教室里睡上美美的一觉，可惜天不如他愿。

　　“你个小孽障，你还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