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怎么一点创意都没有？”韩又成嫌弃地瞥她一眼，把顺手给她带的早餐往餐桌上一摆：“赶紧吃，吃完陪我出个门挑一挑项链。”

　　“韩大少爷。”沈知非端起已经不太热乎的豆浆，气沉丹田吸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看他：“我的审美不一定是静姐的审美你知不知道？”

　　“谁说给你静姐了？”韩又成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倒，长腿翘成二郎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沙发扶手上敲打着，“你不快生日了吗？生日礼物。”

　　沈知非嚼了嚼嘴里的油条：“.…..”

　　这人怎么安然无恙地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

　　谁家送生日礼物带人去买的？

　　沈知非迅速将桌上的食物清理干净，走到韩又成面前给他拍拍手，又把手摊开在他眼前：“您不如直接给我打钱？”

　　“好主意！”韩又成坐起来，一巴掌拍在她手上，坏笑着冲她挑挑眉：“这省得我费脑细胞挑来挑去，完了你还不满意，多好。”

　　“一边儿凉快去。”沈知非摆摆手给他添上一杯新茶。

　　别人这么说可能是在开玩笑，不过沈知非相信眼前这个傻大个绝对能干出来这种缺心眼儿的事，因为他曾经就拿一捧钱“花”去追求赵静，气得赵静直接在办公室门上贴了张“韩又成与狗不得入内”的纸条。

　　“我开玩笑的嘛。”韩又成喝了口水，问：“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年生日还是跟你弟一起过？不打算开个趴大家一起嗨一嗨？”

　　他认识沈知非这么多年了，沈知非从来就没跟她弟以外的人一起过过生日，准确一点来说，其实就是她和沈知洺俩人一起吃个蛋糕，这生日就算过了，他一度觉得沈知非这位大仙八成是快要成佛了。

　　“不打算。”沈知非把手机上搜罗来的几个求婚方案怼在韩又成眼皮子底下，“我自己过挺好的，不喜欢热闹，你看看这几个方案，不行我再让人改。”

　　“行行行，还不喜欢热闹，我看您老就差出家了。”

　　韩又成无奈地接下手机往下翻，满意的就发自己微信里，手指划过屏幕，界面恢复到了主屏幕，韩又成不是第一次看到壁纸上那个穿着校服的姑娘了，他盯着又看了会儿，撇撇嘴把手机锁屏了丢给沈知非。

　　这姑娘是她喜欢的人。韩又成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特别惊奇，以为沈知非这个禽兽居然喜欢高中小朋友，准备一探究竟时被沈知非冷冰冰的眼神吓退，再后来就是沈知非和他交心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真的是沈知非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只不过她只有对方高中的照片，所以一直用着了。

　　韩又成站起来，说：“成，我选了几个，你过几天有空吗？”

　　沈知非抬眸，问道：“有，干什么？”

　　韩又成偏了偏头，颇为无奈道：“老爷子过几天要我去对接一个项目，出差。”

　　“我那戒指的稿再改一回估计就要定稿了，到时候你得帮我拿一下。”

　　沈知非知道他的婚戒这事已经磨了有段时间了，也知道人设计师是外地的，在这耗太久也不好，遂点点头，爽快地应了下来：“行，到时候你把时间地点约好发我。”

　　送走了韩又成这尊大佛，沈知非迟钝地开始头疼起来，宿醉的感觉上来，又加上刚才吃了点油腻的油条，一阵一阵疼得她有点想吐，她端起桌上冷透了的水仰头一口气灌了个干净，捏着空杯子站在落地窗前。

　　外面的阳光还算不错，一丝一缕地透过空气和玻璃，金灿灿地撒了一地，沈知非垂眸，扇子般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她感觉有点冷，捧着杯子的手互相摩挲着，像是在取暖。

　　韩又成向来雷厉风行，没几天就把跟设计师约好的时间地点发给了沈知非。

　　沈知非的咖啡店不需要她天天盯着，她只需要偶尔看一看，平时只简单看看店长发给她的各项报表就行了，所以，空闲的时候，她一般比较喜欢去附近的书吧待着。

　　韩又成约的地点正好就在距离书吧两站路的一家奶茶店，沈知非把书放回书架，一边驱车往那边赶一边吐槽韩又成这个假富二代的品味。

　　哪个人会约人家设计师在奶茶店交稿子？

　　把车停好锁好之后，沈知非抬头确认了一眼奶茶店的招牌，才推开玻璃门进去。柜台里的小姐姐笑着问道：“您好，请问喝点什么？”

　　“唔……”

　　沈知非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奶茶这种高热量饮品了，她体质挺容易发胖的，所以在饮食方面，她从很久以前就在有意克制了。她指尖在价格表上划过，最终停在了咖啡雪顶上，“就这个吧。”

　　“好的，请您稍等。”

　　奶茶店的桌椅排布一看就是给那些年轻人准备的，有四人座也有两人座，四人座大概是好友相聚，那双人座的提供人群除了闺蜜大概也就只有情侣了。

　　沈知非看一眼时间，比约定时间还早一个小时，这是她的习惯，她不喜欢让别人等，横竖她都是那个比较闲的人，自己多等等没什么的，给人留下坏印象就不好了。于是她找了个靠窗的双人座位坐下，车钥匙搁在桌角，低头浏览手机里的电子书，一边消磨时间一边等待对方的到来。

　　人还没来，不过服务生把她的咖啡雪顶端过来了：“请慢用。”

　　“谢谢。”沈知非周到地同人颔首致谢，然后才伸手端过了那杯饮品，红唇微启，含住了吸管的顶端，慢慢地喝着。

　　沈知非声线偏沉，尾音微扬的时候很像是在撩人，服务生小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退开了。

　　凉凉的液体顺着吸管进入口腔，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绽开，接踵而至的就是淡淡的苦涩，沈知非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小口吞咽下去，再不去吸了，只是叼着吸管看手机。

　　“请问您是韩先生的朋友吗？”

　　一道声音在对面响起，对于沈知非而言，这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既令她欢喜又令她难过，纵然听得她百感交集，她表现出来的也只是猛然抬起了头而已。

　　“你……”章瑶少见地卡了壳。

　　即使不是第一次被这人看着，她也还是会没出息地心动。

　　沈知非的眼睛很黑，不像是大多数人的褐色咖啡色，哪怕在阳光下，也是清透的黑色，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她过于艳丽的长相，她的眼神总是特别深邃，让她整个人给人一种别样的纯情。

　　当然，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的时候，也会有种窘迫的心跳加速感。

　　韩又成早就和她知会过了，是以章瑶进门时就看到了背对着门坐着的人，这会儿不是什么高峰期，所以只有她一个人，单薄的背影显得孤独又瘦弱。

　　走近了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误打误撞见过的前女友，章瑶忍着没出声，给韩又成发消息：“韩先生，您朋友是位女士吗？”

　　韩又成秒回：“对，她叫沈知非。”

　　章瑶抿抿唇，指尖如飞：“知道了，谢谢。”

　　她收起了手机，看着仍旧专注盯着手机的沈知非，微微叹了口气。

　　是该说她们有缘，还是该说她们冤家路窄。

　　章瑶想，自己从不是什么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既然再见了，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总归不至于一句话都无法交流。

　　况且，为了客户，为了薪酬，她也不可能就此扭头就走。

　　思及此，章瑶才甩掉一切杂念，问出了那句：“请问您是韩先生的朋友吗？”

　　主要是不知道什么开场白比较好，章瑶索性就选了那个看起来她并没有认出沈知非的。

　　沈知非眸心震了震，半晌才点点头，忙站起身来，“是，我是韩又成的朋友，你……你是，设计师？”

　　“不像吗？”章瑶语中带笑，被这人略显慌张的小动作逗得弯了眉眼，又碍于面子低头去拉凳子，坐下来就把文件夹推了过去，解释道：“韩先生的婚戒我们定稿了，这个是设计稿，韩先生说稿子拿去就着手联系人落实了。”

　　沈知非的大脑还没有完全运转起来，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她也没有注意到章瑶声音里的笑意，直到文件夹的边抵在她垂在桌面上的手背上时，她才如梦初醒般坐下，拿起那稿子翻了翻。

　　有点眼熟。

　　她一手捏着纸边，一手拿过咖啡雪顶抿了口，好看的眉头又微微蹙起，“好，我会拿给他看的。”

　　章瑶看着沈知非手上的饮品，心头有个念头跳了跳。

　　她记得沈知非完全不喜欢喝和咖啡有关的东西，她也想不通这人为什么会开一家咖啡店。

　　毕竟这个人当年可是一个视咖啡与中药同等厌恶的人。

　　用她自己说过的话来说，就是：“我实在想不到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个东西香甜，他一定是熬夜熬疯了。”

　　章瑶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很显然，沈知非依旧不喜欢喝咖啡，那她干嘛要点这个呢？

　　算了，与她无关。

　　“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先告辞了。”章瑶不想待下去了，她发现有沈知非在的任何地方，她都会感到难过。

　　沈知非“啪”地合上文件夹，顿了顿，才轻轻道：“呃那个……”

　　章瑶看她：“还有事吗？”

　　沈知非看清楚了那个婚戒的设计图，一瞬间心里的喜悦冲击得她翘起了嘴角——那不是章瑶的戒指，她没有要结婚。

　　“韩又成说，他给你定好了回去的机票。”沈知非拿起了车钥匙。

　　“是的，不过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他说让我送你去机场。”

　　千里之外的韩又成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把合作方代表吓了一哆嗦。

　　章瑶被沈知非少有的失礼弄得有些无所适从，反应了几秒钟，才从这怪异的气氛里点了头，“那就麻烦你了。”

　　横竖不过再见一次，反正她是再也不会来寒江市出差了。

　　沈知非并不只是等着送机场，她还把章瑶送到了酒店楼下。车子停稳之后，章瑶就从后座下来——她不愿意坐副驾驶，身边都是沈知非的气息，那有点难熬。

　　“谢谢，回见。”

　　沈知非礼貌地颔首，“回见。”

　　她看着章瑶姣好的背影，心里像是有泡泡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章瑶跟她说回见，想想就很令人期待。

　　她伸手从凹槽里拿起杯子，又喝了口剩下大半杯的咖啡雪顶。雪顶已经化了，和咖啡融为一体，奶香味遮住了咖啡的微苦。

　　沈知非摇摇头，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章瑶喜欢喝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