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后来明煜学到了新知识，厚积也未必就能薄发。
面对挫败的男朋友，方医生积极安慰：“虽然没能达到理想状态，但已经产生了质的飞跃，对不对！我们要循序渐进，每次进步一点点。俗话说得好，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俗话还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明煜说。
“……你怎么这么能杠呢！”方舒楷放话，“不要说了，我是医生，全部都要听我的！”
明煜又说：“我最初去医院的时候，你就说要夫妻同治。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也是病人。”
方舒楷：……
明天就去买一本《求医不如求己》。
虽然没能立刻过上愉快的性生活，但好在方舒楷原本心理预期就很低。再加上作为一个老处男，也没有对比的对象——正所谓，如果从未见过猛一，那么阳痿也是可以忍受的。
明煜看起来没有表达什么更进一步的兴趣，方舒楷却在心里盘算如何能“每次进步一点点”。毕竟每次进步一点点的前提是“每次”，首先要创造条件，但怎么能让自己看起来不要主动得那么饥渴呢？你好，今晚我们来治治病吧？
他这边正畅想风花雪月的故事，何瑶来联系他：“你最近接触过时清学长吗？”
方舒楷看到这个名字不由地眉毛一抖。这个人怎么无处不在？还能祸害到何瑶头上不成？
“怎么了？你找他有事？”
“不是我……”何瑶说，“是原枫。她和时清学长，好像出了点问题。”
方舒楷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就认识之后啊，休息的时候一起逛了几次街，做了几次美容，女人的友谊就这么建立了嘛。”何瑶说，“何况我作为步入婚姻的前辈，她难免总是要来请教请教嘛。”
“婚姻”两个字立刻提醒了他事态的紧迫性。方舒楷头疼地想了想，之前他与明煜商量，行动之前还是和原枫联系好。不管是向内部举报还是公开，何瑶和赵时清的关系都不是秘密，她难免受到牵连。
最重要的是原枫看起来像是那种比较传统的姑娘，就算会分手，也许也不想闹得太大。想来想去，索性向何瑶把事情的全部都抖出来了。
何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原本只是帮朋友问问男朋友的动向，问着问着朋友的男朋友没了，听着听着吃了一个把自己一圈朋友都绕进去的大瓜。
她哪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不是，你等我捋一捋……”
方舒楷贴心地给了她缓冲的时间。他是一步一步了解明煜的故事，而何瑶则是被他一股脑兜头灌下来的。终于，经过长久的思考，何瑶开口了：“其实，原枫找我是因为……她看到赵时清的开房记录。赵时清告诉她是公务，她不太信，所以来找我问问，有没有人能证明他确实实在开会出差。”
“仗着原枫在他同事里没朋友呗。”方舒楷气不打一处来，“她人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何瑶叹气，“我还安慰她别太着急，说赵时清我一直接触不少，以前也没有交过女朋友，不像是滥情的人。”
“他不是滥情，他滥交好吧！”方舒楷道。
想着宜早不宜迟，干脆借着这个机会约原枫聊聊。原本想着他们两个大男人去找原枫不太合适，刚好让何瑶去约。
毕竟赵时清不是傻子，方舒楷特地叮嘱何瑶，不要说明煜也到场。于是原枫无知无觉地与何瑶出门逛街散心，她倒是知道何瑶还约了两个朋友，到了茶馆，还笑着问：“你朋友呢？”
“可能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会就该到了。”
“是什么人呀？”原枫问。
何瑶说：“一会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哎呀，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何瑶看着她轻快的神色，多少于心不忍。她暗自叹气，小声问：“也没有别人，我问你个事情。”
“怎么？”
“你和赵时清……发生过关系没有？”
“啊？”原枫猝不及防，脸上有些热起来。她回头看了看茶室的门是关着的，才低着头羞涩道：“没有啊。他比较传统，说是要等到婚后，我觉得也挺好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他……唉，没有就好。”何瑶一时不知道怎样开口，“万一他要是染了什么病，也不会传染给你。”
原枫看她忽然说得这么严肃，小心道：“他也……不至于吧？”
她还想说什么，茶室的门却被推开了。原枫立刻收声，向门口看去，却见是两个熟悉的人。
“原老师，好久不见啊。”方舒楷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原枫对他印象很好，惊喜道：“原来是你们！何瑶还搞了半天神秘，不告诉我是谁。”
方舒楷坐下来，看了看菜单，对原枫道：“多点一点吃的吧，今天可能要多聊一会。”
“怎么了这是……”原枫左右看看，才发觉出一点不对劲——这三个人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而那三个人则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先开这个口。原枫一派天真幸福的情态，一看就是从小家里娇生惯养宠大的。出色的学历，稳定体面的工作，还有一个相爱的优秀的好男友，原本应该是按部就班，规范圆满的人生。忽然要她接受这样的打击，总叫人觉得有些残忍。
然而隐瞒是更大的残忍。何瑶眼见那两个人靠不住，只好自己来做这个大恶人。她转头对原枫道：“今天是想和你聊聊赵时清的事情。”
“啊……他怎么了？”原枫被何瑶的严肃感染，忧虑地睁大眼睛。
“他……”何瑶还在酝酿措辞，想着怎样好让这个冲击小一点。
“他真的出轨了？”原枫见何瑶迟疑，说道，“没事，你说吧。”
“比这个还严重。”
“啊？！”原枫惊讶道，“那，那他是犯罪了？”
“他是……”何瑶看了看明煜，“他是同性恋。”
原枫像是没反应过来，眨眨眼睛，重复道：“他……同性恋？”
看到何瑶点了点头，原枫依然没有能消化这个事实，甚至笑了一下：“这，这怎么可能呢？我和他交往了三年，我还不了解他喜欢什么人吗？”
“原老师。”明煜说，“我和他认识超过十年了。”
原枫有些无措了，将目光投向自己最熟悉的何瑶。何瑶既然说开了，倒也没有什么负担，对原枫道：“所以你明白，我刚刚为什么问你那个问题了吗？或者他平时，喜欢和你亲密接触吗？”
“他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原枫说着，自己没了底气，声音小了下去，“那，那也不至于……那他干什么还和我交往……”
何瑶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有多少同性恋找女孩结婚吗？早一点认清他，是好事。”
原枫依然怀疑地看向明煜：“你们这样说他，有证据吗？”
“如果没有证据，也不会贸然来找您。”明煜拿出手机，开始播放录音。
作为非当事人，方舒楷也没插嘴，坐在一边安静围观。随着录音的播放，他看到原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惊讶到委屈，咬着嘴唇发抖，脸颊染上了红色——但这次并非是因为羞涩，而是愤怒。
原枫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但向来爱哭的她却没有一滴眼泪。只能感到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头脑空前清醒，心跳过快，双手冰冷。她声音颤抖着，问明煜：“他后面和你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交往过。”明煜坦然道。赵时清的前男友，原本是他最让他厌恶的，最抗拒的身份。然而却正是这个身份，让他一次一次地取得别人的信任，畅行无阻。
他又说：“他提到的那个学生，也是被迫的，希望你不要太过责怪他。”
“我明白。”原枫咬牙道，“谢谢你。”
何瑶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还没有结婚，是好事，是好事。”
“还有……”明煜斟酌道，“我建议您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赵时清在这一方面，毕竟……”
“用不着。”原枫说。她在何瑶的怀抱里抖得更厉害了，她感到一种莫大的耻辱，源自于长久的被欺骗，源自于自以为幸福的信念的崩塌，源自于这一种因祸得福的讽刺。
等到原枫平静了一会，方舒楷才说：“原老师，我们希望后续能向学校举报，或者向社会公开。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顾虑？”
“顾虑？”原枫冷笑道，“捅得越大越好，他都不要脸了，我有什么可丢人的？难道我的委屈就这么白受了？”
方舒楷终于放下心来，对原枫道：“如果有什么别的证据，也希望你能提供给我们。”
“好，我明白，找证据嘛。我先不和他提分手好了，套点他的东西再走。”
“不用特地这么勉强，一切以你自己的舒适为主。”方舒楷道。
“不勉强。”原枫强笑，“都处了这么久……”
她说着说着，泪腺却回神开始工作，眼泪忽然之间就滚落出来。她扑进何瑶的怀里，不可控制地开始无声地抽泣。支配她愤怒的激素褪去以后，她忽然回忆起曾经与赵时清在一起的甜蜜点滴，一切破灭得这样突然而令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是我呢……”她含糊地呢喃。
满室寂静。方舒楷在桌下握住了明煜的手，明煜轻描淡写对他讲述的那些故事忽然具象化起来，他想到十年前，那个青涩的明煜，面对爱人的幻灭，竟然没有一个人在他的身边抱着他。
明煜回握了方舒楷的手，然后轻声对原枫说：“抱歉。”
原枫没有回应。因为达成了一种无须回应的默契。
等到原枫哭够了，明煜道：“等整理好了，举报材料我来写，也是我来发吧。我算是当事人，又不在体制内，没什么顾虑，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因为那个学生不想曝光，我们考虑还是先向学校举报。”
“好。”原枫用纸巾擦了擦眼角。实在是哭了太久，她已经顾不上维护自己的妆容了。
“倒是原老师，要注意保护自己。”明煜说，“万一赵时清要做出什么报复的事，你这边工作和生活……可以吗？需要我帮忙订酒店吗？”
“没事。”原枫道，“和他提过分手，我就搬回我父母家。”
何瑶叮嘱道：“不要大意，一切时候，自己都是第一位的。”
原枫吸了吸鼻子，越想越委屈，又对明煜道：“你一定记得，要把他写坏一点！从小到大，还没有谁让我流过这么多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