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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真出事了!

  他也顾不得方才的“故意洒酒”被戳穿,疾步走来,还没等菅原开口问同样的话,便拉住泷川葵道:“怎么了?”

  泷川葵吃惊地看向他,但出于本能的信任和对阿真的担心,她便忽略了“安室透为什么出现在Matteo”这个问题,哑声回道:“有人绑架了阿真。”

  安室透眼里闪过异样的光,皱起眉问道:“在哪里,是让你去吗?”

  “崎滨码头。”

  安室透转身就走,泷川葵忙追上去,菅原也慌忙跟了出来。

  但她追到楼下时,已经看到那辆熟悉的白色车子往码头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她心里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他怎么这么冲动?不怕危险吗?

  “小葵……”

  “抱歉,菅原,”泷川葵语速飞快,“我家出事了,今天谢谢你,改日再联系。”

  说罢,她便坐上了最近的一辆出租:“崎滨码头,麻烦您快点,能多快就多快。”

  *

  安室透一路开得飞快,遇到堵车,便不管不顾地用高难度动作挤过去。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有人绑架了阿真”,又让泷川葵过去,那么,很可能和那日在疗养院附近跟踪他们的是同一群人。目的也可能相同,是为了渡边财团的逃税案。

  他们的目标还是泷川葵,只要她没有出现,阿真暂时就不会有太大危险。但按照她的性子,现在定然是已经在用最快的方法赶过来了,所以要在她到码头之前救下阿真。

  此刻天已经黑了大半,崎滨码头吞吐量不大,现在又十分空旷,安室透几乎不费力气,便在一堆集装箱旁边看到了阿真——他被几个蒙面的绑匪半围着,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瑟瑟发抖。

  安室透粗略地扫了一眼,旁边只有一辆面包车,那么这群绑匪,不管是出现还是没出现,大概最多有七八个人。

  他打开车门,还没完全走出来,便听到为首的绑匪道:“泷川小姐速度真是快啊。”

  果然。

  那人见来者并非泷川葵,心顿时凉了半截,厉声问道:“什么人?”

  旁边的小弟连忙把拿着匕首架在了阿真的脖子上。

  “小心点儿,”安室透语气冰冷,“早晚都要杀,你要是现在动了那小子,泷川葵还会把秘密告诉你们吗?”

  绑匪头头离着十米远的距离,都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阴暗气息。

  阿真显然是认出了他,本觉得自己要获救,欣喜不已,却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匕首碰到皮肤的冰冷触感让他不敢发声——早晚都要杀?

  安室哥哥,难道是坏人?

  难道他接近姐姐,和这群人是一样的目的?

  安室透缓步向前:“崎滨码头的地址已经被泄露出去了,你们怎么办事的,嗯?”

  绑匪头头被他这似真似假的阵势弄蒙了:“你是哪边的?我怎么没见过?”

  安室透昂起头,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算什么?”

  阿真身旁的几个绑匪面面相觑——难道这个任务,老大还派有级别更高的人来?

  绑匪头头也站直了身体,带了几分礼貌:“我接到的指示就是按计划行事,等泷川葵过来,把藏着那玩意儿的地点问出来,再杀了这小子。至于码头地址也无关紧要,等我们走了,把他扔到海里就行。”

  阿真因为恐惧下意识地哼了几声——

  突然,一个身影从上面跳下来,仿佛从天而降,一脚踹飞了拿匕首挟持阿真的绑匪——躲在集装箱后面的泷川葵因为紧张心跳过快,浑身冒汗,她刚刚藏好,就听到“把他扔到海里”,便按捺不住出手了。

  她把阿真护在身后,一拳打在扑来的人的鼻子上,又一个转身肘击砸在了侧方进攻者的前胸。那人疼的“嗷”了一嗓子,但被激起了怒气,退了几步又冲上来。

  安室透也连忙冲上来帮忙。

  “姐!小心他!”阿真因为安室透刚才的一番话,还在忍不住地发抖。他看到安室透的身手,疑惑与恐惧更是涌上了心头。

  安室透苦笑——这孩子把他的话当真了。

  不演的逼真一点,那些绑匪能信吗?他本来打算步步逼近,找时机救下阿真,没想到泷川葵也来的这么快。

  转眼间,地上已经躺了六个人。泷川葵喘着气,把阿真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他全须全尾地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姐,”阿真看着站在泷川葵身后的安室透,一阵慌乱:“安室先生刚才……”

  就在这时,一道刀光从堆积的集装箱侧后方闪过,安室透一个箭步窜上来护住了还面对着阿真的泷川葵。

  那刀子划过他的左臂,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泷川葵慌忙转身,和安室透前后夹击,撂倒了新出现的绑匪。

  但不远处又传来了脚步声,阿真瞳孔一缩。

  安室透先是拍了拍泷川葵的肩膀——她正手足无措地看着那道刀伤,眼眶都红了。

  “小事儿。”他笑了一下,又转过头来,朝阿真靠近了一步。

  阿真又往后退了一些。

  他不怪阿真——其实那阴暗的一面,并不能完全算是表演,在组织里,那就是他日常的风格。如果泷川葵看到那如同恶魔的一面,又听到他视阿真的性命如儿戏一般的口吻,还不知作何感想。他温柔地冲阿真一笑。又面朝脚步声的方向,挡在他们前面,低声道——

  “别怕,我是警察。”

  波本

  像是在否认他这句话一样,由远而近的警笛声传来——是菅原直哉报了警。

  安室透心里骂了一句,看到阿真愈加不相信的眼神,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那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一个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到安室透滴血的左臂,连忙冲过来。

  “怎么回事?”那男人——远藤三郎焦急问道。安室透在来崎滨码头的路上,打电话叫他来帮忙。

  “解决了,”安室透脸色有些苍白,“这是泷川真,一会儿警视厅的人来了,你在这应付一下。我这样子,不能和他们打照面。交代不清楚都是事儿。”

  远藤点点头,看向他身后的泷川葵,顿时明白了八/九分。

  安室透把车钥匙扔给他:“你把车开走。”

  说罢,他便把白色的衣服撕下一条,麻利又粗糙地包了一下伤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远藤三郎尬笑了几声:“泷川小姐,初次见面……安室先生不会有事儿的,别担心。”

  一辆警车终于赶到,停在了五米外的地方,两位警官快步朝他们走来。

  泷川葵突然转头对阿真说:“他是因为我伤的,我不能不管。”

  阿真明白她的意思,他确实没想到安室透会为她挡下一刀,心情十分复杂。但看到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便知道自己拦也拦不住。

  他点了点头:“别担心我。”

  泷川葵又冲远藤轻轻鞠了一躬,便朝安室透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安室透嘴上说着没事儿,但毕竟是挨了一刀,离开的速度并不算快,他从小路绕进了商业区,泷川葵一路跑过来,终于追上了他。

  “安室先生!”

  安室透轻叹一声,转过来:“你怎么还不回去?”

  “跟我去医院。”泷川葵看到他抱着左臂的白色布料已经是殷红一片,心里一抽。

  “你要真想帮我,”安室透指着旁边的男装店,“买件黑色的外套,好吗?”

  泷川葵终于意识到她的猜测变成了现实——安室透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让他受了伤也不去医院,还要掩饰自己呢?

  她心疼地看了他片刻,小声道:“在这等我。”

  这是商业区的一条小街道,两旁除了非大牌连锁的小店,还有三三两两的酒吧。街道虽然窄,还是有几辆车停在路旁。

  安室透挨个扫过去,突然看到在一家挂着“ANDREA”牌子的酒吧前,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356A。

  他有些恍惚的大脑瞬间无比清醒,连忙站起来,一转身,泷川葵已经把一件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快走,”安室透压低声音,颤抖着说,“你快点离开这里,千万别回来。”

  没等泷川葵开口,他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了最近的一家服装店,那样子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果然,琴酒和伏特加从酒吧出来,便直接注意到了站在街旁的安室透。他左手插在裤兜里,穿着一件黑色外套,看到他们二人,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波本,”琴酒迈着大步走过来,“你在这干什么?”

  “这就巧了,”安室透玩味般地笑了一下,“你又在这做什么?”

  泷川葵躲在玻璃后面,心都快跳出来了。

  看到那身材高大、披着银色长发、周身散发着冰冷与危险气息的男人,她不由得一抖。她看不清黑色礼帽下的表情,只是莫名觉得,他会对安室透不利。

  而一旁戴着墨镜、同样戴着黑色帽子、身体健壮的男人,应该是他的同伴。

  泷川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招手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黑色的裙子?”

  *

  “少在这打马虎眼了,”琴酒冷笑一声,“你和贝尔摩德是不是私下有什么约定?”

  “这你就要问她了。”安室透假装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趁机回头看了一眼泷川葵所在的服装店。

  没有动静,她应该已经走了。

  安室透长舒一口气,心里盘算着怎么要快点把琴酒二人甩开。

  “哎呀,原来你在这儿呢。”泷川葵的声音突然传来。

  安室透一惊,抬眼看向酒吧门口——

  泷川葵换下了衬衫和牛仔裤,街道上秋风吹来,凉意阵阵,她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紧身裙子,别说过膝了,短的连大腿的一半都遮不住。那裙子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女孩儿的腰身和胸部,背后也裸露着,只有一根交叉的吊带,加上一双细跟绑带鞋,真是“美丽冻人”。

  安室透自认为伶牙俐齿,现在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泷川葵把头发散下来,又不知道从哪搞来了深色的眼影和眼线,一边靠近,一边千娇百媚地看着他,纤细的胳膊一把勾住他的右臂,继而几乎是贴了上来:“怎么,照顾的不周到,就生气了?”

  琴酒哼了一声。

  “走。”他对伏特加说罢,就大步走向了那辆保时捷。

  泷川葵和安室透接着演戏,半推半就地走近了ANDREA酒吧。

  酒吧的装潢很复古,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甜味儿,爵士乐又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情绪。

  安室透不由分说地要把外套脱下给她披上,被泷川葵一把制止:“你不是不能被发现伤着吗?”

  他一时语塞,半晌才问道:“冷不冷?”

  “我马上去换,衣服还在洗手间呢。”泷川葵本来还想问门口那两人是谁,看他脸色不太好,就把后面的问题咽了回去。

  泷川葵终于“正常”地重新出现在面前时,安室透总算从刚才的小风波中缓了回来。

  “我跟你一起,你会更安全。”泷川葵又看着他的左臂,“起码要上了药我才安心。”

  安室透闷声道:“你跟女演员待了那么长时间,就学会了演这个?现在很多人……也不信这套啊?”

  “我……”

  “走吧,”安室透站起来,“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了。”

  他们像一对普通的饭后散步的小情侣,挽着手往前走。但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心里都是波涛翻涌。

  泷川葵时不时会看向安室透的侧脸,他一直是凝重的神色,像是心里压着千钧重的石头。

  他说自己是警察,却说不想和警视厅的警察打照面。那会是……

  她心里愧疚和酸涩一起涌上来,生平第一次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我再强一些就好了。

  他不是普通人。他的心事,她又如何能帮得上忙呢?

  安室透住在“木马公寓”。泷川葵站在门口,突然犹豫了一下。

  “谁刚才非要跟我来的?”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安室透故意问道。

  泷川葵心一横,想着“我就是确认一下他伤势就走”,便走了进去。

  安室透的家里装修风格简洁,各处都整整齐齐,从咖啡壶一类的小东西上也可以看出主人的不俗品味。

  他坐在沙发上,把包扎用的衬衣拆下来。泷川葵看到那伤势,觉得心惊肉跳。

  这还算没事儿!

  安室透指了指其中一个抽屉:“消毒的药还有纱布在那儿。”

  泷川葵应声去找,打开抽屉,却看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有点旧的照片。上面的五个男孩子还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勾肩搭背地站在樱花树下,都穿着制服,笑得一脸烂漫。其中一个,就是年少时的安室透,他那时的笑容更加纯粹,也更加桀骜不驯。

  “降谷零。”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泷川葵心里一震。

  “是照片里的那个男孩儿……是我。”

  她转头看向安室透——降谷零,他全身都放松下来,靠在沙发背上,像是卸下了面具,显得无比疲惫。

  他轻轻地、却是无比清晰地说:“除了我,照片上的人都不在了。”

  泷川葵咬了咬嘴唇,忍住了差点流下的眼泪。她轻抚着那张照片——那些少年胸前都有樱花警徽,像是对这个国家诉说着无言却坚定的守护,哪怕付出生命。

  她该想到的。对事物的洞察力、水族馆的那番话、去救阿真时的坚定……

  “我是零,也是透,是空无一物,我是……危险本身。”

  零——“不存在的组织”。

  泷川葵终于明白,他并不是想通了让她回来看看伤势,分明是故意把残酷的真相摊在她面前。

  然后,逼她离开。

  酒吧门口看起来就会令平常人恐惧的男子,大概和他的危险任务之一相关。

  她没有回应,只是强装笑容,拿出照片下的药品,坐在安室透身旁的沙发上,细细地为他清理起伤口来。

  安室透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任她安排。她时不时会问一句“疼不疼”,他都只是摇摇头。

  比这更疼的太多了。此刻,比起他心里的痛苦,外伤反而是微不足道。

  看到泷川葵和菅原直哉坐在一起时,他才从那股醋意中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不是说说而已。听到她那句“眼里装不下其他人”,那种喜悦的滋味又美丽得无与伦比。

  但看到琴酒的那一刻,他也突然清晰地认识到——他是降谷零,他是波本。

  他是走在风口浪尖的人。

  此刻,泷川葵就在他身边,那么近,近的可以一揽入怀,近的闻得到她头发上的香气,近的可以听见呼吸声。

  他内心那层坚硬的外壳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一种混着和痛苦、不安与期冀的情绪来回激荡。

  那曾经被正义与仇恨、担当与责任占据的地方,突然多出了柔软的一块——

  那是爱情。

  告白

  “好了,”泷川葵深吸一口气,“记得伤口不要碰水,最近几天吃的清淡一点,我可以给你送饭……”

  安室透突然有种异样的冲动,一个声音从心里那裂开的外壳中悄悄冒出来,说:“就任性一下,一下就好。”

  然后就抽身离开那些回忆,哪怕再难以割舍。

  泷川葵还在念叨着伤口恢复期的注意事项,安室透却毫无预兆地靠近,贴上了她的嘴唇,极为克制,却带着藏不住的倔强压下来。他用右臂把她的头揽过来,闭上了双眼。

  泷川葵从未这么近地感受到他的气息,也慌忙闭上了眼睛,她手里还举着没用完的纱布,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太烫了,这滋味太烫了。

  良久,安室透才把她放开。他自己脸上也泛着红晕,别过了头。

  两人就这么并肩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泷川葵开口道:“你饿不饿?”

  安室透不说话,她便当是默认了。

  “那……我就用你冰箱里的东西了?”泷川葵接着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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