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近在咫尺的真相

　　自然神格在这个世界里被称为“秩序的法典”, 可想而知，这个神格的特殊性不在于神力的强大和地位的崇高，而在于它有着“规划秩序”的责任和权利。

　　所谓的“自然”指的是法则之下的一切“有常”之物，例如生死、例如时间、例如四季轮回, 万物生灵, 这些, 都会被归咎于“自然”的范畴之内。

　　而当自然神格诞生, 这世上会有许许多多的事物会被归纳到自然的麾下，说是诸神之王，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名副其实。

　　那只黑色的鹤曾经跟花颜说过, 他要跟花颜玩一个游戏——寻找自然的真谛, 与溯行军的目的。

　　那时候, 黑色的鹤给花颜定下了一个视觉的盲点, 给花颜造成了一种他们在苦心孤诣收集美神神格的错觉, 而之前的“深情”神格, 也让花颜错以为对方手上真的拥有五分之四的神格, 还差一块“思念”便能凑齐完整的美神神格。但是现在看来，溯行军手中是否有五分之三的神格, 还需要待定。

　　溯行军的真正目的, 难道是自然神格吗？

　　可是, 这也不对。虽然不清楚绯樱闲的能力传承自何处, 但是唯一知道的, 就是绯樱闲的传承能力一定被其他人插手了。

　　血族是死亡之神麾下的眷族, 就算血族本身是“自然”之神的眷族精灵族转化而来的，但也无法逃脱种族天赋这一点。

　　如玖兰枢这般的意念、蓝堂英的冰属性元素魔法，都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但是治愈和操控植物生命？这根本就不是属于“死亡”眷族该有的能力。

　　死亡之神是一位中立神明, 它的神格存在于“不存在的第四界”冥界之中，身为中立神，这个神位有一半依附在黑暗神位，一半则依附在自然神位上。

　　自然神之下的两位二级神，一位生命神，一位死亡神，而现在，身为死亡之神眷族的绯樱闲却拥有了生命的法则？

　　花颜感觉自己接触到了溯行军隐藏得极深的秘密。

　　想明白了这些，却始终缺乏一些很重要的线索。花颜拧着眉头，看向唯一的知情人锥生一缕，朝着他伸出手，往他额头上轻轻一拍。

　　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锥生一缕的眉宇间浮现了深紫色的藤蔓纹路，有浓重的黑气不停地从他身上冒了出来，而锥生一缕也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皱紧了眉头。

　　一朵魔魅妖冶的鬼花在烟雾的笼罩中成型，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花颜辣手摧花一样地掐住了根茎。

　　“这是什么？”绯樱闲看着这朵一打眼就知道不是好东西的魔花，忍不住厉声道，“它为什么会在一缕的体内？”

　　花颜睨了绯樱闲一眼，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如果用西方国家的话语来说的话，它算是一个‘潘多拉魔盒’。”

　　在场所有人都微微一愣，由希腊绝世美女打开的灾难之盒，这个传说他们都不陌生，但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种奇异的物种？而且还附身在锥生一缕的身上？

　　“放出无数的绝望与悲伤，来换取一线的希望。这就是潘多拉魔盒。”

　　花颜死死地掐着鬼花，顺便将对方禁言，免得让其他人发现这其实是一朵活物。她继续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来解释道：

　　“简而言之，这朵魔花算是一个许愿盒，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达成所愿，但是这代价往往非常惨痛，因为这朵花存在的本身就建立在万物生灵的欲望之上——比起研究这朵花的来历，你还不如先想想看，这位先生到底许下了什么愿望？”

　　花颜轻描淡写地说着，但绯樱闲却有些沉寂了下来，她并不妄自菲薄，她知道锥生一缕爱慕自己，那锥生一缕许下的心愿，很有可能是为了她。

　　大概或许真的是花颜的锅，曾经的美神伊羞达尔将整个世界搅得天昏地暗，连带着这个世界的爱情观也大多以无私奉献为主旋律。

　　而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厌恶的绯樱闲自然很清楚，想要让“绯樱闲”幸福，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交易没有完成，能取消吗？”绯樱闲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或者，我可以毁掉这朵潘多拉？”

　　“你毁不掉的。”花颜摇摇头，眼神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几分怜悯，“人心滋长的魔花，只要人心的欲念不减，它就永远存在。”

　　“不过如果许愿者醒来，你能打消他的念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花颜很清楚，锥生一缕会跟鬼花立下契约，一定是有鬼花的蛊惑在里面作祟，但是锥生一缕的心甘情愿，才是促成契约成型的真正原因。

　　鬼花的跟脚注定他的本性并不良善，植物一族也没有硬要把他掰扯得良善无比的念头，只能选择尽量约束这朵魔魅的乱世鬼花。

　　这个约束并非没有效果，如果说，鬼花在跟鬼花瞳契约时，将鬼花瞳的心愿成“恶”的那一面开始诠释的话，那现在的鬼花，就会尝试“等价代换”。由他收取代价，借由许愿者的心愿横生出来的能力催生出更多的可能，可以说，鬼花虽然能从旁作梗，但是真正完成愿望的是人心执念带来的力量。

　　花颜觉得鬼花这种能力隐隐有些耳熟，仿佛跟某只四处欺骗纯洁少女签订魔法契约的雪白魔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她也没有阻止。

　　毕竟鬼花的一些作为虽然打了擦边球，但是到底也没有触碰到底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通过意念交流将鬼花敲打了一通，花颜就暂时将鬼花的事情撇到了一边，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解决。

　　花颜之前附身在伊羞达尔的身上，跟本丸的联系就断了，如今遇见了宗三，也恰好能将断掉的连线重新接上。

　　之后要解决的，就是这里所有人的心头大患了。

　　元老院、溯行军与玖兰李土联手，目前看来，玖兰李土的目标是玖兰树里的两个孩子，元老院的目标是纯血种，而溯行军的目的暂时还不明了。

　　想要拉拢盟军，自然少不了开诚布公。玖兰枢三言两语劝走了忧心忡忡的玖兰优姬，但是黑主灰阎和锥生零却留了下来。

　　其实锥生零原来是想要去照顾锥生一缕的，但是怎奈何锥生一缕一颗红心向着仇人绯樱闲，锥生零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都要气得血管爆炸，但是面对着这个打娘胎里就被自己剥夺掉一半力量的羸弱弟弟，锥生零根本硬气不起来，只能黑着一张俊脸跟在黑主灰阎的身后，参与了这次的会议。

　　花颜没有反对，毕竟锥生零是她看中的天下人，对方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局势，对他的未来也有帮助。

　　会议是打着伊羞达尔的名义开的，玖兰枢自然没什么意见，而看在玖兰枢的面子上，黑主灰阎和锥生零也只能耐心听从花颜的分析。

　　这个商讨的过程中，顶着美神壳子的宗三始终保持着高贵冷艳的矜持姿态，免得一不小心就被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花颜给双方简单介绍了一下元老院以及溯行军的两方势力，之后给黑主灰阎和锥生零科普了一下上古历史以及血族的来历，顿时摧毁了两个年轻人类的世界观。

　　“这位，便是上古时期的爱与美之神——伊羞达尔。”花颜比划着宗三的方向，随口胡说八道，“伊羞达尔女神是我等付丧神的主君，我们在另一个世界里相遇，但是因为溯行军的缘由，主君担忧溯行军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故而重临此世。”

　　花颜从来不说谎，她只会说真话，让别人去理解谎言。

　　就比如现在，她只说自己和宗三是在“另一个世界”相逢的，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就要玖兰枢自己去理解了。

　　果不其然，玖兰枢不疑有他，毕竟精灵族一直以为伊羞达尔女神受封“死亡之神”的神位之后是在“不存在”的冥界里称神了，无法轻易回归现世也是正常。

　　而在信徒那五十米厚的美颜滤镜下，自家女神在冥界重新发展了一支信徒血脉有什么奇怪的？他们的女神这么美，就应该让全世界来跪舔好吗？

　　这么想着，刚刚花颜的一系列行为也被玖兰枢理解为了对女神的维护，虽然还是觉得对方言行太过轻佻，但总算是少掉了心里的介怀。

　　而世界观才刚刚重启的黑主灰阎以及锥生零突然被人告知自己面前坐着一位活生生的神明，顿时整个人都木了，黑主灰阎连萌都卖不出来了。

　　伊羞达尔女神为何人？即便是在人类世界里，这位女神也不算是陌生。因为直到今日，依旧有关于这位女神的神话传说在民间流传着，经久不衰。

　　传说中“诸神黄昏”的起源——天界最美之光，“令人心碎绝望”的伊羞达尔。

　　她的美貌风致依旧是人们对“美”的最高定义，而她那充满悲剧色彩的死亡，更是让这份美丽拔高到一个无人可及的高度。

　　黑主灰阎心中感叹，难怪对方始终戴着一张遮挡了大半张脸蛋的面具，只是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容貌是何等的美丽？

　　而早就知道花颜身份的锥生零则感到很震惊，他一直憎恨厌恶着的以人血为食的怪物吸血鬼，居然是上古时期的“神之宠儿”——森之精灵？

　　别开玩笑了！

　　然而花颜没有开玩笑，她用一种堪称雷厉风行的手段，将平静祥和的表象撕碎，露出了鲜血淋漓的内在。

　　“溯行军是以改变历史为最终目的的势力，但是以对方的说法，他们真正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这个。”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平时空间的历史并没有修改的必要，真正的主世界历史如果不产生变化，那一切的“无常”依旧会被导向“有常”。

　　听完了花颜的描述，沉吟良久的玖兰枢终于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你口中的付丧神们，是如何判断出溯行军在哪个历史的节点上的？”

　　“一般来说，溯行军准备对某一段历史下手时，我们能通过暗堕之气感受到溯行军的存在，之后付丧神会回溯时间，进入到溯行军刚刚进入那个时间段的点上，阻止溯行军改变历史。”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审神者看上去都很清闲，但是一出门就能接到任务一样，他们本身只是回溯到溯行军进攻的那个时间点上罢了。

　　“可是，如果溯行军回溯历史是错误的话，那做出相同事情的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裁决溯行军呢？”收敛了嬉笑怒闹，黑主灰阎终于流露出了几分属于“传说中的吸血鬼猎人”的犀利气场，“而且我们谁也不知道，溯行军和刀剑男士的存在会绵亘多久，说不定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你们也是未来的‘历史’呢？”

　　这的确，是一个思维逻辑上的盲点。

　　“如果我是溯行军，最简单直白的做法，就是回溯过去，在时之政府成立之前，摧毁你们的根基。”玖兰枢直言不讳地道，“时间与空间的驳论，要如何解释呢？”

　　“这一点，其实已经被解决了。”花颜和宗三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你们说的这些顾虑，其实都是存在的，但是这曾经是旧时政的阴谋。”

　　之前花颜也说了，是时之政府企图借助付丧神的力量来改变历史，结果才触犯了法则的禁忌，发现了历史不可改变的铁律，造成了大量付丧神暗堕。

　　溯行军，其实是最初始的那一批刀剑付丧神。而后来的审神者与付丧神们，则是被旧时政诓骗之后用来亡羊补牢的牺牲品。

　　“做出这种事情的旧时政被全新的政权给推翻了。”花颜说道，“‘统治者’弥生带领着审神者与付丧神们建立了全新的时之政府，以阻止历史改变为己任，烂摊子依旧需要人去收。但是由‘拂晓者’夕雨创造计算出来的时空代码将审神者与付丧神剥离了现有的轨迹，让他们在次位面中成为‘不存在’之人。”

　　“这样，即便审神者与付丧神们回溯历史，也不会再引起空间的动荡了，因为他们身上的法则不会与历史产生碰撞与扭曲，这就是‘新时政’的成立。”

　　花颜说的，是每一位审神者都耳熟能详的过去。可以说，现在的审神者们能面对如此良好的局面，都少不了伟人们的付出与牺牲。

　　花颜解释完，玖兰枢却突然俊眉微蹙，仿佛遇上了难解的局。

　　“可是这样，刀剑男士和溯行军之间就形成了一个无解的圆——就像莫比乌斯环一样，互相牵制，互相连接，但是对历史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阁下真的确定，溯行军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改变历史吗？”

　　溯行军回溯历史，而付丧神们阻止他们改变历史，双方都不能被历史中的人物所发现。

　　但是溯行军和付丧神抗战了这么多年，世界的命运轨迹依旧稳健，没有任何改变？

　　溯行军回溯历史，刀剑男士为了保护历史而回溯溯行军的历史？他们将回到溯行军对历史动手之前，阻止溯行军的一切行动。

　　——这样连起来看，不管是溯行军还是刀剑男士，他们似乎都被排在了时空之外，都是历史中“不存在”的人了。

　　简直就好像……溯行军因为刀剑男士的存在而存在，刀剑男士因为溯行军的存在而存在着……

　　玖兰枢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后，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不管是花颜还是宗三，都突然意识到，他们是当局者迷，被外人点醒之后，却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可怕而烫手的秘密。

　　如果真的是玖兰枢猜测的那样……那溯行军不断回溯时间的真正理由，到底是什么？

　　——“我相信，如此通情达理的您，在知晓了这个秘密之后，就不会有所谓的‘新仇旧恨’了。”

　　黑色的鹤带来的秘密还有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颜回想着那一天的场景，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然抬头，目光锋锐地望向了黑主灰阎与玖兰枢。

　　黑主灰阎是保护人类而存在的吸血鬼猎人；玖兰枢是血族中的纯血之王。

　　——简直，就像是溯行军和刀剑男士的翻版一样。

　　想到那个宛如“花颜”翻版的“绯樱闲”，花颜心中就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心寒，她感觉自己踏进了一个早就挖好的大坑里，却不得不跳进去。

　　花颜嘴唇微微一动，一个轻飘宛如气音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请两位告诉我，血族和猎人、人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或是是被另一个世界的观念蒙蔽了双眼，而看不到掩藏在背后的真相。

　　——原来，真的跟鹤丸国永所说的那般，真相很近很近，近到一回头，就能看得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要写死亡之神的神格的，但是这张塞不下了，下一章解说。

　　当了好久的心理医生，结果连字都没来得及码……笑容渐渐疲惫。

　　如果今天写不完，那六点之前依旧会更新，六点准时开新坑……

　　开坑首发三章，请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