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返回新月海岸之后, 伊莲诺看见了米洛一行人。

　　他们被光明精灵的骑士团围了起来，旁边还有严阵以待的精灵弓箭手。气氛可以称得上是剑拔弩张。

　　原本在勇者队伍中的天使维拉，此刻俨然站在了精灵大祭司的身旁, 正打算逮捕米洛等六位勇者。

　　但随着光明女神的降临，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刻被一种虔诚的氛围取代。光明精灵们收起了武器, 大祭司和天使朝女神恭顺地低下了头颅。

　　*

　　精灵的宫殿之中。

　　伊莲诺坐在上首, 亚撒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精灵大祭司、天使和勇者们分别坐在长桌两侧。

　　“诸位, 我要向你们告别。”

　　伴随着话音落下，伊莲诺从虚空宝库中取出珍稀的宝物和魔法宝石，赐予了在场的众人。米洛的那份要多一些, 因为他曾经为她付出了不少魔法宝石。

　　“光明神殿的统治结束了。大陆的未来, 便交给你们。”女神轻声说。

　　“您要去什么地方？”

　　天使拒绝了女神赐下的宝物, 反而用冰蓝的眼眸近乎狂热地盯着女神的发梢。

　　“您要再次抛下我们吗？”

　　米洛也将面前传说级别的魔法宝石推了回去。

　　萨缪、埃伦、耶达、诺亚以及莱茵，都表示了同样的意思。

　　唯有精灵大祭司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群人。

　　“我不属于这里。”伊莲诺说。

　　萨缪站了起来, 有些烦躁地将银灰色的发丝抚至脑后，而那双在大多数时间里总显得清冷漠然的同色眼眸, 也染上了不属于刺客的、炽热偏执的意味。

　　“先祖们告诉我, 您和黑暗神冕下来自遥远的众神之地。你们——”灰发美人眯起了眼睛, “是被放逐而来。”

　　顿了顿, 刺客继续说道：“我想不管因为什么让您想要回去, 您在那里至少遇到了一些麻烦。”

　　埃伦站了起来。亡灵薄削的唇瓣上绽出一抹冰冷的笑, “为您效命，就意味着为您解决这些麻烦。胆敢挡在您面前的, 哪怕是诸神——”

　　“哪怕是诸神，也该分崩离析。”莱茵也站了起来，金发国王冰蓝的眼眸里，仿佛流淌着细碎的光芒, “——尽管无法站到您身侧，我仍然发自内心，想要尽我所能。”

　　耶达缓缓起身。人鱼的竖瞳微微缩起，“您可不该先拯救，再抛弃。哪怕对于人鱼这种薄情的物种，也未免过于残忍。何况——”

　　“何况，这是我们，最后的请求。”米洛将苍白修长的手按在了黑色法袍的胸口，“我明白，这是最后一次，能待在你身边的机会……”艾琳。

　　诺亚也散漫地起身，用尖牙摩挲着玫瑰色的唇瓣。

　　“啊，主人，您可不能抛下我。”

　　维拉则更是直接。天使半跪在伊莲诺的面前，扯住了她的裙角。

　　伊莲诺唇瓣微动，拒绝的话语就在嘴边。

　　神格却在她脑海中说道：

　　【界门的入口处是一座封印神力的监狱，您需要他们。】

　　而黑暗神也了解这一点，竟然没有提出异议。

　　站在伊莲诺身后阴影中的银发神明抬起眼睫，用冰冷而碧绿的眼睛环视了一圈。

　　祂嗓音低哑地开口：“那都还愣着干什么。”

　　*

　　在利用情敌这件事上，黑暗神毫不手软。

　　祂督促着米洛布置祭坛，吩咐精灵大祭司准备相应的仪式。

　　而精灵大祭司得知了女神身侧的侍从居然是黑暗神，吓得差点没能维持体面。

　　祭坛布置完成之后，亚撒执起了伊莲诺的手。在勇者们奇奇怪怪的眼神注视下，二人将神力注入到了祭坛中。

　　金色的光明神力和深黑的黑暗神力交织在一起，在祭坛上缓缓地流转，填满了每一丝纹路。两种属性不同的神力在祭坛中引起了神秘的波动，很快这波动延伸到了周围的空间中，以摧枯拉朽般的力量，短暂地撕开了一个时而浅金、时而深黑的界门。

　　亚撒拉着伊莲诺的手，踏入了界门之中。

　　勇者们也以极快的速度跟了上去。

　　可维拉进入界门时，却遇到了麻烦。

　　界门排斥着天使的进入。

　　维拉是女神以这个世界的法则创造出来的无生命的存在。因此他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已经踏入神域的伊莲诺，并不知道这一点。

　　光与暗缠绕的界门，在维拉面前骤然崩塌。原本神秘莫测的祭坛也几乎在一瞬间就破裂了。

　　天使颓然跪倒在光门前，圣洁的羽翼难掩苍白。

　　伴随着光门消失，他低垂的侧脸渐渐被室内的黑暗吞没。

　　那对冰蓝色的眼睛，仿佛已经失去了焦距。

　　站在一旁的精灵大祭司轻叹了一声。

　　*

　　神域。

　　强光消失之后，伊莲诺对眼前的黑暗有些不适应。这时，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将修长冰冷的手指竖在她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熟悉而冷淡的花香。

　　是亚撒。

　　这里似乎限制神力，因此伊莲诺的夜视能力完全失效了。她借着微弱的呼吸声判断出，勇者们在离她和亚撒不远的地方。

　　她倚在亚撒的胸口，能感受到青年稳定有力的心跳。而他清冷的呼吸也落在她的耳边，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远处有断断续续的滴水声，还有隐隐约约、不断朝这里接近的脚步声。这不是人类的脚步声，相对而言显得过于沉重。

　　过了一会儿，伊莲诺的视野里亮起了微弱的火光，这也让她勉强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眼前一道道结实的铁栏，割开了视野中昏黄的光芒。

　　他们现在所在的，大概就是神格口中的【监狱】。

　　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伊莲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位高大的狱卒从他们的牢房前经过。

　　——果然不是人类。

　　狱卒有两个成年男人那么高，佝偻着的背离天花板只有很近的一段距离。赤.裸而健壮的上身密布着血红色的刺青，身上有缝补的痕迹。下身穿着一件裹住裆部的破旧短裤，腿部的下半部分是向后弯折的、类似恶魔的蹄子。一根长着倒刺的尾巴随着狱卒的走动，在黑曜石地砖上拖出细细的声响。

　　伊莲诺不知道这是什么生物。

　　有些像恶魔，但比起恶魔，它又没有角和翅膀。那张呆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某种炼金魔像或者人造傀儡。

　　但这反而让她更有些暗暗的担忧。

　　如果眼前的狱卒是傀儡的话，就意味着有更危险的监视者藏在暗中。她和亚撒现在神力受到限制，更需要谨慎行事。

　　好在这只动作有些僵硬的傀儡，并没有发现阴暗牢房中多出的几人。它举着火把，目不斜视地从牢房前经过。

　　亚撒轻轻在伊莲诺的眼角落下一吻。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远处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脚步声也消失在黑暗的深处。仿佛是地牢的门被关上了。

　　伊莲诺松了一口气，朝亚撒瞥了一眼，仿佛在控诉他刚才的行为。

　　亚撒歪了下头，将俊美的脸颊送到伊莲诺唇边。

　　黑暗中，他朝她轻轻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