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瞿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再见季文礼和颜桦会是这种情况。
季家别墅的前院种了不少花, 许是冬天的缘故,光秃秃的,看着整齐却荒芜。
颜桦依旧是初见时那样, 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 但是眉眼间的神色沉静了许多。相比从前,少了许多个人的凛冽和明媚,多了许多柔和,更像是一个母亲了。
季文礼变化比较大, 较从前的强势凌厉,他变得更加沉默晦涩。倒是卸去了身上忙碌的商务气息,居家了不少。
瞿清有些忐忑地坐在沙发上, 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落。
颜桦笑着望着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清清,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瞿清尴尬地笑了一下,接了过来:“是……阿姨,好久不见。”
“这些年过得还好吧?”颜桦问完, 自己的神情都僵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季风, 有些尴尬道, “对不起啊清清, 我就是……太久没见你, 想聊的太多,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季文礼似乎是坐不下去,他抖了抖报纸,忽然起身,往楼上走去。
瞿清有些错愕, 季风的眼底沉了沉,不悦闪过。
“风风的爸爸这两年也没怎么见到风风,他总觉得自己对孩子有愧疚,不是针对你的。”颜桦抱歉的看着瞿清,“清清,你别在意啊。”
瞿清点点头,跟着笑了一下:“没事的阿姨。这两年我也过得很好,顺利毕业,也找到了工作,如您所见……成果还不错。”
颜桦点着头,笑容下是愧疚是释然:“哎……那就好,那就好。”
静默地坐了许久,季风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起身去接电话。
瞿清小口啜着茶,只觉得这个家里的气氛现在真是压抑,忽然就生出百感交集。
“清清,你别怪他爸爸这样,两年前,风风因为家里事焦头烂额,他还那么小的年纪,无端遭受了一场车祸,应酬到胃出血,又失去了你,几乎快要活不下去……”颜桦眼底的愧疚像是横在了那里,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爸就是后悔自己识人不清,逼着风风做不喜欢的事,让他处在那样困难危险的境地,这已经成了他的心结了。”
颜桦说完,语气里又有了些欣慰,眼底甚至带了些泪意:“还好你能回来,清清,真的谢谢你。”
瞿清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总是听别人说着两年前的季风怎么怎么样,自己却从未亲口见过,这又何尝不是她的遗憾呢。
好在现在一切来得及。
瞿清放下茶杯,很认真地望着颜桦笑了一下:“阿姨,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
颜桦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只是想到了回忆,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记得,那个时候你不认得我,还叫我姐姐。”
瞿清:“对啊,时间都放过我们了,您也该放过自己,那个时候的笑容和随性更适合您。而且……季风,其实从来没有怪过你们。”
颜桦错愕地愣了一下,眼底忽然有了泪意。
恰逢季风回来,她赶忙低下头去,抬手遮到自己的鼻前,笑了一下遮掩了过去。
“谈完了吗?谈完我们先走了。”季风径直拉起瞿清的手往门外去。
颜桦有些不舍:“要不留下吃饭吧,你和清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瞿清也有些不忍,小小的拉了下季风的袖子。
季风倏地停下来,看了她一眼,才又看向颜桦:“不了,下午晚上还有彩排,以后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颜桦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点头:“哎……是,对,那你们去忙,以后随时可以回家来。”
颜桦眼底有着类似被赦免过后的释然和感动,瞿清看得懂那样的情绪,终于也笑了一下,跟着季风走出了别墅。
“对不起。”走去车里的路上,瞿清被季风牵着往前突然开了口。
季风倏然停下脚步,不懂她为什么突然道歉。
瞿清望着他,语气放得轻柔:“你如果不喜欢回这个家了,我们以后就少回来。我刚刚不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觉得,阿姨这样好像愧疚难过,我们至少应该让她心里好受点。”
季风眼底的幽深流转,片刻后,倾身把瞿清抱进了怀里。
“清清,你怎么这么好……”
好到,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瞿清忍不住笑了,很大人模样的拍了拍他的背:“我也要把那个很爱很爱我的男人宠成小男孩,把你以前错失的东西全都补给你。”
季风还没开口,瞿清直接接道:“知道你又要说有我陪着你就很好啦,但是怎么办,我太喜欢你了,不为你做点什么,我会浑身难受的。”
“好,”季风牵着她向前,像是从前走过这里时一样,“怎样都好。”
第65章 (完结章)
巡演的最后一场在尧光市如期举行。
尧光市的体育馆一时爆满。
瞿清坐在台下, 感受着台下的呼喊,余光里都是挥动的蓝紫色荧光棒。或许是故地重逢,或许是半年多的一场告别, 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舞台上, 季风在光影流动中好像最闪耀的星,垂眸弹钢琴的样子,低沉的嗓音,几乎都让她时刻沉沦。
最后一首歌之前, 在观众意犹未尽的呼声中,季风忽然站起了身,他深吸一口气, 对着落地话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底下渐次安静下来。
季风穿着纯白的西装,眼眸深邃认真,视线扫了一圈,缓缓落在瞿清的方向。
“下面这段话,是对一个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说的。《给她的歌》这首歌,也是为她写的。
其实在我对未来的设想里, 从没有想过自己又一天会站在舞台上, 对着这么多人讲话、唱歌。
但是自从很小的时候第一次遇到她, 我的人生就很难没有这样的“意外”。第一次为了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花了所有闲暇时光逛遍了尧光市大大小小的中学, 可是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她。
在那之前, 我从不相信一见倾心和爱情。
高中入学那年,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忽然就从人群里看到了她,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叼着棒棒糖, 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明媚和嚣张。
我想你们听说的版本,一定是她如何如何追求我纠缠我。其实不是的,她自始至终,就只是用她的本能,对我善良了一下,是我自私的,自以为是的,想要把那好全部据为己有。
高中再见,她变了许多,变得不认识我,或许本来就不曾记得我。为了接触她,我甚至接下了我本来觉得麻烦的学生会工作。幸运的是,我在当值期间,还真的蹲到了她逃课回来。
她那时大胆的很,□□进学校,一脚就踩在我肩膀上。和你们听说的版本一样。”
底下一片笑声,瞿清却觉得在一众笑声中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差点没兜住眼眶里的泪意。她眼睛里晶亮,抬手遮了下鼻酸。
季风眼底幽深,灯光下,他俊朗的面容和身形,就好像从天而降的王子,一瞬间夺走了所有光芒。
他抬手轻轻遮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底的柔情怎么也抵挡不住。
底下一片尖叫过后,缓缓归于寂静。
“天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按捺住激动的,当然,按捺住我悸动的,还有她根本不记得我视若珍宝的从前的事。我只是想着,还好,我终究是找到她了。”
季风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缓缓地落在台下,瞿清的方向。瞿清看着台上闪耀的他,还有大屏幕放大的他英挺的五官,心脏像是回应他一样,没由来的狂跳。
“再往后,高考,我出国,她在国内读书,因为家里的事……还有我当时一点自私的心,终究让我们分开一阵子。那时候我常常很绝望地想着,就这样失去她,我的人生真的是全完了。再后来回国,其实只是本着私心,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陪在她身边的人对她好不好,如果她过得好……也许我能多少放心一点。但是我的傻姑娘,并没有在好好照顾自己。她过的不好,归因于我,却从没有怪过我。”
季风唇角牵了牵,那样犹如神祇的面容,却带出一丝苦涩和悔意。
“其实她如果能过得好,恨我也好。我就想着,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回到她身边去,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了。”
“这个傻女孩曾经告诉过我,你要找不见了的人,一定要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这样别人才更可能看到你。当初成为学生会长是这样的私心,如今,成为艺人,站在这舞台,也带了这样的私心。我很感谢她,既让我找回了她,又让我见识了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我在《给她的歌》里写到‘在花海牵着她的手,便胜却这世间所有。如果可以再拥有,无论如何绝不放手。’如今,我想兑现承诺,给她,也给我自己,一个圆满。”
话音刚落,舞台边缘忽然一道追光准确地打在瞿清的位置。
瞿清抬手遮了一下,台下已经响起了女孩子近乎爆棚的尖叫声。
她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这才发现,追光准确地打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和周围的工作人员,投映到了大屏幕上。
“清清,嫁给我,好吗?”
舞台中央,季风单膝跪地,手中拿着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枚闪着夺目光芒的钻戒。瞿清双手捂着唇,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泪水终于积蓄不住,模糊了视线,很快又冲刷着,看到了他认真的眉眼。
……这场景是之前的彩排从没出现过的,瞿清心脏扑通跳,想不通他实在什么时候背着她准备这些的。
明明她作为经纪人跟了全程的。
台下尖叫声里,渐渐响起了“答应他,答应他”的哭叫,一浪高过一浪。带着女粉的尖叫。
瞿清流着泪,看到舞台一侧,陈安梨和陆杰站在楼梯口,对着她不断挥手,就连刚刚起哄的坐在观众席的白灵和周雨眠也站在那边,瞿清吸了吸鼻子,忽然想明白了,这堆人是全倒戈了季风,这阵子就忙着配合她的。
瞿清站起身,看着他们一堆人的笑脸,想说什么,没忍住跟着笑出来,带着泪,像极了激动坏了的模样。
陈安梨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怕她摔倒,还扶了她一下,瞿清顺利上了舞台。
那束追光即刻追着她过来,还有跟拍的摄影师。
瞿清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真是丢死人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第一时间飞奔到他怀里,告诉他她比他想的要早,明明也为他自卑过自信过快乐过悲伤过……
真的走到跟前的时候,瞿清反而抓着衣角,有些忐忑地停了下来。
当经纪人期间也算是见过各种各样的大场面了,但是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一直都是季风,她作为幕后的工作者,季风又是这样让人省心的艺人,所以从来不知道,原来站在万人之中,是会这样忐忑,这样悸动的。
尤其……这是第一次,她的爱情,与他有关的一切,被这样拆解,放在了这群对季风有着狂热的爱意的粉丝眼前。
季风单膝跪在她面前,眼底的光映着头顶炫目灯光的光泽,像是万千星辰揉于眼底,只手碰到了她面前。
季风在舞台上第一次开演唱会时没有紧张过,当着万人告白没有紧张过,此刻真的等她来到了近前,真的到了可以求婚的时候,却忽然有些口干舌燥,脖颈和脸颊还挂着点莹亮的汗意,喉结性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到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意,又问了一遍。
“清清,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吗?
以前没和他相遇的时候,没有期待过爱情,在一起的时候会患得患失,如今风雨过尽,他还是站在了她面前,问着这句她在心底里回答过无数遍的话语。
瞿清捂着嘴开始泣不成声,只能疯狂地点头。
台下是响彻整个体育馆的欢呼声。
——
季风和瞿清的婚礼定在了第二年的盛夏。
似乎是有意映衬两个人之间从相遇到相知的点点滴滴,地点就定在了尧光市。
六月的尧光市,大街小巷都飘着合欢花的香气,连同那轻软的羽毛般的柔软。
季氏大酒店今天格外热闹,不仅有许多宾客,还有不少媒体记者。
瞿清穿着婚纱在休息室等,周雨眠和白灵看着她一身雪白,温婉又美丽不可方物的样子,忍不住要拍照发朋友圈一屋子姐妹好不热闹。
陈安梨也赶来了尧光市,一年多的时间,她身边的艺人已经不是那个她陪着从零做起出生入死的贺俞,而是一个年纪很小的男人,叫陆屿修,外形格外出众,年纪不大身上却有一种很独特的干净清冷的气质,对谁都冷,唯独对陈安梨热情。
瞿清看着自己这个好姐妹,看来和自己一样,遇上这样偏执的少年,情路大抵坎坷,但是结果应该不错。
陆屿修演唱会上和季风有过合作,进入星云不久就走红了,大有星云第二个扛把子的架势。
婚礼开场前,工作人员进来再次提醒了他们准备一下,化妆师看着已经近乎完美的瞿清,还是忍不住稍稍补了下妆,然后帮她把头纱盖了下来。
大约十分钟后,穿着白色西装的季风被簇拥着进来,隔着朦胧的薄纱,瞿清看着他逆着光,像是穿梭了中间所有的岁月向她走来。
莫名的呼吸紧张,瞿清的手无处安放,季风已经对着她伸出手来。
瞿清愣了一下,才抬起手,整个人已经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周围人欢呼一片,瞿清脸颊莫得发烫,手顺势落在了季风的肩膀上。
隔着薄纱,季风呼吸贴得她无限近:“季太太,你好美。”
他喊她季太太。
瞿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纤长的手臂绕到他身后,搂紧了他。“你今天也真好看。”
周雨眠穿着烟紫色的伴娘服也不消停,对着亲密的两个人急眼:“哎哎!干嘛呢!还没到现场没交换戒指呢,不许亲新娘,犯规了啊——”
白灵冷不防问:“对了,戒指呢!”
周雨眠懵了一下,扫了一圈,一脸慌张:“哎戒指呢!我们放这那么大一个钻戒呢!”
屋里的人顿时慌了,七手八脚的找了起来。
几秒后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这儿呢,是这个吧。”
陈安梨蹲身下去,从瞿清的裙摆上捡了起来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一屋子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瞿清一脸无奈:“姐妹,你们这时候可别掉链子啊,我这辈子可就结这一次,其他时候出丑就算了,这次可得给我长长脸啊。”
周雨眠一脸尴尬,讪笑道:“那还是让安安来吧,我俩太冒失了。”
白灵赶忙点头附和:“对对,我俩太冒失了。”
下到楼下,瞿仕为罕见的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等在那里,季风把瞿清放下来,瞿清一步步走过去,挽上瞿仕为的手臂,看着他头顶多了白发,莫名有些百感交集。
婚礼进行曲的声音响起,瞿仕为携着瞿清走了一小段路,走得缓慢又漫长,每一步都是不舍。
满场的宾客和上流人士,瞿仕为有些慌张,脸上带着笑,一把年纪,却忍不住红了眼眶,瞿清看在眼里,眼眶也忍不住忽然就有了酸意。
终于走到季风面前,瞿仕为第一次牵起季风的手,郑重其事地把瞿清的手放到季风手上,眼底是欣慰和不舍,还有一个父亲的期许:“季风啊,我虽然条件不好,但是清清是我放在手心的明珠,你这孩子我也算看着这么多年,对清清有心,以后啊,你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清清过得好,我也就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