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Z市中心医院, 顶楼心内科，VIP101病室。

　　晨光微微露出鱼肚白，病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

　　“滴滴滴”熟悉的心电监护报警音灌入耳膜, 入目是高高悬挂的输液瓶，刺鼻的消毒水味儿随着身体感官苏醒，吸入鼻端。

　　顾暖闭了闭眼, 将心底生理性的恶心感强行压入喉口。

　　所以说她讨厌呆在医院，本能生出的生理性厌恶控制住, 每一分每一秒都很艰难。

　　顾暖眉心处现出两道折痕, 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医院无疑，她应该没死成。

　　宿主苏醒, 接入脑电波，008才能重启上线。

　　他急慌慌的喘了两口气，焦虑道：“可算醒了, 昏迷三天，我差点儿以为……”

　　“以为我嗝屁？”

　　“可不是……”008顿了顿，气急败坏：“呸！你人在医院, 注意点儿喂，祖宗。瞎说什么大实话……呸！不吉利的话。宿主你安心，我帮你用塔罗算过命, 你这命格盘面运势，是长命百岁阔太之相, 嘻嘻嘻……”

　　“长命百岁我倒是可以理解, 阔太是什么鬼东西？”顾暖闭着眼，为了减轻心底恶心感，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与008对话上。

　　哪里知道叨叨不停的系统十秒没坑声。

　　顾暖：“小八, 怎么不说话了？”

　　008：“嗯嗯……”

　　支支吾吾？

　　顾暖眯着眼，翻了个身，心电监护仪发出一声急促的“滴滴滴”报警音，好在病房没有其他人，心电监护仪频面上出现一长段起伏波动后，很快恢复平静。

　　“说说吧，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暖声音很淡，轻飘飘的问出声。

　　系统数据流抖了三抖，008支支吾吾：“嗯……宿主你先别激动……”

　　顾暖不咸不淡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激动。”

　　008瞟了眼心电监护仪平缓的曲线，一口气将出不出，重重咳嗽一声。

　　好吧，它承认是自己八婆。

　　宿主心理素质了得，不比寻常人。

　　试想心脏骤停前没有害怕见阎王，而是担心撞入八块腹肌的墙上，坏了墙面美感的女人，她能有什么顾虑接受不了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回放了一遍宿主心理承受能力分析导图，008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

　　不怎么真诚的道歉：“对不起啊，宿主。分系统情商数据包昨天进行更新，也许分析数据出现误差，系统自动读取你会在听完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后再度出现心律失常现象，所以……。”

　　顾暖挑眉，凉凉的笑：“嗯，那我建议你们主系统再更新一次数据包。小八，你没发觉更新后你已经由啰嗦变成了婆婆妈妈。不太棒！”

　　主系统界面业务能力最强的008：……

　　它重重冷哼一声，生气气！

　　公事公办：“宿主在片场昏迷后，是寇谌亲手接住你……哦，这之后他对你亲力亲为，亲手帮你心肺复苏，宿主听说过这种急救方式

　　吗？摸，胸、亲嘴一条龙服务……”

　　008越说越兴奋，撩骚的内容，如果发布嘉年华小说原创网内，狗逼系统是要被一键河蟹处理。

　　顾暖摩挲了一下手腕，骨指关节咯吱作响。

　　说话声音低了一个度：“之后呢？”

　　008一愣，嘿嘿笑：“之后宿主被推送入重症监护室呆了三天呗，昨天下午刚转到普通病房。哦，对了，这间豪华VIP病房就是寇谌亲自帮您预定的呢！”

　　顾暖掀开眼皮，环顾了一眼四周。

　　病房内静悄悄，确定空无一人。

　　她半垂着眼皮，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然后呢？”

　　008一梗，拔高声音：“有什么然后？宿主你还没听出来，你掉马！掉马了！”

　　系统音再次尖锐起来，顾暖伸手掏了掏耳朵，对狗逼系统嫌弃的要命：“我当是什么事儿？就这。”

　　顾暖再次翻了个身，这次动作幅度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更大了些，心电监护仪上的心律波动幅度跨度更大，报警音持续了一分钟。

　　她撩开眼皮盯着病房门，等了一分钟，唤来一个人，不是传说中救人的寇谌，而是查房护士。

　　护士小姐姐观察完心电图数据后，果断的把她胸口的电极片给取了下来。

　　顾暖从始至终垂着眼，凉凉道：“掉马这件事，你是认真的吗？假设我掉马，这个时候进来的不是护士，应该是寇谌吧？”

　　008迟疑：“也许但是…”

　　顾暖打断它：“寇谌这个男人啊，小八你不懂吶。他虽然冷漠无情，那也是恩怨分明。这男人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三年前我几乎是献祭一般救他。如果那天昏迷我掉马，他一定守在医院，守在病床边，一命换一命，了解的妥妥当当。”

　　顾暖的语气冷静又理智，一双杏眸波光潋滟，亮的吓人。

　　008愣了愣，不自觉的跟着她的节奏走：“那……片场内他为什么对宿主一个陌生人亲力亲为，嘴对嘴渡气，说不通。”

　　“我怎么知道，也许天生丽质他爱上了我的美貌、我的才华、或者脑子坏了……”顾暖无所谓的耸耸肩，破坏了刚才难得正经的气氛。

　　气的008骂骂咧咧，被迫给自己机械音按上消音键。

　　因为分系统说脏话，被主系统监控拍摄存档，以后影响008任务完成后的奖励积分。

　　顾暖耳朵疼，自醒来被尖锐的机械音连番轰炸，008咋咋呼呼叽叽喳喳，不恶整它一下，难出这口恶气。

　　她现在心情没表面上那么美妙，更重要是躺在医院。胸口有股子暴厉之气，不出不快。

　　可怜008被宿主故意阴了回，尚且不自知，不听使唤口吐芬芳，任务积分这回要被扣上一半。

　　顾暖解开它的消音，不着痕迹低声笑：“淡定，小八凡事要多动脑子。虽然我刚才所说的是小概率事件，但是你仔细想，寇谌既然知道我是顾暖，恶灵必定也跟着掉马？依寇谌的睚眦必报个性，恶灵还能有活路，你自己上网查查“顾暖暖”，她最近三天过的怎么样？”

　　008因为宿主昏迷，一起当机三天，当然还没来得及查探。

　　飞快调出最近三天有关顾暖暖的新闻，与宿主一起观看。

　　热搜上果然出现了几条新晋小花热搜新闻。

　　12月25日，热搜头条

　　“三字女星片场被人踹翻倒地，疑似与金主粑粑闹翻脸！”@顾暖暖

　　其下配一张寇云云捂住胸口，一脸难以置信的凄惨照片。

　　12月26日，热搜头条

　　京市中心医院道歉声明：

　　昨日，我院救护车于康行影视基地接一心脏骤停患者入院抢救路程中。因病人病情危急，在转运患者途中，工作人员抬取担架之时，将顾暖暖小姐撞翻倒地，特发声明道歉，后续本院将与@顾暖暖，一并协商解决赔偿事件。”

　　一楼评论并转发，顾暖暖V：救人义不容辞，我本人作为公众明星，理解医护焦急救人的心情，这件事与所有急救医务人员无关。我很好，没有受伤，不追究。

　　12月27日

　　头条热搜 爆

　　“我很好，没受伤，不追究。正能量女星顾暖暖被青年报官微点赞。

　　————

　　顾暖挑眉：“清楚了吗？恶灵不仅没事儿，还靠着我那天晕倒事件，刷了一大波路人粉。”

　　“可是……这很可能是她团队公关效果。”

　　已经懒得与蠢系统分析，知道了想知道的信息。

　　顾暖利索打断它：“Z国明面上富豪没几个，寇谌一定是最顶尖的那一个。我如果掉马，他能猜不出顾暖暖是恶灵？如果他真想弄死她，易如反掌。即使再厉害的公关在他面前大约是蚍蜉撼大树。”

　　总觉得哪里不对，008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个一二三四……

　　“所以……宿主你真的没有一丝可能在寇谌面前掉马？”

　　顾暖没有答话，她眉心现出几分疲态，干脆闭目养神。

　　心底的厌烦感没有消失，提不起劲儿继续分析。

　　知道实情后，寇谌没理由留下恶灵一条命，保护贼人的星途。

　　但是根据系统统计数据分析，顾暖暖的气运依旧冲天，没有半分被打压。

　　这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掉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寇谌目前需要留住恶灵。

　　虽然顾暖理智上是希望寇谌没有认出自己的，信誓旦旦与系统掰扯半天，也只不过安自己的心，毕竟寇谌这个男人，她没把握猜出他全部心思。

　　--

　　护士端着治疗盘走出101病房，扭身朝楼梯口走去。

　　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与一位短发女人正在对峙。

　　护士顿了顿，硬着头皮上前，欲言又止。

　　见寇谌对她点点头，才松了口气，条理清晰的汇报：“顾小姐半个小时前清醒了，程主任说过，顾小姐生命体征趋于正常，心电监护仪暂时撤下，两位可以探视病人了。”

　　护士说完端着治疗盘走出楼梯，眉目间还有些诧异。

　　主任下夜班之前特意交代过，101病房发生的所有事情需要事无巨细向这位楼梯口的男士汇报。

　　想不明白，那位一脸紧绷的男人明明关心病房的女人，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守在病床前，奇怪。

　　白衣护士带着疑惑越走越远。

　　许月嘉收回视线，拔腿就要离开。

　　寇谌却不动如松的挡住去路。

　　“寇总是什么意思。我刚才说了，我不知道！让开，小暖醒了。”许月嘉被磨的心中毛毛，别开视线冲着寇谌吼道。

　　吼完心中颤颤，抬头对面高大英俊的男人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幽邃无波，视线落在人身上，所过之处毫毛直竖。

　　许月嘉焦躁的一遍遍撸着耳边的碎发，气势瞬间弱了两分。

　　寇谌双手抱胸：“昨天程医生和我聊过，她的心脏快要衰竭。唯一救她的方法是换心手术。我认识国际上最顶尖的心外科医生。你还要……隐瞒吗？”

　　许月嘉掀开眼皮，动了动嘴皮：“顶尖医生没有用，也不是钱的问题，是顾暖，她……她不愿意接受手术，有时候我仿佛觉得她在等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隐约似有哽咽。

　　寇谌神色未变，他甚至想都没想，斩钉截铁低笑出声：“死没可能。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怕电闪雷鸣？”

　　许月嘉惊讶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顾暖怕……”

　　男人的眼眸深邃透着紫色锋芒，打断许月嘉，意味深长的继续说：“因为害怕雷劈在自己身上，对生命有所敬畏，所以才更加惜命。”

　　许月嘉心头的震惊溢于眼眶，她脚尖来回点地，一只手深入兜内，握住手机松开捏紧。

　　挣扎了很长时间，妥协叹气：“寇总，你之前认识顾暖？”

　　男人不置可否，他从兜内掏出一支烟，夹在手中。

　　定定的注视烟头，金属打火机不停打开关上，却没有将烟头点燃。

　　面无表情，只不过眼底有些恍惚。

　　许月嘉深吸一口气，她看着楼梯台阶，缓声说：“你猜得不错，顾暖笔名暖暖一笑。我和她相识应该有半年时间。她从小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三半前昏迷，在重症监护室睡了整整三年，大半年前醒来……”

　　寇谌眉峰皱了皱，大半年前寇云云也同时醒来，时间吻合。

　　寇云云的话不能信，但是谢叔不会骗他，恶灵身上有顾暖一魂一魄，两人醒来的时间一模一样。

　　看似偶然，寇谌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频繁相似的偶然。

　　他掀开打火机的金属盖，看向许月嘉：“介意吗？”

　　因为是VIP病区，楼梯角落划开一处专门的吸烟区。

　　许月嘉摇摇头。

　　寇谌叼住烟柄，点燃，熟稔的吸了一口，眼圈从他口鼻缓缓冒出，瞬间将他整张脸笼罩其中。

　　许月嘉再次愣了愣，她曾经看过一本杂志采访。

　　寇谌是标准豪门世家教导出来的孩子，他自律性极强，烟不沾。

　　三年前，在一场慈善晚宴上，她亲眼看见，二十出头的寇谌顶着张尚未成熟的脸，将一位在他身前吞云吐雾的港商扔出宴会厅。

　　外界传闻，金融界巨佬寇谌平生最厌恶的是鸦片烟草。

　　他所投资的项目中，但凡与烟草有关的项目投资一律否决。

　　许月嘉难以置信，不远处优雅夹着烟棍的男人，吞云吐雾，帅气依旧帅气，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让人觉得害怕。

　　“你……你？”

　　寇谌盯着烟头：“你继续……她从昏迷中醒来，后来呢？没想着回国？”

　　许月嘉咽了口口水：“没有，顾暖头脑很清醒，醒来后按照自己的计划挣钱复建，直到拥有足够立足资本后，才忽然通知主治医生她要回国。”

　　一口烟圈再次打着旋儿的上升，寇谌的眼睛朦胧烟星中，暗的几乎看不见光：“这次试镜，外界传出她是要自己来参加的吧，为什么她扮成你助理的样子前来？”

　　寇谌忽然回头，深紫色的眸子紧紧的盯向许月嘉，明明没什么表情，身上的气势去忽然凌厉起来。

　　搓了搓手上生出的鸡皮疙瘩，许月嘉抿着唇：“因为你！”

　　寇谌忽的勾唇，刀削的两片薄唇上翘，抿出一个说不上来的苦笑。

　　“因为我忽然向你打听暖暖一笑本人，并以三十亿嘉年华的融资为条件，换取她所有信息。而顾暖，并不希望我找到她，对不对？”

　　许月嘉点头。

　　男人半截烟熄灭，丢入垃圾桶。

　　烟头将他的指腹烧成黑色，他似乎感觉不到疼一般，背过身，向前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身形。

　　“今天的对话暂时不要对她说。片场那边我已经找人封口。她如果不想令我认出来，可以从头开始。”

　　他的话越说越低，最后一句许月嘉竖着耳朵也没能听太清楚。

　　气氛太奇怪，许月嘉忍不住追问：“你和顾暖究竟什么关系？”

　　寇谌迈着大长腿走至楼梯门口，轻笑：“她，我？呵！债主关系，不过你记住，她将来会多一种身份：亿达集团寇总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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