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封景电话过来时, 许锦嘉正在楼下，刚将薛淑儿送到她助理手上。
雪还没停，越下越大, 地上已经积了几厘米高。
许锦嘉裹紧外套，按下接听。
“许锦嘉, 回头。”女生的声音有些发哑, 不知是哭过还是冻的。
许锦嘉心头一颤, 回头果然看到晕黄路灯下的封景，小小一只站在飘扬的雪花中，孱弱又可怜。
他心里暗骂一声：真他妈像在演偶像剧。
不过男主不是他。
许锦嘉收了手机过去, 离她几步远停下, “你怎么来了？”
他明知故问。
封景吸了吸鼻子, “他们在一起了？”
许锦嘉最怕她来找麻烦了，含糊嗯了声, 后悔刚才发朋友圈没将她屏蔽。
“他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嗯。”
他应下。
许锦嘉忽然觉得他很委屈，现在怎么搞的他像个渣男？
他不耐烦地叹口气, 决定还是安慰下小女孩：“那个封景啊, 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我觉得呢, 你其实对九爷只是粉丝对偶像的爱, 我对他也是这样的, 所以你不用这么伤心，偶像喜欢谁, 我们当粉丝的不应该爱屋及乌嘛？”
“还有啊，你还这么小，往后可以认识大把大把帅气的男人，何必吊死在九爷那棵冷冰冰的树上呢？”
他不安慰还好, 一安慰封景就成了泪人，拼命擦着泪水嚷道：“你不懂！”
许锦嘉也来了气：“我怎么就不懂？我也是九爷粉丝！”
“你不懂你就是不懂！”
他气笑了，“行，我确实不懂你怎么这么死皮赖脸。”
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身后人突然蹲下嚎啕大哭，许锦嘉无奈看天，挠了挠耳根，最终还是回头拉她起身。
“姑奶奶我求你了，别哭了行吗？”
拉不动人，他也跟着蹲下，双手合掌做了个拜佛的手势。
刚求完，姑奶奶真显灵了，一下跃过来搂住他脖子，许锦嘉来不及反应，被她扑倒在地，双手撑在雪地上，掌心凉飕飕的。
许锦嘉一点不敢动：“哎哎哎，你抱着我哭归哭，事后可别喜欢上我啊，我马上就要有对象了！”
他这一句话莫名戳中封景笑点，眼泪鼻涕一把抹，她趴在他肩头闷闷道：“哪个女的瞎了眼愿意当你对象。”
“别得寸进尺啊，我都安慰你了，你还损我媳妇。”
封景不说话了，也不再哭了，只静静抱着他。
跪在雪地里的膝盖冰凉彻骨，她冻的浑身打颤，许锦嘉坐直，将外套敞开了些挡在她身侧。
不知过了多久，许锦嘉觉得他脚跟快冻掉了。
封景缓缓松开环着他脖子的胳膊，跪坐在他面前，与他对视。
对视方一秒，许锦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起来，原地蹦跶，缓解冻麻的双脚。
“许锦嘉，你为什么要安慰我？”她仰头问。
许锦嘉没好气地回：“我有病。”
封景鼻头通红，吸了下，哽咽说：“我想见一下他，行吗？”
“喂，你别闹事啊。”
可能是今晚太冷，也可能是别的，她突然有些想放弃了。
“我想通了。”封景说，“我只是想找他说清楚。”
许锦嘉不敢全信，“你打赌。”
“我发誓。”
“行，那你跟我上去。”
到了六楼，过道里都是火锅的味道。
屋门开着，暖气扑面，屋内桌面一片狼藉，就算是已散场也能想象到刚才的热闹场面。
封景低头的一瞬又落泪了。
许锦嘉哎呀两声，她又偷偷抹掉。
将醉醺醺的周窈抱回房，孟之旭出来准备收拾桌面，见到客厅里二人愣了下。
“你怎么来了？”
许锦嘉忙撇清关系摆手：“九爷不是我要带她来的，她站楼下好久了，非说要上来跟你说清楚。”
屋内明明暖气充足，她却仍然颤栗。
孟之旭去倒了两杯温水进客厅，“坐。”
封景没动，许锦嘉拉了她一下。
她一坐下，孟之旭将水推来，“安常他们已经到KTV了，你要想一块去玩，一会跟许锦嘉走。”
“啊？”她还没整理完毕的话一下乱了。
孟之旭扬了下下巴，提醒她喝水，“今天是圣诞节，你们小孩不都挺喜欢热闹？”
封景觉得自己憋住的泪又要落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踌躇半分：“其实我上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想喜欢你了。”
“我知道在你心中我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追着你跑太累了，所以我不想喜欢你了。”
“不过，”她抬起兔眼睛一般红的眼睛，“我希望你能记得你跟我哥的话，记得你们的梦想。”
孟之旭仿佛没听到她后面的话，兀自起身，对许锦嘉道：“一会你们结束送她回学校。”
“啊？好的。”
他看一眼钟，“不早了。”
又回头看向封景，淡淡道：“封景你想去唱歌就跟他一块走，不想去今晚可以住隔壁，隔壁没人，是周周家。”
听到“周周”二字，她的眼泪没忍住，瞬间坠下。
封景猛地起身，也将许锦嘉拉了起来，“走，我们去唱歌。”
“啊？”许锦嘉瞥一眼九爷，“好。”
人一离开，客厅陷入寂静。
孟之旭望着阳台外的飞雪，静默良久。
他回身挽袖，收拾战场。
.
洗漱完回到卧室，躺在床中央的女人睡得正沉。
屋内只开了小台灯，光线昏暗。
孟之旭悄声过去，女人还穿着那件红色毛衣，许是嫌热，下摆掀起一截，露出里面纯色吊带。
他在床边侧躺，手撑脑袋静静看她。
她的呼吸很浅，几乎听不到声响，吞吐间有淡淡酒气。
她的睡相很好，安静平躺，两手还交握放在腹部，规规矩矩的。
孟之旭轻笑，心血来潮指腹在她鼻尖点了下。
这么一碰，她倒是迷瞪着眼醒了，“嗯？”
眼神迷离，吐词不清：“他们走了？”
“嗯，走了。”
周窈想要跃起身，没成功，扭回头盯着天花板，良久，久到孟之旭睡意快上来了，突然出声：“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中午好，这里是锡城电视台生活栏目《三餐四季》，我是主持人周窈……”
突如其来的一段报词惊住了身边躺着的人。
孟之旭微撑起身，听完她这一段字正腔圆的介绍。
刚才分明还口齿不清，现在却又清晰了。
“演我？”孟之旭凑近，鼻尖靠鼻尖蹭她。
周窈皱眉移开，又忽然道：“孟之旭。”
他两手撑在她脸旁：“嗯？”
“你上次去当志愿者是不是为了追我？”
“谁告诉你的？”
“许锦嘉。”
“那你觉得呢？”
周窈语气一软，“我不知道。”
“孟之旭。”
“嗯？”
她两眼晶晶，望着他的脸，又仿佛没有聚焦，“我有点热。”
“你醉了。”
“嗯，我醉了。”
“这次还要喝皮蛋瘦肉粥吗？”
她摇头：“不要了。”
他低头，在她唇上一吻。
“那这个呢？”
周窈舔了下唇，眨两下眼。
她那迷茫的眼神仿佛两根羽毛，在他心间小心又轻佻地骚动着。
孟之旭低头，循着她脖间那颗淡痣亲吻，“周周。”
“嗯？”
“你不想要这个，我想要。”
“嗯。”
他抬头，眸光闪闪，“听明白了？”
她细细地笑：“明白了。”
话落，他身体压了下来。
温热嘴唇相贴，轻轻地，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加深。
周窈觉得自己时刻处于半醉半醒之中，她仿佛置身一叶扁舟，漂泊于茫茫大海。
墨蓝夜色与海水相接，鼓着小舟前行的波浪时而缓慢，时而汹涌，颠簸得人头疼欲裂又激情高涨。
船在浪尖涌了又涌，良久才看到彼岸。
那里是一片新天地。
那里阳光明媚，白鸥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