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隔天, 孟之旭仍然收到了周窈点的外卖。安常周六中午来紫金英郡，顺便在楼下带了上来。
周窈这次点的猪肝和鱼，不是九馆家的。
站在门口刚要敲门, 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许锦嘉头伸了出来, “咦, 小主哥你这么快就到了。”
说着拎过他手里的外卖, 笑嘻嘻道：“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呢。”
打眼一瞅，外卖订单上只有一份米饭, 收货人写着“孟老板”。
许锦嘉顿时明白过来, 这外卖, 估计又是周窈给九爷订的。
安常已经进了屋，反身关门, “你头发舍得染回来了啊。”
许锦嘉那半黑半红的头发不仅染成全黑，还剃短了。
许锦嘉望着他故意道：“对啊, 前两天跟尤许一块去的, 我还发朋友圈你没看到吗？”
安常嘁一声：“谁天天没事关注你朋友圈。”
而且他一天恨不得发上八.九条, 等同于微商打广告的频率。
许锦嘉小声嘀咕：“不关注我就算了, 尤许也不关注啊。”
安常虽然近视, 但并不耳背, 奇怪反问：“我关注她干嘛？”
“没事，”许锦嘉没说别的, 开门往外走，“我去看看嫂子在不在，今天周末，叫她一起来吃个饭。”
不到几分钟, 许锦嘉落寞而归。
厨房里孟之旭正在将菜出锅，安常也已将外卖拆开放到餐桌上。
许锦嘉边往厨房走边道：“九爷，你跟嫂子联系过没，她是不是不在家？”
孟之旭将盘子递给他，瞥他一眼：“找她有事？”
“叫她一起吃饭啊，感觉好久没见了。”
孟之旭没回，许锦嘉端着盘子，注意力被料理台上摆放的杯子吸引过去，随口吐槽了一句：“九爷，你那个奶嘴瓶还留着呢。”
这次孟之旭眼神都没给他，语气散漫：“我乐意。”
“没想到你居然乐意用这玩意。”许锦嘉撇嘴往外走，跟安常交谈的声音从餐桌那飘来，“嫂子都点好几天外卖了，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九爷？”
厨房里，锅中金黄的花生油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菜香油味。
手撑在料理台边沿的人阒然扯了下唇，稍微懈怠下去的心情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高高提起，居高不下。
.
宜宾县。
下完单，周窈肩膀被人猝不及防一拍，她转头，看到周学勤一脸八卦地过来，小声道：“周姐，你知道这次活动的宣传大使是谁吗？”
之前那期关爱老人的公益节目反响不错，台里再次将周窈定为这次公益活动的主持人，共五期节目，地点为锡城周边县城，具体位置不局限于当地敬老院。
不同于上次，这次节目的宣传推广十分给力，请了明星来作为宣传大使。
周窈早就得知这位明星是谁，见周学勤那副惊讶的模样，她假意不知晓，好整以暇地反问：“你知道？”
“徐敬陵啊！”周学勤左右环视，看到后侧方黑压压一群人过来，“听说他最近在锡城拍戏，新戏好像原著还比较火，估计戏开播之后就火了。”
周窈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徐敬陵被助理保镖围得水泄不通，压根看不到他一缕衣裳。
手机震了下，周窈撤回视线低头，有人给她发了条微信。
孟之旭：不在家？
周窈耳朵听身旁的周学勤叽叽喳喳，心不在焉，手指顿在屏幕键盘上，胡乱打出一串毫无规律的字。
她一一删除，重新打字：加班。
孟之旭开玩笑：你那工作这么辛苦，还不如来我店里。
周窈笑着回：你店里的员工我看也不怎么悠闲，除非当老板。
对话框上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周窈没等，刚合上手机，人就被导演叫走。
十几分钟后才得了空，想起来看外卖到哪，先看到了孟之旭的回复。
孟之旭：当老板哪有当老板娘悠闲。
看到这几个字，周窈心莫名咯噔一跳。她打开九宫格键盘，打开又收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回。
心里有团乱麻似的，乱糟糟的，一个来电铃声突然响了，猛地将她吓一跳。
匆忙接了，是外卖员打来的。
“您好，我是送那个外卖的，你们小区需要刷卡才能进去吗？”
周窈回：“可以进去的，你在小区门口保安那登记下就行。”
“好的，谢谢。”
中午，周窈他们在敬老院外吃的饭。
她跟周学勤几人随便在附近找了家沙县，回去路上经过徐敬陵的车，人还没靠近，就有保安挡着。
周学勤在身旁小声嘟囔：“明星就是不一样，还没火呢就开始摆火的架势了。”
周窈小声提醒他：“别乱讲话。”
周学勤做了个将嘴巴缝起来的动作。
他们转脚要走，徐敬陵从车内出来，眼一抬看到几人。
隔着一段距离，徐敬陵蓦然颔首一笑。
周学勤凑近周窈问：“周姐，他是不是在跟你打招呼？”
周窈没回他，也淡淡朝对面的徐敬陵颔首。
这次在宜宾县，加上来回路程，一共耗费三天时间。
周窈是第三天晚上才到家的，到家时又累又困，什么都懒得去管，直接倒进沙发补了一觉。
醒来客厅和阳台外都黑通通的，她抓来手机看了眼，凌晨两点多了，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脑袋晕乎乎的。
这么晚，没什么吃的，周窈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再将晚上打包回来的剩饭剩菜热了下。
等饭的时间，去冰箱翻出夏天没吃完的冰棒。
她挑了根东北大板，纯正牛奶味。冰棍刚碰唇就冰得人一激灵，从头到脚打了个冷颤。
秋天了，几场雨后，气温迅速降了下来。
她穿着长袖长裤在屋里还觉得有些凉，又披了件外套。
轰隆一声巨响，将周窈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打雷了。
这会才发现阳台窗户还开了小扇，她端着碗去关窗，偶有几滴细雨飘下。
隔壁的光从窗口照出来，映亮窗前的细细雨幕。
周窈突然想到他那天的那句话，明知对方是玩笑话，可一想起心情就忍不住泛起涟漪。
挺好笑的，本属于她十七八岁时的少女心迟迟才来。
最后还是将两人的聊天记录删除，心里才好受些。
周日下午，周窈从爸妈那回来。
到了六楼一下电梯，迎面二人撞了上来。
等瞧清对方样貌，关荣清已经先一步喊出她的名字：“周窈，回来了啊。”
周窈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笑容已经提前显在脸上。
旁边孟之旭按着电梯开门键，只静静站着，没有出声。
周窈朝他看了眼，他今天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线帽，深绿色卫衣，黑色裤子。一手插兜，一手按在电梯按钮上，见她望过去，下意识地眉梢一扬，似是对她的视线抱有疑问。
俏然站在他身旁的，是穿着同色连衣裙的关荣清。
周窈内心在那一刻生出些异样来，心里似是有块大石落地，又有些不可忽视的泄气。
关荣清先一步进了电梯，站在里面朝她盈盈挥手：“小酒窝，你晚上有空吧，我一会回来找你。”
周窈没有拒绝。
落后的男人与她擦肩进了电梯，周窈后退小步，隐约听到男人低沉的一声：“回见。”
晚上关荣清来敲门时，周窈也刚从外面吃饭回来不久。
开了门，只有她一人，还拖着一个白色的小行李箱。
关荣清穿着一双大几码的男式拖鞋，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朝她挥手：“嗨，不介意我在你这住一晚吧？”
没提前讲，周窈着实有些愕然。
关荣清也不着急，就侯在门口，“没关系，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的。”
她说着，往前一凑，朝隔壁门指一下，说悄悄话般道：“主要是我跟他男女有别，不好住他家，这么晚出去又不太乐意，所以想问问你方不方便，我可以给房费的。”
“不用了，”周窈笑着偏开身，让她进屋，“进来吧，我一个人住，没什么不方便的。”
关荣清拎起箱子进屋，先四周环视了下，“你这里的风格比孟之旭那温馨多了。”
周窈笑笑，没说什么。
将她引到客卧，又介绍了下盥洗室的位置。
洗完澡，关荣清将头发吹到半干，出来看到周窈抱着电脑蜷在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洗好的葡萄。
她手指在笔电触摸板上移动，另一手准确无误地去拿果盘里的葡萄。
察觉到动静，才堪堪从笔电屏幕上抬起脸。
看到关荣清，她眼神无故愣怔了下，似乎对关荣清的出现感到惊讶。随即才反应过来，合上笔电，将人招呼过来吃葡萄。
关荣清边坐边拿起一个抱枕放腿上，倾身拣来一颗葡萄，“周周。”
她笑着看向周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周窈的诧异也只一秒，稍纵即逝，“可以。”
关荣清吃着葡萄，含糊道：“你这么晚还看工作资料啊。”
周窈说：“习惯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关荣清在沙发附近找了一圈，没看到电视遥控器，周窈起身去电视柜下方给她拿来。
关荣清失笑：“你不经常看电视吗？”
“偶尔也看的。”
关荣清调着频道，未施粉黛的脸上满是笑意：“你跟别的小姑娘都不太一样，怪不得他喜欢你。”
周窈前往厨房的吧台前倒水，没听清，也没问。
关荣清挑头看她一眼，她清清瘦瘦站着，低垂着脑袋，半挽在脑后的头发松松垮垮，几丝凌乱地落在颊旁。
头顶暖黄的光映下来将她包裹住，浑身发出一圈毛绒的光芒。
她身上很有江南女子的味道，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温温柔柔的，好似对什么都没有攻击力。
就是这样一个人，成为了孟之旭的初恋。
从高中开始，关荣清猜想过孟之旭那样傲娇又不羁的人以后会喜欢怎样一个人，她想过或许是霸道野蛮的富二代，或许是娇艳可人的小明星，也可能是软萌做作的小女孩。
最后却是一个特别简单的周窈。
可她仔细打量对方，又觉得周窈并不普通。
不是都说温柔乡，英雄冢么？周窈身上那份平淡却不普通的温柔，就是孟之旭自愿沉进去的避风港。
这么想，关荣清觉得他的喜欢情有可原。
“周窈。”关荣清趴在沙发背上，突然出声。
周窈目光盈盈，端着两杯水疑惑地看过来。
她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之前骗你的，我不是孟之旭的嫂子，是他女朋友？”
周窈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不过她后来确实以为关荣清是他未婚妻，今天下午看到二人在一起，还惊讶了下。
“上次我们在魔都遇到，你看到的另一个男人，是孟之旭的大哥，也是我未来的老公。”关荣清这番话讲的理所当然，周窈也不知该作何表态，毕竟她突然讲这么亲密的事，令人无法接话。
接过周窈端来的水，关荣清歪头打量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真的，没骗你，我真是孟之旭的未来大嫂。”
周窈喝了口水唔一声点头，“嗯，你之前有讲过。”
她眼睫垂着，淡淡阴影落在压在鼻梁的杯沿上。
关荣清唇角带笑，起了打探她的心思，“其实我这次来锡城主要是帮孟之旭他大哥来督促他的，家里边催他早点结婚。”
“欸小酒窝，你身边有认识的单身女性吗？”关荣清道，“孟之旭他的择偶标准是胸大腿长的。”
周窈安静捧着杯子，沉默了会。
好像是在考虑身边合适的朋友，而后才慢条斯理道：“我妹妹符合他的标准，不过，我妹妹有喜欢的人了。”
关荣清看着她没什么异样的脸，泄了气，“这样啊，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