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当雪花落在脸颊的那一瞬,余浣脸色煞白。

  她呆呆的看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稀稀落落渐至飘飘洒洒,耳边能听见两个官兵小声抱怨的声音。

  “怎么又下雪了呀?好不容易灾情控制住了,别又整出什么事来。”

  “哎,还是快些出发吧,不然等雪再大些,这回去的路怕不好走了。”

  见余浣对雪发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顾衍随手将她拉住:“发什么呆?站在外面不冷吗?”说着将她带进了马车。

  余浣任他牵着,进了马车后她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缠着他的腰,一声不吭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顾衍莫名其妙的搂着她,问道:“怎么了?”

  余浣不吭声,只摇头,好久才哑着嗓子开口:“你要带着我,去哪儿都要带着我,不准离开我半步。”

  顾衍俞发奇怪,但还是笑问:“那睡觉呢?你也要跟着我?”

  在他生死面前,矜持算个球,余浣点头:“跟!”

  闻言,顾衍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眸色渐深,抬手撩起她的下巴,不笑了:“阿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余浣咬着下唇,垂下眸子喃喃出声:“我害怕。”

  她声音严肃而认真:“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死了。”

  顾衍松开她的下巴,自失一笑:“一个梦而已…”他突然顿住,似是忆起什么,良久才轻拍她的肩膀沉声道:“没事,阿浣不用担心,我不会死的。”

  余浣并未被他安慰,她垂下眸子继续紧紧搂着他。

  车队渐驶出城外,城外官道荒野,旷旷无人声,只有顾衍一行人行走在茫茫雪地之中。

  飞鸿踏雪,马车滚滚向前,车轱辘在银白积雪上留出两道长长的车辙印,风雪轻扬,转眼间又将其掩埋,消弭无踪。

  突然,雪地之上,车队之后传来脚步乱声,踢踢踏踏,叫叫嚷嚷,嘈杂不堪。

  众人惊异回头,愕然。

  旷野之上惊现一群人,来之突然,仿若凭空出现,让人不知所措。他们衣衫褴褛但气势汹汹,手握长棍,目露凶光,领头之人口中叫嚷:“朝廷狗官,克扣百姓赈灾之物,致使我等苦不堪言,大伙们!上!我们定要向他们讨个说法!”

  克扣赈灾之物?子虚乌有!一跟随官员性格暴躁,不禁握拳厉声大呵:“哪来的山野匪徒,竟敢假扮百姓,空口白牙诽谤朝廷命官!”

  “对呀,我等受皇命赈灾,尽心竭力,不敢有半分懈怠,又怎会克扣赈灾之物?!”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不要冲动。”一官兵和气劝解。

  马车外吵吵嚷嚷,顾衍一听声响,便倾身而出观察情况。但他的一只手却还是伸进马车由余浣拉着,轻轻安抚脸色苍白的她。

  顾衍注意着对方人的神色,见领头一人突然神色凶狠,手一扬:“没什么好说的,兄弟们上!”

  他眸色一沉,高声提醒:“大家小心,这些人不是百姓,恐来者不善!”

  他话音刚落,对方人突然一拥而上,他们本来手持长棍,却突然齐齐多了把匕首,他们动作狠辣,顾衍等人手无寸铁,难敌对方凶狠。转眼,雪地染血,死伤遍地。

  领头人武功高强,领着人快速向着马车而来,顾衍神色一变,他立马将余浣抱出,就着最近的一匹马,翻身而上,向南疾驰。

  后面的人立刻夺过几匹马,快速追赶,话语也不再掩饰了:“顾大人,束手就擒吧,今日你逃不掉的!”

  余浣躲在顾衍怀里,骏马飞驰,事到临头,她的心却奇异的平静下来:终于还是来了。但没关系,如果他注定逃不过,那么至少这次有她,陪他一道赴黄泉。

  几匹马飞奔在雪地上,难舍难分,后面的人追赶不休,突然前方惊现一断崖,顾衍立刻勒马。

  他转眸,见身后人笑声猖獗:“顾大人,这下跑不了了吧。”

  接着领头人一个飞刀正中马蹄,骏马嘶啼,马身歪倒,将顾衍和余浣从马上甩落。

  两人坠马于雪地上翻滚几圈,幸有地面积雪阻挡,并没受伤。顾衍把余浣扶起,将她护在怀里。

  对方也翻身下马,大约十几人包抄上前,将两人围困在断崖山脚,他们手持短刃突然向前,顾衍与其徒手搏斗,对方人多势众,渐渐不敌,他腰腿各中一刀,却还是死死的将余浣护在怀中,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领头人也注意到了余浣,眼睛一眯。突然一个旋身,快速伸手将余浣从他怀中劫出。

  他将余浣提在手中:“还是个美人。”

  见到余浣,一人立马凑近小声提醒:“主子说让我们别动这姑娘。”

  “是吗?”他笑一声,随手将她丢给手下:“那你们先把她看着。”

  余浣被抓,顾衍神色一变,敌人见机一刀刺中他的膝盖,他面色瞬间苍白,疼的立马单腿跪倒在地,冷汗淋漓。

  “公子!”余浣被人制住,见他受伤,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前有敌人似豺狼,后有断崖深渊不见底,单膝跪地的公子面色苍白似雪,他伏于天地间,膝盖也被雪浸湿,泛着冷意,但他还是对自己心爱的姑娘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苍白却有力量,似余辉刺破云层,天光乍现的第一缕暖阳。似能融化这漫天飞雪,给他的姑娘一个安心。

  “阿浣,别害怕,我没事。”

  余浣摇着头,泪如泉涌,他笑得越好看,她心越痛。

  他腰上、背上、膝上、胳膊上,处处是伤痕,刀刀皆成余浣心上伤,割得她心疼如绞,痛不能代之。

  顾衍已无力抵抗,他跪倒在地,垂着头没再看余浣一眼。

  领头人得意的笑着,缓缓逼近他:“没想到我们大名鼎鼎的顾大人,却要死在我一无名小卒手上。”他摇头啧啧道:“真是可惜啊。”

  “死在你手上?”顾衍轻垂着头,声音轻而飘渺:“我顾衍,不会死在任何人手上。”

  他霍然抬头,用尽全身力气站起退至悬崖处,笑容乍现带着傲气和爽朗,他高声喊道:“代我向皇后问声安好!”

  话音落,他极快的向着余浣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舍与眷恋,接着决然后退,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张开双手,崖风鼓鼓,白衣荡起飘然而过。

  余浣瞳孔一缩,欲尖叫,欲痛哭,可极痛之下声音全无,憋得呼吸困难,眼前瞬间一黑。

  意识消失前她似听到有人惊唤:“姑娘!”

  ……

  余浣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前世,前世她被设计嫁给了安知齐,安知齐一向是个伏低做小,喜欢结交逢迎的小人。

  太子慕她美色,如不是顾忌着余家和他人言辞,可能为了讨好太子,安知齐早就将她送到太子床上,以谋自己官位了。他不敢送,却放任太子欺辱于她,还谄媚相迎。

  一日宫宴,她与安知齐新婚不久还对他留有期待,可是在宫中遇见太子,太子对她言辞不敬,还动手动脚,他却只会站在旁边笑望,还推搡她对太子行礼。

  当时她内心屈辱而愤怒之时,见一男子自长廊走来,身材修长,举止优雅,琅琅光辉下他自闲庭信步,一种与身俱来的清贵之气。

  他走到她面前,眉目如画,眸烁如星,笑漾涟漪。

  那时她不识他,却也惊艳他满身清华,似琼枝一树,于青山绿水间得天地精华;又似昆仑美玉,于东南一隅散发莹莹光彩。

  安知齐见他立马躬身行礼:“顾侍郎。”

  他看着安知齐,笑容似嘲似讽:“安大人真是大度,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辱还能笑脸相迎。”

  此言一出,太子与安知齐皆是面色一变。他却浑然不在意,转头看向太子:“太子殿下贵为储君,难到不知臣妻不可欺吗?如此行事,实在有失皇家风度。”

  “你……!”

  他依旧不理,抬脚便走,经过余浣身边却突然停下对她低声说道:“此人非姑娘良配,如有机会还是早日脱身为好。”

  她怔住,回过神来他已消失在长廊中。

  太子落得个没脸,气得转身走了,安知齐只顾着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顾衍,也没空管余浣,独留余浣茫然若失。

  原来,前世她就见过公子了,那为什么后来会忘了呢?

  画面突然一转,她回到了今世的顾府。

  夜色正好,天上银河倾倒,她半夜突然醒来,睡不着便悄悄爬上那棵大榕树上看风景。

  微风轻拂,夜色寂静但星辉温柔。突然肩上一重,有人为她披衣,她转眸对上顾衍温柔的侧脸。

  “睡不着吗?”

  “嗯,刚醒现在没有睡意了。”她问:“公子,你呢?”

  他勾唇:“嗯,我也是。”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一同坐在树上,吹着风眺望着星空。

  最后,余浣终于觉得倦了便靠在他肩头进入了梦乡。

  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人轻轻摇醒,余浣揉着眼睛,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看,日出。”

  天光乍破,远处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朝霞渐扩,星光消散,天空被染红,整个世界都像是褪去了夜晚的诗意,恢复白日的生机。

  余浣终于完全清醒,她靠在他怀里,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边,然后轻握着他的手甜甜的笑了。

  朝暮与年岁并往,我想一同与你行至天光。

  此刻,便是天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笔力不够,跳崖这场戏我写得有点尬,不知道你们看得尬不尬……(挠头)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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