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这也就是说， 薄雪桃和她的冲突是没有缓和的余地的。

　　缪弦心不在焉，给寂老板搓手的动作慢了下来。

　　待回过神来，寂老板已经睡着了。缪弦撒开他的手， 他也没反应。

　　他睡相极静， 像一幅定格的画， 没有一点生息。

　　缪弦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到了一楼大厅， 透过玻璃大门向外张望，卫兵们已经在院子里操练起来。

　　院中四处坑坑洼洼， 是昨夜薄雪桃的杰作，看得缪弦有些心虚，毕竟这些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冷少他们昏昏欲睡地坐在餐桌旁，吃着罐头食品。

　　瞧见缪弦，血泪打了鸡血似的， 双目圆瞪冲过来，一把抱住她， 像个孩子钻进了妈妈怀里：“女王，你没事吧？他们不让我们去找你，昨晚我们一整晚都没睡好。”

　　他抬脸指着自己的眼睑：“你看我这黑眼圈。”

　　看着血泪眼睛周围的粗眼线，缪弦有些为难：这么厚的眼线， 鬼才看得出黑眼圈。

　　她敷衍地拍拍血泪的头， 安慰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吃完饭就去休息吧。”

　　守卫首领擦着汗走进大厅，因锻炼而有些气喘：“别回屋睡了，就在这睡吧。等寂老板醒了， 我们就要出发了。”

　　缪弦：“寂老板才刚刚睡下。”其实她并不清楚， 昨晚寂老板在浴缸里有没有睡。

　　“寂老板中午之前就会醒的。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我还没你清楚？”

　　缪弦能感受得出来， 守卫首领对她，突然有了一股迷之敌意。

　　她不争辩，催促血泪：“去趴桌子上休息一会儿吧。”

　　守卫首领这体格，缪弦看着就怵。

　　守卫首领瞥了缪弦一眼，舌头顶了顶左边脸颊，眼神充满了蔑视。

　　她甩了甩擦汗的毛巾，从缪弦身边过，过了几秒，又折返回来，用毛巾打了打缪弦的肩膀：“你跟我过来一下。”

　　首领转身时，面颊泛粉。

　　缪弦不明所以地跟她到了一间办公室。

　　首领将门锁住，不自在中透着股不爽，问道：“昨晚你帮寂老板脱|衣服了吧？你看到他……了吧？”

　　看到他什么？难道是……缪弦脑子里出现了一点黄色废料。

　　首领脸更红了，手在空中比划着：“你觉得……他……怎么样？”

　　缪弦五官皱起：“你问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首领眉头一紧：“我就随口问一下嘛，有哪里不太好？”

　　她急了她急了，她恼羞成怒了。

　　缪弦瞥了眼首领的裤|裆：“你问这个，真不太好。”而且她也没细看，也就匆匆那么一瞥。

　　首领的脸瞬间红得如同猴屁|股：“我问你他身材好不好，谁问你这个了！”

　　“哦。”缪弦表示明白地点点头：“你们跟在他身边那么久，没自己看过？”

　　“寂老板都是能动的时候就进了房间，我哪有这个机会。”话里透着股酸味。

　　缪弦懂了，这位首领对寂老板有点春心荡漾啊。

　　她琢磨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详细形容，说：“挺好的，是我喜欢的身材。腰细腿长有腹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谁管你喜不喜欢！”首领娇哼一声，跺了跺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满脸荡漾地离开了。

　　这场面，跟鲁智深娇羞地说：“人家用小拳拳捶你胸口，大坏蛋～”的冲击力，没啥两样。

　　缪弦平复了一下心绪，走出房间，迎面就撞见血泪。

　　血泪紧张地抓着她的胳膊问：“那个首领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没事吧？”

　　“没事，就问了我点关于寂老板的问题，睡你的去吧。”缪弦推了推他，坐到桌边开饭。

　　首领所言非虚，寂老板果然在中午之前醒来。

　　他又穿上了件长袍，整个人显得斯文温和，徐徐然坐上了竹椅，由卫兵们抬着前行。

　　作为“寂老板的人”，缪弦和杀马特们自然就跟在了竹椅旁。

　　寂老板像是没睡够，坐在竹椅上也合着眼，整个人透着股懒洋洋的劲儿。

　　走至傍晚，一行人终于到了下一个城镇落脚。

　　卫兵们在基地安顿下来，寂老板却坐在竹椅上没有下来。

　　夕阳渐坠，天色逐渐被染成了青黑。天地间像是突然起了雾，隐约有些雾蒙蒙的。

　　首领指挥缪弦：“抱上寂老板，跟我来。”

　　缪弦得令，抱起寂老板，只觉得手上登时摸到了什么湿湿的东西，隐隐发黏。浓重的血腥味又在呼吸间钻入了鼻腔。

　　白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到了晚上又成这幅样子了？

　　缪弦困惑的目光紧盯着寂老板的脸。

　　寂老板还是那幅懒又从容的模样，仿佛现在浑身滴血的不是他：“穿来的人穿过几个世界后，大多会知道些我的事情，独你不知道。”

　　他声音轻轻的：“要我告诉你吗？”

　　缪弦点点头。

　　首领已领她进入负一层，叫人去给浴缸放水，整理床铺了。

　　寂老板悠悠地说：“拿东西来换。”语气轻得像鹅毛尖儿划过耳畔，挠得人耳朵痒。

　　缪弦歪了歪头，用肩膀蹭蹭耳朵：“你说吧，想要什么。”

　　“今晚守着我，不许去睡。”他靠在她肩上，合上双眼。

　　缪弦独自进了浴室，给他脱了衣服，将他放在浴缸里：“可以，但我得先上去吃个饭。”

　　这些卫兵的罐头真挺好吃的，比她的自热米饭好吃多了。

　　寂老板躺在浴缸里一声不吭，缪弦扭头就跑回了一层。

　　大批人都围坐在大厅的桌前吃饭，一个长得有些女相的男人从饭桌上抬起头，看了缪弦一眼，缓缓向她走来。

　　他皮肤白皙，眉眼狭长，下巴略尖，过长的刘海被发箍束住。

　　“女王，你看我这样怎么样？”他眼中期待激动之色明显，却还故作矜持。

　　缪弦打量了他一会儿，问：“血泪？”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男人重重地点了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像是在为他逝去的杀马特造型而难过。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突然看到正常的血泪，缪弦竟然感受到一丝不习惯。

　　她感到一丝恐惧：难道我的审美已经被杀马特同化了？

　　血泪痛心疾首般捂住心口：“花妖说，你喜欢的，可能是寂老板那个平平无奇的样子。所以我为了让你喜欢我，放弃了英俊潇洒的，与众不同的，器宇不凡的，过去的我。”

　　他捋了把头发，凹了个造型：“变成了你喜欢的，平平无奇的，毫无贵族气质的样子。怎么样，女王，你感动了没有？你爱上我了没有？”

　　缪弦：？？？

　　血泪不会是真的喜欢她吧？

　　她严肃起来：“血泪，我问你。假如我没有了这头七彩长发，眼泪不会变成蝴蝶飞走，身上不再有香味，你还会喜欢我吗？”

　　血泪沉默了，眸光变得黯淡。他低垂眼帘，双手紧握成拳，如同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说：“我考虑一下。”

　　缪弦松了一口气，故作悲伤地摇头：“看来你对我不是真爱啊。”

　　她拍拍血泪的肩膀，假装难过地一直摇头，拿上几个罐头，回到了负一层的浴室里。

　　缪弦拉了张椅子坐在浴缸旁，目视前方，不看寂老板，满足地吃了一个又一个罐头。

　　正当她要把罐头垃圾收一收，丢到浴室外的时候，浴室内骤然生起浓雾。

　　缪弦顿感不妙，扯了条浴巾包裹住寂老板，将他搂在怀里，拔腿就要跑。

　　闪着寒光的利刃对准了她的脖子。

　　一个人影由浓雾汇聚成形，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浴室内，显得有些空灵：“缪小姐，被人用刀抵着脖子的感觉如何？”

　　缪弦抱着寂老板，抽不出手，不敢轻举妄动：“你来就是问我这个？”

　　她镇定自若，仿佛还有底牌没拿出手，无惧他的威胁。

　　“当然不是。”薄雪桃从浓雾中现身，说，“我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缪弦的镇定让薄雪桃不敢冒险。上次被缪弦阴了一次，难保她不会出其不意，阴他第二次。

　　缪弦露出些许玩味，颇感兴趣地问：“什么交易？”

　　她的表现，全然不像被威胁的人。

　　薄雪桃思索片刻，为了表现出交易的诚意，收起了刀子：“你知道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吗？”

　　缪弦看了眼似是睡着般闭着眼睛，神情安详的寂老板，说：“唐僧肉？”

　　薄雪桃会心一笑，缪弦便知，她说出了他所想。

　　薄雪桃说：“你是新手，或许只知道里世界有位姓寂的，吃了他的血肉能长生不死。却不知道，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得到他的。”

　　他用刀尖指了指缪弦怀里的寂老板：“我们的运气很好，在这个世界遇见了虚弱期的他。你要知道，虚弱期的他，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俗话说见者有份，我想我们可以各让一步，暂时合作。我俩一起分了他，这之后再来做各自的任务，免得在他身上花过多的心力，浪费时间，如何？”

　　缪弦沉默以对，抱着寂老板的手不由得收紧。

　　薄雪桃把玩着手中的刀子，说：“你是新手，可能不知道，他的虚弱期只有三晚，今天是最后一晚。如果你还要跟我争执，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我们谁都得不到他。”

　　缪弦沉思片刻，说：“好，我同意分了他。”

　　她侧过身子，对浴缸努努嘴：“喏，浴缸里那么多血归你，我怀里抱着的这个归我。”